三环主路上随处可见的桑塔纳汽车,伴随着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一辆接着一辆,川流不息。在老家很少一下子能见到这么多的车子。
洑国清与韩娟英光这一天看到的汽车就比这一辈子看的都要多了。
穿过人群拥挤的立交桥,道路两旁的商店吸引着人群,吵吵闹闹,争论不休。这里有穿着各式各样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理想的喜悦与现实的痛苦,这就是B******J的夜景也是美好的,天空黑暗却点缀着无数的星光。五颜六色灯光下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品,行走奔波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做着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忙碌而又繁华。只是属于他们在这座大城市的地方,只有那个小小的,不足二十平米的地下室。
屋子里有一张硬板床,宽度差不多有1米,但高度只有1。7不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洑国清的脚往往都是悬空的。
桌上放着一杯白开水,和用塑料袋装起来的四五个大白馒头,这是昨天买的。洑国清一天吃两顿,一顿能吃两个白馒头,有时饿的时候也会再吃上一个半个。
这种馒头的特点是便宜而且量多。买来热乎乎的时候还能下口,只是要放到隔天吃就会觉得硬邦邦的根本咽不下去。所以旁边这才多了一杯水。
一次性买的多,也要相对便宜。这就是生活。
韩娟英看着正在咽馒头下肚的丈夫,她不怕自己吃苦,也明白男人为了女人吃苦受罪也是理所应当的。出来是不容易,可当她看到眼前的这幅情景,她的心底还是会不知不觉的感到心疼。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还在家吃着热腾腾的白米饭,在夹上一块自己喜欢吃的肉……
丈夫从小就生活的相对比较富裕,家里是富农,又是唯一的儿子,可是现在他却能为了自己受这般苦。他这么瘦,下巴尖的就像一只还没进化完全的猴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正在为自己每天能吃到一点肉味,而自己吃着白馒头的男人。
自己的确是喜欢吃肉,特别是长大之后。
她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不喜欢流眼泪,特别是在丈夫面前。
“国清,从明天开始,我不想吃肉了。”韩娟英说道。
洑国清还在咽馒头,他喝了一口水缓缓气,把硬馒头彻底咽下,他看着妻子,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厨房是住下地下室好几户人家共用的,每家每户的油盐味精都算的很细,好在姐夫家就在隔壁,他们用的是姐夫家的。也去过姐夫那吃过几次饭,可姐姐他们也是紧巴巴地过老子,老蹭饭洑国清夫妻心里会觉得有些内疚,就算日子过得再苦两人也做不出这种过去蹭饭的举动。
“是啊,你做的菜不好吃,明天我想吃面条。”南方人都爱吃米饭,只有北方人才喜欢吃面食。韩娟英其实不喜欢吃面,只是做面比较方便,而且便宜。像做饭不光是要把饭做好,还要炒上几个菜什么的。
“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喜欢吃面,吃面会对肚子里的宝宝有影响吗?”洑国清问。
韩娟英摸了摸肚子,笑道:“BJ人都吃面,你看看BJ这里的小孩子,有生出来就缺胳膊少腿的吗?”
“我就是怕你吃不习惯。”
“吃多了就习惯了,明天买点面条来,我们一起吃面,你老是吃馒头,长不了身子,你看看你,到现在还瘦的跟排骨似得呢。”
洑国清和韩娟英都是1967年出生的,今年是1994年,两人都已经28快要到30的年纪了。
“我小时候就瘦,吃什么都长不了。你可别光说我,娟英你不也是跟我一样。看你瘦的跟什么似得。宏辉的女人生好孩子这身子就圆起来了,你倒好,还是老样子。”
“我可不敢胖,你以前性子那么野,我要是胖了起来,你说不定就去找外面的野女人了。以前家里的女工阿月,我可是倒现在还记得。”韩娟英说道。
洑国清的下巴丢了一地,惊讶:“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个,你不说我倒忘了。”
“可我真的跟阿月没有关系,我现在连她长什么样我都忘记了。”
“就你花样多,反正我不敢胖,你这人,要不是现在变的正经了,我都怀疑你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了。”
“嘿嘿。”洑国清傻傻地一笑。
破旧的地下室根本没有窗户,而且就算有窗户那太阳也照不进来。昏暗的房间只有一盏度数不高的小灯泡。发着微弱的黄光,让人觉得压抑,沉重。
“国清,扶我出去走走,整天呆在这里,太闷了。”
“好。”
简单的日子就这样度过了将近三个月,转眼间,到了十二月,离韩娟英生产的日子不到一个月。生产毕竟还是要回到老家那里的医院生,因为还要给孩子做登记,上户口。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就买了十二月中旬的票。
还好不是赶在春节前,到了农历十二月之后,这回家的票就很难买,春节了,出门在外的都赶着回家。
这几个月夫妻两人深刻经历了大城市的繁华与艰难,这里就是有钱人的天堂,也是穷人的地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钱,没有人际关系,当你身上穷的只有几毛钱甚至还买不起一个馒头来充饥的时候,谁又会来施舍你呢。但这里也充满了一切的机遇,像姐夫这样的,有时一天能赚个好几百块钱。只要能把最艰难的那段时光给挺过来,你很有可能就会看到成功的希望。
而且听姐夫说木樨园那里过几年会造一个布艺的批发市场,姐夫已经在那里定好了一个店面。准备到时候从家里进货,拿到BJ来卖。相比较摆地摊卖地毯,那开店卖沙发窗帘布真的是高了好几个档次。开店做生意有风险,可能会赔的租金都付不了。而摆地摊只要提防着城管来抓就可以了。
只是如果要成功,想赚更多的钱,就一定要跨越这一步,从地摊变成门面。
说得再多也跟洑国清无关了,这个大城市给他的只有苦日子,他这几个月没有跟家里要过一分钱,三个月的房租费就是一笔开销,身上还剩下不到400百块钱,买车票回家又得花去200。这最后的200还要度过十几天日子。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一下子把那最后的钱给花完。买上几个好菜,几瓶啤酒,拿回家跟妻子,姐姐,姐夫一起吃一顿好的来庆祝一下。可人都会变得,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的毛小子了。
他已经快要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