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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天）海滩
一双小孩的脚歪歪斜斜地踏在沙滩上，浅浅的脚印被涌上来的海水淹没。
舟舟（三岁）在前面跑着，后面是他的爸爸妈妈，忽然他停下，指着海上航行的一条船：“爸爸，船，船。”
这是一条四千吨级的散装货轮，船名为“清泰”轮。
舟舟问追上来的方清：“爸爸，这是你的船吗？”
方清蹬下：“是爸爸的船，舟舟，想当船长吗？”
舟舟：“想，想。”
方清的妻子孙惠也追上来：“我们舟舟不当船长，当工程师、科学家。”
舟舟嘟起嘴：“不嘛，我要当船长，我要开大轮船！”说着快要哭出声来。
他们俩笑起来。
方清：“好，那就让我们舟舟当船长，开大轮船，我们就当你的水手。”
孙惠：“小船长，快下命令开船吧。”
舟舟破涕为笑：“我命令，开船！”
（推出名片及演职员字幕。）
与字幕同步的是下列一组画面：
他们在沙滩上用沙子做船的模型。
“清泰”轮渐渐地驶向远方。
潮水冲上来把刚造好的船冲垮。舟舟哭了起来。方清从包里拿出一只电动玩具船。舟舟高兴地跳了起来。
海鸥欢叫着，在海面盘旋。
港口，“清泰”轮进港了。高昂的船头，飘扬的船名旗，雄浑的汽笛声……
海滩边的礁石上，一个人在徘徊，看着这一家欢乐的情景。
方清的画外音：“在海边长大的人都爱海、爱船。可在几年前，在船上干了十多年，甚至一辈子的船员，却要离开船，离开大海。话还得从头说起，那是我第一次上船……”
2.（回忆）（白天）方清家
这是一个简朴的家，房间很小，里间是卧室。外间是餐厅兼做厨房。
方清在整理衣服，从衣服中可以看出，他是转业军人。
孙惠在找东西，她已经不年轻了，而且身体也不好，现在她一脸不高兴：“都是爸不好，你刚转业又要叫我们分开。那瓶晕船药放到哪里去了？事越多记性越差。”
方清：“先到船上去体验一下也好，黄政委出院我就回来。”
孙惠找到药：“带上，第一次上船滋味不好受。”
方清将药放好，拥住她：“小惠，真不愿意离开你……”
孙惠眼圈红了：“咱命苦，刚做完军人的家属，又当上了船员的家属。”
方清：“我很快就能回来，公司宣传科已经给我留好了位子。”
孙惠：“现在政工不吃香，还是去技术部门。”
方清：“谁叫咱们是干这一行的。”
3.（白天）港口
“清泰”轮徐徐地靠向码头。
港口张开巨大的双臂，迎接远方归来的游子；码头上高耸的龙门吊准备接纳船舱里的万吨货物。
4.（白天）驾驶台
船长拉响汽笛：“抛锚！”
“哗……”船头传来锚链落水声。
5.（白天）水手房间
刘志才打开橱门，里面全是良友牌香烟。他拿起旅行袋，正要装香烟，沈海进来。他慌张地关上橱门。
沈海看看他，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沈海：“放心，咱不是这号人。”
刘志才：“哥们儿，下班后我请客，去喝酒！”
沈海：“不必，替我值一班，我有事。”
刘志才指指橱门：“这批货马上要脱手，你找其他人去吧。”
沈海将手套一扔，换掉工作服。
刘志才马上装香烟：“阿海，你去打听分房的消息？”
沈海不响。
刘志才：“据确切消息，你的房子……”
沈海急切地：“我的房子怎么样？”
刘志才：“不说了，说了伤你身体。”
沈海：“我不相信。”
刘志才：“还是想办法去赚点钱吧，有钱咱自己买房子。”
沈海刚要出去，严师傅进来，刘志才想掩盖已来不及了。
严师傅摇摇头：“不好好工作，就动这种脑筋。”
刘志才：“严水头，咱无冤无仇，你就什么也没看见。”说着要出去。
严师傅挡住他：“把香烟卖给大家吧，以后别去买了。”
刘志才冷笑：“严水头，你就积点德吧。”
沈海：“师傅，别管他。”
严师傅：“船长通知，等会儿新的政委要来，大家先不要上去。”
刘志才气恼地将旅行袋塞进橱子里：“这年头还来什么政委。”
沈海：“师傅，我有事要出去。”
严师傅：“啥要紧事？”
刘志才：“人命关天的事。”
严师傅惊愣：“什么？”
刘志才：“公司要分房子，有了房子才有妻子，有了妻子才有儿子，这不是人命关天的事？”
6.（白天）方清家门口
方清背着行李出来，孙惠送她。
方清：“你别去了。”
孙惠：“闲着也没事。”
一辆小汽车开来，停在他们前面。
孙惠：“这是公司的车，接你的。”
方清：“我又不是大人物。”
司机向他们打招呼。
孙惠上去拉开车门，他们上去，里面还坐着一个老头。
孙惠：“爸，你也到船上去。”
孙经理：“我怕他压不住，这条船稳性不好。”
7.（白天）码头
“清泰”轮靠在码头，巨大的抓斗从高高的塔吊上砸下来，抓起黑油油的煤。
刘志才、沈海和几个海员从舷梯上下来，他们背着各色包，上面船长和严师傅喊着叫他们回来。
沈海有点犹豫，刘志才拉她：“别理他们，快走！”他扭转头，前面是孙总经理等。
刘志才嬉皮笑脸地：“孙总，你来了。”
沈海尴尬地笑笑：“都一个月没回家了。”
孙总经理：“心情可以理解。不过现在我给你们带来了新政委，大家回去再坐十分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8.（白天）船上餐厅
正在召开全船会议。孙经理在讲话：“有人说，现在钱是最主要的，政治可以不要，政治思想工作是多余的，政委是吃闲饭的工农兵旅客。在船上只要把好舵就行了。同志们，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政治是经济的生命线。政委的工作是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政委要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做大家的贴心人，使大家能更好地工作。现在请代理政委方清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几个掌声。
方清站起来，给大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刘志才故意发出笑声，几个船员也跟着笑起来。
船长：“大家严肃点。”
方清：“我刚从部队下来，船上的工作还不懂，以后请大家多帮我……”
刘志才举起手。
方清：“这位师傅，你有事？”
刘志才站起来，怪模怪样地敬了个礼：“报告解放军叔叔，我想小便去。”
“轰”的一声，大家笑了起来。
船长拍案而起：“胡闹！”
9.（白天）政委房间
孙总经理、船长和方清坐在沙发上。孙惠在整理柜子。
孙总经理忧虑地：“方清，你的担子很重啊！”
方清低着头，若有所思。
船长愁眉不展：“孙总，我们船的情况你都清楚。船员的待遇再不提高，以后就剩下我船长一个人开船了。”
孙总经理看着窗外：“难哪！”
10.（白天）甲板上
刘志才夹着旅行袋准备下船，严师傅把他拦住：“志才，听师傅一句话，这种钱咱不能赚。”
刘志才：“现在不赚钱是猪头三。你别管得太多。”
严师傅：“可咱是工人！”
刘志才：“工人怎么了，没听人家说吗？富了农民，发了个体，穷了工人。工人最不值钱。”
严师傅气得说不出话来。
孙总经理等人出来。
孙总经理：“啥事？”
严师傅：“你问他。”
刘志才有点慌，但是很快就镇静了。他把旅行袋一放，拉开拉链：“我赚点小钱，你们看着办吧，最好把我开除，我谢谢你们了！”
孙总经理示意方清来处理这件事。
刘志才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方清。
方清感到了挑战，他轻轻一笑：“你先回家去，把香烟留下，开船之前给我一张检讨书。”
刘志才随手把香烟扔下海，扭头就冲下舷梯去。
严师傅气愤至极：“简直是无法无天，过去没有这种工人。”
沈海过来：“孙总经理，我问一下，公司的房子分得怎样了？”
孙总经理：“名单刚刚公布。”
沈海：“有我吗？”
孙总经理：“好像没你。”
沈海眉峰一抖：“为什么？”
孙经理：“大概条件不够。”
沈海：“我在船上都干了十年了，还不够条件？”
孙总经理歉意地：“没办法，僧多粥少，这次年龄卡在二十八周岁，你还差两个月。沈师傅，我只好请你原谅了，等明年我一定分给你。”
沈海摘下手套，随手一扔，吼道：“老子不等了！”说完就冲下去。
方清要去追，严师傅拉住他：“不用，他离不开船，会回来的。”
水手甲从舷梯匆匆上来：“严水头，家里电报。”
严师傅接过电报，拆开看。
船长：“老严，是不是家里又催你回去？”
严师傅叹了口气：“是的。”
孙总经理：“严师傅，家里有啥事？”
船长：“他老婆瘫在床上，要他提前退休去照顾。”
严师傅痛心地：“可现在没人接我的班，水手本来就不够。”
孙总经理：“沈海怎么样？他可以顶你的班。”
船长：“刚才的情况你都看到了，他会接这个班吗？”
孙总经理：“方清，这件事就由你来处理，一定要他接班。严师傅，过不了几班，你就能回去。”
严师傅感慨万分：“那就先谢谢你，谢谢……”
方清沉重地点点头。
11.（白天）码头
孙惠与方清告别。孙惠依依不舍地：“这些船员太野，你别吃眼前亏。”
方清：“不会的。”
孙惠：“反正是代班，有些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方清：“放心吧。你身体不好，别太累。”
汽车喇叭声。
孙总经理从汽车里钻出头来：“喂，还上不上车？又不是上前线。”
孙惠：“来了来了，晕船了别忘了吃药。”
方清：“别忘了你丈夫是军人。”
孙惠：“别这么自信，有你受的。”钻进汽车。
汽车开走。
一个中年人匆匆走来：“请问，船长在船上吗？”
方清：“在。找他有啥事？”
中年人：“没啥事。”向船上走去。
方清还在寻找汽车。
12.（白天）船长房间
中年人坐在沙发上吸烟：“船长，我们虽然是集体企业，但报酬不低。你到我们那里去，我给你五百元一月，比你现在高出一倍。以后劳保照样有。你两个儿子在读大学是不是，现在大学生可养不起啊！”
船长紧锁眉头：“可我不能昧着良心。”
中年人：“这有什么不可以，一样为国家创造财富。”
船长有所动心：“我先考虑考虑吧。”
13.（白天）码头
“清泰”轮已卸完了煤，准备开船。
码头水手已等在码头上，准备解缆。
船长焦急地看了看表，对水手乙说：“你去他女朋友家找找。”
水手甲骑自行车飞快地过来：“船长，他来了。”
远处，沈海和女朋友蔡丽一起走来。
14.（白天）驾驶台、驾驶甲板
船长拉响汽笛，发出一道道命令。
方清伏在驾驶室外的栏杆上，看着渐渐远去的码头、港口。
码头上蔡丽还站在那里。
方清的画外音：“新的生活开始了，可等待我的不会是一帆风顺。”
15.（白天）大海
船已经驶出港口，远处是无垠的大海。
起风了。海上涌起了波浪，船开始颠簸起来。
方清的画外音：“你看，第一次出海就遇到了风浪。可见我这个人运气不佳。”
16.（白天）驾驶台
船开始大幅度摇动。方清脸色苍白，冷汗冒出来。他咬牙坚持着。
船长：“政委，不要硬撑了，下去休息吧。”
方清：“这是第一关，我必须过去。”
一个浪头打过来，方清滑倒。
17.（夜）政委房间
方清在床上痛苦地辗转着，他拿过桌上的晕船药，又把它放回原处。
船大幅度倾斜，桌上的东西全掉在地上。
水手甲推门进来：“政委，你快去，刘志才不肯接班。”
方清：“为什么？”
水手甲：“他心里有气，装生病。”
18.（夜）水手房间
刘志才蒙头睡觉。沈海躺在床上吸烟，手里拿着蔡丽的照片。
方清和水手甲进来。方清想呕吐，但终于忍住。
水手甲：“政委来了。”
刘志才：“那就叫政委去接班吧。共产党员哪里有困难就出现在哪里。”
方清：“你怎么样？”
刘志才：“有病。”
方清：“哪里有病？”
刘志才：“浑身上下都有病，特别是脑袋，相思病。”
方清：“你现在的精神比我还好……”他又想呕吐。
刘志才得意地：“尝到味道了吧。知道船员饭不好吃，以后少管点闲事。”
方清咬着牙，抓住床沿：“你给我起来！”
刘志才坐起：“可以，但船到以后让我走，水牢我蹲够了，到上面去讨饭也比这里强！每个月拿八元奖金，还要受你们管。告诉你，留着我没你的好处。”
方清气极，他一把掀掉刘志才的被子：“在部队里，你现在就是逃兵！”
刘志才跳下床：“你想怎么样？现在你想打人也不是我的对手，我不会怕你。”
水手甲劝阻。
方清终于呕吐。
沈海掐灭烟头，从床上起来：“我先去接你的班。”
刘志才拖住他：“哥们儿，什么意思？”
沈海：“做人别过了头。”
刘志才：“看不出关键时刻你还想入党。可是你连房子也捞不到。”
沈海：“再怎么样，在船上我还是船员。现在风浪这么大，你躺在床上叫别人给你死顶着，你他妈的还算人吗？出了事你也活不了！”
方清感激地：“沈师傅，让你辛苦了。”
沈海：“我不想听好话。”出去，重重地关上门。
19.（夜）驾驶台
沈海进来，见严师傅在掌舵。
船长转过身：“还不肯来？”
沈海：“……”
船长：“真不像话。”
沈海：“师傅，我来吧。”
严师傅：“你还没到上班时间，下去吧。我在船上没几天了，再让我掌几天舵吧。”
沈海见严师傅的眼睛潮湿了。
20.（白天）后甲板
大海恢复了平静。海鸥不停地追逐着轮船。
方清在冲洗甲板。
严师傅指挥着几个年轻的水手，把一根粗大的钢丝绳拖过来。方清关掉龙头，看他们干活。
严师傅：“大家看着，钢丝缆是这样插的……”他手把手地教他们。
方清：“让我也试试。”
严师傅把手套给方清：“你学学也好。我要走了，不想把这些手艺也带走。”
方清笨手笨脚地插着，累得满头大汗。严师傅不断纠正他，可还是不行。
“来，看着。”沈海一把抓过钢丝绳：“应该这样插。”他三下五下就把钢丝绳插好了。然后，他用回丝擦擦手，点起一支香烟，吐了个烟圈。
严师傅看看他做的活，感慨地：“看来我是该退休了。”
沈海：“师傅，别这么说，要是师母不生病，你这条老船不会靠岸，倒是我要搁浅了，海虽大，容不下我这个烂水手。”
方清：“沈海，这里正是你的用武之地，接师傅的班，让你师傅走吧，你师母没人照顾……”
沈海：“政委。刚才我上的是示范课，你是不是抓住机会给我上政治课？”
严师傅：“阿海，你变得越来越没出息了。你要是敢离开船，我就没你这个徒弟。”
沈海：“师傅，我对不起你。但你也要为我想想，我都快三十了，不走就别想娶到老婆。”
方清：“房子的事总会解决的。”
沈海把手套一扔：“等到解决也快退休了！”向上层甲板走去。
严师傅拾起手套：“政委，你也不能全怪他。”
21.（白天）港口
“清泰”轮又驶进了港口。沉重的铁锚砸向海面，溅起了无数水花。
方清的画外音：“半个月后，我们回来了。”
22.（白天）驾驶甲板
方清看着渐渐清晰的码头，眼前出现孙惠的身影……忽然，他真的看到了孙惠，她不停地挥动着手帕。
方清情不自禁地也挥起手来。
23.（白天）水手房间
沈海在穿衣服，准备上岸去。刘志才进来：“阿海，你的心上人在码头上向你挥幸福的黄手帕。”
沈海惊喜地：“真的？”
刘志才：“信不信由你。”
沈海冲了出去。
24.（白天）主甲板
码头上果然有位女子，但沈海仔细一看，知道上当了。他转身抓住正在窃笑的刘志才胸襟：“当心把你扔到海里去！”
25.（白天）政委房间
方清和孙惠正在拥抱。门被推开，上次看到的那个中年人探进脑袋。
他们马上分开。
中年人：“对不起，我走错了门。”关上门。
孙惠生气地：“真扫兴！”
方清微笑着：“谁叫你在这里亲热。”
孙惠打他：“好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来我会来吗？”
方清躲开：“好了，好了，别闹了，让人家看见笑话。”
孙惠：“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方清：“外单位的。听说要把我们船长挖去。”
孙惠：“船长愿意不？”
方清：“不知道。现在是人心浮动，军心不稳。”
孙惠：“我看你也快走吧，受这份罪。就这几天，你的脸都小了一圈。”
方清：“现在这个时候正需要我待在这里。如果黄政委不来我不能走。”
孙惠：“你就这个性格，自讨苦吃。”
方清：“军人的性格。”
孙惠：“我给你烧了一桌你最爱吃的菜，快跟我回去。”
方清：“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孙惠神秘地：“回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26.（白天）船长房间
船长和中年人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中年人站起来：“船长，那就这么定了。公司方面我们去做工作，你就等我们消息吧。我走了，你留步。”
方清进来，船长转过身去。
“再见。”中年人出去。
船长慢慢地转过身来：“政委，我准备调到他们公司去。我两个儿子上大学，需要钱。”
方清看到桌上摊着的“调动报告”。
船长：“公司会派其他船长来的。”
方清呆呆地看着他。
船长：“你怎么不批评我？”
方清：“我这个政委也是临时的。”
船长：“可毕竟是政委，船上的支部书记，我这个党员船长临阵逃脱，跑到人家那里去赚钱。”他痛苦地低下头。
方清：“要走的人很多。可是总不能大家都走光吧，船还是要开的，总不能让它生锈！”
船长：“可我这个堂堂的船长拿了几个钱？还不如在公司门口摆香烟摊。”
严师傅进来：“你们快去，沈海闹着要走。”
27.（白天）主甲板
沈海背着行李要下船，方清跑来：“沈海，你等等。”
沈海：“政委，你也迟早要走，何必呢？”
刘志才慢悠悠地走来：“树倒猢狲散，干脆大家散伙算了。”
方清：“你别起哄。沈海，要是我不走呢？”
沈海一下子没准备：“你是来代班的……”
方清：“我可以留下来，但你也不能走，咱们有福同享，风雨同舟。怎么样？”
刘志才：“哼，真够哥们儿的。”
沈海：“政委，你何必拖住我？”
方清：“因为咱们有缘。”
沈海：“算了。你也不必为我牺牲。你真为我着想就放我走。”
方清：“你要相信我，我虽然刚来，但我一定会把船搞好！如果搞不好，你可以骂我一顿再走。”
沈海望着方清的眼睛。他转身向舱室走去。
28.（夜）方清家
一桌丰盛的菜，还有酒，但是没有动过。
方清和孙惠各坐一边，两人都有些不快。
孙惠嘤嘤地哭了起来，方清劝她：“小惠，别这样，是我不好，事先没跟你商量。”
孙惠摸出一张病历卡，放在桌上：“你自己看吧。”
方清看病历卡，惊喜地：“小惠，有孩子了！”要拥抱她。
孙惠推开：“别碰我。你说，以后怎么办？”
方清：“我会做个好爸爸！小惠，我们都盼了四五年，终于盼到了！孩子，我们的孩子！孩子就是一切，小惠，我们庆贺一下。”
孙惠：“孩子就是一切，这是你说的。你马上就到公司宣传科去。”
方清一怔：“这怎么可能，孩子是孩子，工作是工作。”
孙惠：“那好，我去流产。”
方清：“你别开玩笑。”
孙惠：“我不想一个人没完没了地为孩子所累，我的身体你也知道。方清，你就上来吧！”
方清脸色变了：“难道船员的妻子都不生孩子？小惠，你应该理解我。”
孙惠：“我理解不了，你本来就不是船员，何必自讨苦吃？”
方清：“他们可以吃苦，我什么不能？”
孙惠：“你愿意吃苦我不管，别连累我！”
方清：“你怎么变得这么自私！”
孙惠眼泪一下子涌出：“我自私？我自私吗？当初我要是自私就不会找你这当兵的！”
孙惠跑进卧室，关上门，痛哭起来。
方清敲门：“小惠，开门、开门……”
29.（夜）江边的路上
月光溶溶，江水潺潺。远处的码头灯火辉煌，一片繁忙。
方清抽着烟，在江边徘徊。
方清的画外音：“前面是船，后面是家，我该怎么办？人要是能分身就好了，那我一半在船上，一半留在家里，但这不可能。有人说，人在大自然前面是渺小的，面对大海我更感到自己太渺小。但我有靠山，我怕什么，我应该接受大海的挑战，到船上去，把船舵掌稳了。”
方清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码头走去。
30.（夜）船长房间
船长一人在喝闷酒，桌上摊着“调动报告”。
方清拿着一瓶酒进来：“你先喝上了？”
船长：“我值班，你呢？怎么跑这儿来了？”
方清：“来陪你，不欢迎？你看，我还拿来一瓶汾酒。”倒酒。
船长疑惑地：“你是来做我工作的吧？”
方清：“船长，你真的要走？”
船长无言，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好酒！”但一脸苦相。
方清：“那这杯酒就算我送你。”举杯，也一饮而尽。
船长欲说难言。
方清：“我理解你……”
船长强忍泪水：“不要说了。”
方清：“船长，我真的理解你，但你不该走，因为你没把船搞好，船搞好了，你走我没意见。”
船长：“搞好？怎么搞？我何尝不想把船搞好，但我怎么搞？也许我老了，没这个能力！”
方清：“能搞好，一定能够搞好！船长，我们船也要改革，船上的潜力还能挖。别人能富起来，我们为什么不能？”
船长急切地：“你有高招？”
方清：“过去说。喇叭一响，黄金万两，撑船的哪有亏本的道理。但现在我们船确实是亏本。为什么？我了解过，一是成本提高，燃油价格上涨，而运价没上涨；二是船舶周转率太低。我们每月只跑一到两个航次，等装等卸要半个多月，这样就亏了。现在我想在提高船舶周转率和内部挖潜上下工夫，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船长：“怎么提高？又怎么挖潜？”
方清：“首先，我们要与港方搞好关系，争取多装快卸。”
船长：“国家指令性计划就这么多，你再快也是白搭。”
方清：“国家计划完成后，我们可以找米下锅。据我了解，现在这里煤十分紧张，我们可以找一家公司联系经营，把北方的煤运过来，这样运价会提高一倍。还有如果我们每月多运一趟，就为公司创利20万，船员的奖金也会多出一个零。”
船长兴奋地：“是这样，是这样的。”
方清：“还有，我们船的食用水能装一百多吨，据我调查，我们跑一趟最多用三十吨，如果我们每次少装五十吨水，就能多装五十吨煤，还有燃油，压舱水等。计算得好，也能增利，至少每航次能多装一百吨。”
船长不由得点点头：“这确实是一条路，不知道上面同不同意？”
方清：“我们先搞起来再说，上面工作我去做，有事我负责。但船长，你要支持我！”
船长走到桌旁，拿起“调动报告”慢慢地撕掉。
两双手紧握在一起。
船长：“喝酒！”
31.（夜）沈海家
这是沈海的卧室——一间小阁楼。
沈海坐在一把小竹椅上，竹椅发出“吱吱”的声响。蔡丽低着头，坐在小床上。
沈海：“丽丽，你妈真的要拆散我们？”
蔡丽不响，头越发低得低。
沈海声音增大：“你倒是说话啊！”
蔡丽委屈地：“还叫我说什么？两个姐夫，一个开厂，一个开店，就你是撑船的，连房子也没有。”
沈海：“妈的，势利眼！”
蔡丽“你又骂人了。”
沈海：“丽丽，我穷，没房子，但我爱你。”
蔡丽：“可光有爱有什么用？我们是要过日子的。阿海，你就不能上来？也去搞个体，捞钱去。”
沈海烦恼地站起来，头撞在梁上，他狠狠地把竹椅子踢翻：“钱，钱，老子没钱！”
楼下传来沈海妈的声音：“阿海，你在干什么？”
蔡丽抬起头，满脸泪痕：“阿海，你不要这样，快想想办法！我妈又要给我介绍对象。”
沈海大声地：“那你就听你妈的话，去找有钱有房子的！”
蔡丽扑在沈海肩上，哭出声来：“不，不，我不去，我不去……”
沈海把她搂住。
32.（夜）方清家
桌上的菜仍然没有动。孙惠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方清推门进来，他从里面拿来毛毯，盖在孙惠身上，孙惠醒来，方清吻她，她将方清抱住，眼里储满了泪水。
33.（夜）沈海家
沈海把蔡丽推开。
蔡丽：“阿海，你……”
沈海：“我没资格娶你，你回到你妈那里去吧。”
蔡丽：“不，我不回去！”
沈海扶起竹椅子：“回去吧，让你妈给你找个好老公。”
蔡丽：“阿海，我爱你啊！不要叫我回去，我等你，等你调上来，找个好工作，没房子在这里也能结婚。”
沈海：“别啰唆了！叫你回去就回去。”
蔡丽：“不，我不走，你叫我走是违心的。你说：‘你爱我！你快说！’”
沈海咬咬牙：“我不爱你！你走！”他猛地拿起竹椅子扔在地上：“你不走我就打你走！你走不走？”
蔡丽怔住了，她捂着脸，跑下楼去。楼下传来沈海妈的声音：“阿海，你发什么疯！”
34.（夜）方清家
方清在收拾桌子，孙总经理进来。
方清：“爸，这么迟了你还没休息？”
孙总经理：“小惠呢？”
方清：“已经睡了。”
孙总经理：“我去医院看看黄政委，顺便来一趟。”
方清：“他怎么样？”
孙总经理：“恐怕不能下船了。船里怎么样？”
方清：“不太好。爸，我想在这条船上干下去。”
孙总经理：“我也想叫你干下去，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可小惠会不会反对？”
方清：“我会做工作的。”
孙总经理：“没有娘，她也够苦的，现在又怀孕了，你要好好跟她说。”
方清：“我知道。”
35.（夜）方清家卧室
孙惠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话。
孙总经理的声音：“要是她娘还在就好了……方清，这事等她同意了我再宣布，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方清：“爸，我会加倍地爱她……”
孙惠流下了眼泪。
36.（夜）方清家
孙总经理：“等船员稳定了，日子好过了，我再派政委来，让你上来，现在只好委屈她了。”
方清：“爸，我想改变现在的状况。”
孙总经理：“怎么改变？”
方清：“主要是提高船员的待遇，船员的待遇不提高，我拿什么去做思想工作？”
孙总经理：“待遇提高，谈何容易！”
方清：“我想，多运些计划外的煤，多挖内部潜力，这样船员的奖金也能增加十倍，也能为公司创利。”
孙总经理：“这我也想到过，但上面没指示，我们自己搞，要犯错误的。”
方清：“难道非要等到红头文件下来再干？那船员都跑光了。”
孙总经理：“现在已经够乱的了，你别再给我添乱。你只要把船员的思想稳定了就行，别的不要管。你可以找船员谈谈心，上上党课，搞些其他文娱活动，把船上气氛调动起来。”
方清：“现在人讲实际，正常的利益得不到满足，谁听你那一套？”
孙总经理拿出几把钥匙：“明天你把它交给沈海，就说是公司分给他的房子。”
方清：“爸，这是分给你的房子。”
孙经理：“我一个人住办公室习惯了。本来我想留给你们，我住这里，现在只好先给人家，人家等着要结婚，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方清：“这是你第三次让房了。”
孙经理：“可是杯水车薪，有了张三没李四。”
方清拿起钥匙：“所以必须改革！”
37.（夜）一家个体酒店
沈海进来：“老板，来两斤白的，再随便来点儿什么菜。”
店主瞪大了眼：“你一个人喝？……”
店主：“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转身走进里面。
刘志才和一个穿得妖形怪状的女人，在一个角落喝酒。
沈海把钱一掼：“你怕我没钱？”
刘志才：“阿海，烈酒伤身体，还是先来一斤。”对内：“老板，先来一斤白酒，账算在我身上。”
女人：“这位兄弟是谁？”
刘志才：“船上的兄弟。阿海，怎么一个人来喝酒？是不是又让人家蹬了？”
店主端上酒菜。
刘志才端酒菜过来：“我们一起喝。”
女人也过来。
沈海不理他们，自顾喝酒。
刘志才：“为女人犯不着，男子汉顶天立地，要干一番事业，可在船上干不出事业。阿海，我想好了，我们只有两个办法才能脱离苦海，一，干脆走掉，看他们怎么办；二，在船上我们每天犯错误，逼着他们把我们开除。”
沈海矛盾地：“可我已答应了政委不离开……”
刘志才：“你听他的？告诉你，这叫收买人心。你想想，他是孙总经理的女婿，能和我们兄弟风雨同舟吗？等我们错过了发财的机会他就拍拍屁股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沈海不由得点点头。
刘志才：“跟我走吧，现在到南边去贩卖旧西装利大着呢，不到半年就能变成万元户。”
女人：“现在万元户已经不稀奇了。”
刘志才：“是呵，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沈海把一杯酒喝干：“这事让我想想。”
刘志才：“还想什么？我是看在咱哥们的份儿上才拉你一把的，不上来你要后悔的。”
女人：“就是，烂水手有什么好当的。”
38.（白天）港口、码头
旭日东升，港口一片生机勃勃。
船长在码头上打太极拳，方清骑自行车过来。
方清：“船长，你好早啊。”下车。
船长做收势：“你也不迟。”
方清：“什么时候开船？”
船长：“今晚十二点。”
方清：“沈海有房子了。”
船长：“哦，谁给他的？”
方清：“我岳父。”
船长：“这小子真有福气，住总经理的房子。”
严师傅在拉水管，准备加淡水，方清叫住他：“严师傅，这次加四十吨就够了。”
严师傅：“为啥？”
方清：“可以多装六十吨煤。”
船长：“这是我们‘清泰’轮改革方案的第一步。”
严师傅：“明白了，早应该改革改革，再不改革人心都散了。”
方清：“师母的病怎么样了？”
严师傅：“还是老样子。”
方清：“我想你马上能回去。”
严师傅：“沈海这小子倔得很，不肯顶我班。没关系，村里人会照顾她的，他不顶班我就干下去。”
方清拿出钥匙：“你放心，我有开门的钥匙。”
39.（白天）水手房间
沈海睡在床上，鼾声如雷。方清进来，推他：“起来，天亮了，起来！”
沈海转过身，又睡着了。方清捏他的鼻子。沈海醒来，不耐烦地：“干什么？干什么？”
方清拿出钥匙，在他耳边响着：“你看看，这是什么？”
沈海：“别烦，我还要睡。”又想睡。
方清：“沈海，这是新房的钥匙，二室一厅，三楼朝南，你不要？”
沈海猛地坐起：“分给我的？”
方清故意地：“不要就算了。”
沈海抢过钥匙：“谁说不要？”但他仔细想想，又将钥匙还给了方清。
方清：“怎么？不要了？”
沈海：“这肯定不是给我的，我不要，再说现在也用不着了。”
方清：“你不结婚？”
沈海：“结个屁！政委，真叫你费心了。不过，我还是准备走，不走没出路。你还是放了我吧。”
说完又躺下去，拉上被子，蒙住头。
方清：“沈海，好好想想。我看还是留下来，再说公司也不会同意你走的。”
40.（白天）某纱厂车间
嘈杂的机器声，忙碌的女工。
蔡丽正在纺纱机旁忙着，一个女工走来，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她听完话，就向旁边的车间办公室走去。
41.（白天）车间办公室
蔡丽推门进来，方清坐在里面。
蔡丽：“你找我？”
方清：“你叫蔡丽？”
蔡丽低低头。
方清：“我跟沈海在一条船上，想跟你谈谈。”
蔡丽面有难色：“是他叫你来的？”
方清：“我们是好朋友，听说你们有些误会。”
蔡丽打断他的话：“你在船上干什么？”
方清：“政委。”
蔡丽：“耍嘴皮的……”
方清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蔡丽：“对不起，我这个人嘴快，有什么说什么。”
方清：“我想你们没那么大的矛盾。”
蔡丽：“我们已经两清了。你的好意我领了，谢谢。”转身就走。
方清：“你等等。”
蔡丽停住。
方清拿出钥匙：“这是沈海刚分的房子，他叫我交给你。”
蔡丽：“他的房子与我不相干。”出去。
方清捏着钥匙，无奈地摇摇头。
机器声越来越响。
42.（夜）方清家
孙惠在编织小孩的毛衣。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方清疲惫地回家。
孙惠：“才回来，饭都凉了。”
两人吃饭，方清一边吃一边想心事。
孙惠：“你有病？”
方清：“没有，就是有点累。下午走访了几个船员家，又到沈海女朋友厂里去了一趟。”
孙惠不满地：“把我晾在家里，自己到人家女朋友那里去，你的思想工作也算做到家了。”
方清：“这种醋一点也不好吃。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孙惠：“你还是早点上来吧。我已经给你活动了，安全局的马副局长是爸的老战友，他已经答应了，把你调过去。”
方清心烦地：“你怎么能这样做？”放下筷子。
孙惠：“都是为你好。”
方清：“可我现在怎么能走？我一走还不更乱！小惠，现在船上的改革刚刚开始，你应该理解我，支持我！”
孙惠眼泪汪汪地：“可谁理解我？我盼星星盼月亮，把你盼到转业回家，现在又叫我一个人守空房，我身体本来就差，现在又怀了孩子。你不照顾我，以后孩子有问题怎么办？你不想想我，也总得想想孩子！”
方清吃不下饭了，他站起来，点了一支烟，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孙惠走过来，柔声地：“是我不好，吃饭又惹你生气。把饭吃完，晚上还要开船。”说完呕吐起来。
方清把她扶住：“你怎么了？……”
孙惠：“没事，怀孕反应，没事了。你吃吧，是我不好，让你吃不好饭。”
方清：“小惠，我欠你太多了。”
方清：“你进去休息一会。”
孙惠：“不，我要看你把饭吃完。”
方清：“好，我吃。”他使劲地扒着饭。
孙惠笑了。方清的眼睛湿了。
孙惠：“先吃饭。”
43.（夜）去港口的路上
沈海骑着自行车回船去。忽然，他看到路上有一个熟悉的女人背影。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他悄悄地骑上去仔细一看，原来是蔡丽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散步。他跳下车，呆呆地看着他们慢慢地走去。
他的拳头慢慢地握紧了，猛地砸在自行车的坐垫上，然后调转车头，向另一方向骑去。
远处的港口传来了汽笛声。
44.（夜）码头
“清泰”轮快要开船了。方清焦急地看看手表，不时地向远处张望。
船上传来汽笛声。
水手甲骑车而来：“找遍了，没人！”
方清：“他家里怎么说？”
水手甲：“他们说十点不到就回船了。”
方清看看手表，向船上跑去。
45（夜）驾驶台
方清跑上。
船长：“沈海还没回来？”
方清：“没有。船长，能不能推迟半小时开船？我再去找找。”
船长：“我向调度请示一下。”他打开高频电话，与调度联系。
方清问刘志才：“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刘志才：“我怎么知道？”
船长：“调度同意我们推迟半小时开船。”
方清：“好！我马上去找，半小时内一定回来。”
船长：“你到各家酒店找找，这小子爱喝酒。”
46.（夜）路上
方清骑着自行车，在一家家酒店里找人，有的已在关门。
又到了一家，店主正在打烊。这个店主就是昨天沈海喝酒的那家。
方清问他，打着手势装样子。
店主用手指指，意思说：他已经走了。
方清立刻骑上车。
47.（夜）靠近码头的路上
方清骑车，在路两边仔细地寻找着。
在江岸边，有堆东西在蠕动。过去一看，原来是沈海，他倒在地上，手里还拿着酒瓶。
方清下车，把他扶起。沈海烂醉如泥。
方清顾不上自行车，背起他就跑。
飞快的脚步。
汗水从方清的脸上滚下来。
远处是灯火辉煌的码头。
汽笛声声。
（上集完）
下集
48.（白天）大海
“清泰”轮在大海上航行着，起伏的海面。
方清在甲板上散步。
方清的画外音：“又一个新的航次开始了，面对大海的挑战，我告诫自己，首先是不怕，然后是要掌握方法。”
49.（白天）海图室
方清在向船长请教航海知识。严师傅气呼呼地跑上来：“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人还留着做啥？”
船长：“老严，谁不像话？”
严师傅：“还有谁？刘志才和沈海，居然在赌博，还喝酒！航行时能喝酒吗？”
船长将手中的铅笔一摔：“岂有此理！”
方清：“我去看看。”
50.（白天）水手房间
敞开着房门，刘志才和沈海在打扑克，桌上有几张钞票。还有酒杯、酒瓶等。
方清和严师傅走进来。刘志才好像没看见，继续打牌：“老K……老兄，你输了。”
沈海将钱给他，也不理他们。喝酒。
方清严厉地：“把钱收起来！”
刘志才：“干吗收起来，人赃俱在，违反劳动纪律，在船上赌博，在航行时喝酒。”
沈海拿出口袋里的钱：“还有这些，统统拿去充公！再叫公司发一个文件，把我们都开除。”严师傅痛心地：“阿海，你真的躺倒不干了？”
沈海：“师傅，你别管。政委，该怎么处理你就怎么处理。”
刘志才：“最好把我们开除，应该说我们已经够得上开除的标准了。”
方清：“你们用这种方法来离开船，也太不光彩了。”
刘志才：“每人一张皮，撕掉了就无所谓了，怎么样？还是放我们走吧，要不你们也来玩几副。”洗牌。
方清出奇的平静，他看了刘志才一眼：“你可能不是对手。沈海，咱们玩一副怎么样？”他拿过牌，动作熟练地洗起来。
大家惊讶地看着方清。
沈海：“慢，赌什么？”
方清拿出钥匙，放到桌上：“就赌这，一套房子。”
沈海：“这个我用不着。要赌就赌人。”
方清：“怎么赌法？”
沈海：“我输了，就留在这里；赢了，就让我走。”
方清：“君子一言。”
沈海：“驷马难追！”
方清发牌，沈海紧张地盯着他的手。
每人发两张牌。
沈海慢慢地摸开牌，第一张是“A”，他得意地一笑。
方清慢慢地放开一张牌，是“J”。
沈海另一张是“10”：“你翻过来。”
方清微笑着，将另一张给沈海看——也是“A”。沈海泄了气。
方清收牌，站起：“安下心来工作，船上需要你。这钥匙我先给你保管着，什么时候要了就拿去。”沈海：“我不要。”
刘志才：“给我吧，我也该分一套。”正要去拿。
方清：“刘志才，你的辞职报告公司已经研究了，同意你自动离职，下次到公司办好手续你就可以走了。”
刘志才高兴地：“谢天谢地！政委，你的大恩大德，等我发了财我一定报答！”
方清：“什么时候想回来，我们还是欢迎。”
51.（白天）主甲板
大海上风和日丽，天空中海鸥飞翔着。
方清与沈海在散步。
方清：“其实你跟我赌必输无疑。我是桥牌高手。不过我从来不赌，这是第一次。”
沈海：“我服了。”
方清：“不是谁服谁，在一条船上。大家要心贴心，有为难的事，我无论作为领导，或者作为兄长，都有责任帮你解决。你用这种不正常的手段来达到上去的目的，最后害了自己，也影响了工作。就是要走，也应该高高兴兴地离开。”
他们一起走到船头，在缆桩上坐下。
沈海：“我在船上有十年了，说心里话，我不想走，我对船有感情。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沈海智商不比人家低，为什么我连家都成不了？政委，我问一个问题：党中央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为什么富不到我们勤勤恳恳的工人头上？”
方清被这个难题难倒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他看着渐渐驶近的电厂烟囱、码头：“沈海，我们能富起来，一定能富起来，我们付出的很多，得到的也一定会很多，只要我们多为国家创造财富，党中央不会亏待我们工人的！”
电厂的烟囱越来越近，几乎要仰头才能看到它的顶端。
沈海好像从这高大的烟囱中得到了力量。
高扬的汽笛声。
52.（白天）船首甲板
“清泰”轮要靠码头了。从话筒里传来船长抛引发缆的命令。
严师傅将引发缆用力抛过去，但没有抛到码头，眼看船要靠上去，缆绳还没有过去，他准备抛第二根。
沈海：“师傅，我来吧。”
沈海一下就把引发缆抛到了码头。
码头水手将引发缆拉过去，拉上缆绳，将它套在缆桩上。
严师傅露出满意的笑容，命令木匠：“快绞缆！”
53.（白天）船上餐厅
大厨摇着铃，通知大家开饭了。
船员们涌向餐厅。
水手甲和水手乙扛着一箱啤酒，走进餐厅。
水手甲喊道：“大家先慢点吃饭，今天水手长请客，大家快来拿啤酒，每人一瓶！”
大家欢呼着，来拿啤酒。
刘志才故意地：“严水头，你老婆有喜了？”
严师傅：“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你小子去发财，也应该请客。”
刘志才：“我是被人赶下船的，请什么客？”
大家已经坐好，但谁也没有动筷子。
方清：“严师傅，你讲几句。”
严师傅有点激动：“我这个人笨，不会说话，这次回公司，我就要跟大家分手了。我在海上闯荡了一辈子，现在忽然要走了。这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掉了啥东西，船是我的家呵！我离不开船！要不是老婆有病，我真离不开你们呢！”他说不下去了。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这几天我摸遍了船上的每一块钢板，每一根缆绳，我对他们说：‘老伙计，我要走了。我会想念你们的。我老了，以后让年轻人来伺候你们，他们比我强，你们和年轻人一起。好好地去闯大海吧！’”
大家都鼓起掌来。
船长握住严师傅的手：“老伙计，以后多来船上走走。”
方清拿起酒杯：“严师傅，我敬你一杯，祝你和老伴身体健康，晚年幸福！”
大家都纷纷站起来，与严师傅碰杯。
沈海也过来：“师傅，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严师傅拿出一双新手套给他：“阿海，师傅没啥东西给你，这副手套给你戴，你要带好水手们。”
两双手握住了手套。
54.（白天）船尾甲板
大家在甲板上喝啤酒。沈海拿着吉他在弹唱。
歌声：
大海是故乡，船是家，
海岛是邻居，海鸥是朋友；
喝一杯啤酒，疲劳消除了；
喝一口海水，泪往心里流；
问我苦不苦，风浪最清楚；
问我甜不甜，人生最风流。
啊，水手，水手，水手，
风雨同舟，建起海上的路，
风雨同舟，建起海上的路……
歌声中出现以下画面：
沈海在爬桅杆；
无垠的大海，欢乐的海鸥；沈海打开床头灯，拿出蔡丽的照片；
方清在给船员们上党课；
船员们在主甲板举行拔河比赛；
方清、船长走进某港区调度室，与调度员谈话；
“清泰”轮靠泊，输送带送进船舱，煤流进舱口……
55.（白天）百货商店
方清在挑选玩具。有一只很漂亮的洋娃娃引起了他的注意：“喂，同志就要这只。”
“二十四元”。营业员说。
方清付钱。
方清抱着洋娃娃，高高兴兴地出来。
幻觉：洋娃娃变成了真娃娃。娃娃笑了。
方清甜甜地笑了。
56.（夜）方清家
孙惠一人在灯下编织小孩毛衣，恍惚之中，她好像感到方清回来了。推窗一看，外面空无一人。
月光如水，洒在地上。
孙惠推门出去，后面的毛线拖在地上，很长，很长。
57.（夜）驾驶台
船在激烈地摇晃着，船长在收听气象预报。
气象预报完毕。
船长：“风浪太大，我们只好到锚地抛锚去。”
方清担心地：“不知要抛几天？”
船长：“说不准，看这天，起码要两三天。”
方清问严师傅：“食用水能用几天？”
严师傅：“最多只够两天。”
船长：“通知一下，从现在起，停止洗澡。”
58.（白天）浴室
刘志才在洗澡，一边哼着歌，忽然水没了，他抬头一看，原来水被沈海关了。
刘志才：“别烦。”
沈海：“船长的通知你没看见？”
刘志才：“看见了，可我已经不是你们船上的人了。”
沈海：“你现在还在船上，就要听命令！”
刘志才：“他妈的，干了一天脏活，出了一身臭汗，还不让洗澡，他方清要搞改革，别和我们过不去。”打开水龙头。
水手甲和水手乙也来洗澡。
水手甲：“他好洗，我们也好洗。”
水手乙：“谁知道这样改革有没有钱。”
沈海：“大家还是再咬咬牙，改革成功对大家都有好处。”
刘志才：“什么破改革，不让洗澡要改出臭虫来，我偏要洗。”
水龙头又被沈海关掉：“刘志才，就你头上出角。”
刘志才火起来：“你小子不要拔到鸡毛当令箭，我不怕你！”
沈海：“你想怎么样？”
刘志才：“你开不开？”
沈海：“就是不开！”
刘志才随手拿过板刷扔过去。沈海躲开。
两人打起来。
59.（白天）船上餐厅
正在召开全船会议，每个人都很脏。
方清：“同志们，首先我要向大家检讨，由于我估计不足，发生了生活用水困难，但既然碰到了困难，我们大家就要团结一致，克服困难，大风浪马上会过去。为了提高效益，我们吃点苦还是值得的。”
水手甲：“政委，这个月能拿多少奖金？”
方清：“这个航次是计划外的煤，我们决定劳务费与公司四六分成。奖金不会少。”
水手乙兴奋地：“能告诉我们一个数目吗？”
船长伸出两个指头：“至少这个数。”
水手乙：“二十元？”
船长：“二百元。”
“乌拉！”大家都叫起来。
水手甲：“我天天不洗澡都行。”
刘志才不屑地笑笑。
60.（白天）港口
一声汽笛，“清泰”轮又进港了。
61.（白天）驾驶台
沈海在掌舵，他一会儿看看舵角表，一会儿向渐渐靠拢的码头上看。幻觉：蔡丽在码头上向他招手；
他从船上跑下码头，向码头跑去；
蔡丽也跑着；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船长：“左舵五。”
沈海一惊：“左舵五。”
幻觉：蔡丽突然推开他，跑去；
他拼命地喊着；
远处，一个男人把蔡丽接走。
从舵角表中可以看出，舵针向右舵五的位置走去。
船头向右偏去，前面是一条船的船尾。
船长猛地跑过来，按住舵柄：“你要我老命！”
船头又转过来。
驾驶台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方清严厉的目光。
沈海低下了头。
62.（白天）港务局某装卸区门口
蔡丽在门口徘徊着，她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门卫把她拦住：“你找谁？”
蔡丽：“我……我找‘清泰’轮政委。”
门卫：“‘清泰’轮政委已经走了。”
蔡丽：“那我找船长，找水手长也行。”
门卫：“你到底找谁？有啥事？”
蔡丽赌气地转身就走。
刘志才背着行李出来：“蔡小姐，你还想找他？”
蔡丽不理他。
刘志才：“真是多情女子薄情郎。人家当上水手长了，还能离得开船吗？”
沈海骑车出来，看到他们，马上刹住车，险些摔倒。
蔡丽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沈海。
沈海悔恨地躲开她的目光。
刘志才不知所措：“哥们儿，我先走了。”走远。
沈海支好自行车，慢慢地走过去。蔡丽从包里拿出一沓信和各种照片，塞在沈海的手里，扭头跑了。
沈海喊着：“蔡丽，蔡丽……”
63.（白天）方清家
孙惠在烧菜。忽然感到恶心，呕吐。
方清拎着包回家来：“真香，烧什么好吃的？”见孙惠在呕吐：“你怎么了？”
孙惠：“反应很厉害。”
方清：“你歇一会，我来。”烧菜。
孙惠：“你早点回来吧。”
方清：“我每天盼着回来，没有一天不想。”
孙惠：“骗人。”
方清：“不骗你，你打开包看看，我给你买来了什么？”
孙惠打开包，里面是一只洋娃娃和一条裙子。
孙惠笑出声来：“你这马大哈，我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能穿这裙子？”
方清：“以后能穿。人家说，女人生了孩子更漂亮。”
孙惠：“这个洋娃娃真可爱。”
方清：“你要每天看着它，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这样可爱，这样漂亮。”
孙惠：“想孩子都想疯了。”
方清：“你不想？过去没怀上孩子，你哭了几次鼻子？”
孙惠撒娇地：“你坏，你坏。”扑在他身上。
方清吻她：“小惠，你真美。”
孙惠：“还美呢，天天守空房，都快变成老太婆了。方清，马副局长都催我好几次了，他说再不来就调不进了，人家也有人要进去。”
方清：“小惠，我现在还不能上来。今天船靠码头，沈海一边把舵，一边在想女朋友，差点出了大事故。再说，船上的改革才刚刚开始。”
孙惠生气地推开他。
方清：“爸呢？”
孙惠：“出差去了。”
方清闻到了怪味：“什么味道？”
孙惠：“呀，烧煳了！”
好在煤气火已熄灭。
64.（夜）蔡丽家
蔡丽妈在洗碗，蔡丽闷坐着看书，但看得出，她没看进去。
蔡丽妈：“给你介绍了那么好的人都不要，真不知道你要啥样子的人。再不嫁都三十岁了。”
蔡丽：“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蔡丽妈：“我知道你心里丢不掉他。世界上男人千千万万。马路上随便找一个都比他强。要工作没好工作，要钱没钱。”
蔡丽放下书要出去。
蔡丽妈：“去哪里？”
蔡丽：“马路上找对象去。”
蔡丽妈：“我知道他的船一到你就坐不住，你要是再和他在一起，就别回来。”
敲门声。蔡丽去开门，门外是方清。
蔡丽：“是你？”
方清：“不欢迎？”
蔡丽妈：“你是……？”
方清：“我叫方清。”
蔡丽妈：“快进来，进来。”
方清进屋，坐下。
蔡丽妈去倒茶，把蔡丽拉到一边：“他是你朋友？”
蔡丽：“什么呀，他是……”
蔡丽妈：“人倒蛮精神，就是年纪大了点，做啥工作的？”
蔡丽：“你乱说什么，人家是沈海船上的政委。”
蔡丽妈态度马上变了：“这么说他是来做你的工作？”
蔡丽：“谁知道。”
蔡丽妈：“你要立场坚定。”放下杯子，走到方清面前：“我说这位同志，我们家同你们单位没啥关系，你有事去忙吧。”
方清：“大妈，我找你女儿有点事。蔡丽，我们到外面去走走，怎么样？”
蔡丽看着她妈：“我……”
蔡丽妈：“都这么晚了，姑娘家出去不方便，你有事明天来吧。”
方清：“好，我走了。蔡丽，我明天到你单位来。”出去。
蔡丽妈：“你明天请病假。”
65.（夜）方清家
孙惠在织小孩毛裤，沈海推门进来：“嫂子，政委不在家？”
孙惠：“还没回来。”
沈海：“哦，那我走了。”
孙惠：“快回来了。你坐一会儿。”
沈海：“嫂子，上次政委把我背上船，他的自行车也丢了。”拿出钱：“这两百元钱……”
孙惠：“沈师傅，这你就见外了。丢了就丢了，又不是新车。”
沈海：“车子我一定要赔。”
方清回来：“哦，你在这里，找得我好苦。”
沈海：“政委，你去她家了？”
方清：“出师不利。”
沈海：“肯定又是她妈。”
方清：“不过你放心，只要蔡丽有态度就行。我了解过，她跟那个男的已经分手了。你们还有希望。”
孙惠：“事成了别忘了给我吃喜糖。”
沈海不好意思地笑笑：“政委、嫂子，我走了。”他把钱塞在沙发里。
方清：“别忙，明天，你这样……”
66.（白天）纺织厂车间
方清向一个女工打听，女工在他耳边说：“她今天病假。”
67.（白天）纺织厂门口
方清从里面出来，见对马路站着蔡丽正向他招手，他高兴地向她走去。
68.（白天）咖啡店
方清与蔡丽在谈话，蔡丽不时地点点头。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
沈海坐在一个角落，紧张地盯着蔡丽。
方清站起，向沈海招招手，沈海连忙过去，蔡丽转过身来。
两人都站住，他们的目光碰在一起。
沈海走过去，蔡丽也走过去，两人拥抱在一起。
他们回到座位。方清已经走了。桌上留着钥匙和两百元钱。
蔡丽：“阿海，以后你要对得起政委！”
69.（白天）方清家
方清高兴地回家：“小惠，小惠！”
孙惠从卧室出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方清喝水，“他们谈成了。今晚我们庆祝一下，今天还是我们结婚六周年纪念日！我去买点菜。”
孙惠：“是该庆祝庆祝，我还给你办了一件大事。”
方清：“哦，什么大事？”
孙惠：“我给你们公司的几个头都谈了你调动的事，他们基本上都同意你调出去。”
方清一惊：“什么，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
孙惠：“有些事还是我出面好。再说爸爸也正好不在家……”
方清：“可现在我怎么能走？”
孙惠：“过去你工作没做好，现在工作有了起色，总该走了吧。总不能在船上待一辈子。”
方清：“可船上需要我！”
孙惠：“那我呢？我不需要你吗？我已经够支持你的了。”
方清：“小惠，你别逼我，我离不开船。”
孙惠气愤地走进卧室：“那好，你离不开我离开。”
方清跟进去。孙惠拿出一只包，整理衣服。
方清：“你去哪里？”
孙惠：“去医院，现在去流产还来得及。”
方清夺下衣服：“你这是干什么！”
孙惠伏在床上哭起来。
桌上的洋娃娃对他们笑着。
70.（白天）大海
“清泰”轮在航行。方清在罗经甲板散步。
方清的画外音：“我又回到了船上，但孙惠让我不放心。有人说，船员的妻子要有船员一样的性格，可她太软弱了。或许有一天，她会坚强起来。”
水手甲匆匆跑来：“政委，你家里的电报。”将电报给他。
方清看电报：政委，你妻子病重，到港后速回。
71.（白天）电厂码头
方清急匆匆地走下舷梯。
72.（白天）车站
方清拼命叫住一辆已经启动的汽车。
73.（白天）医院门口
方清飞快地跑进去。
74.（白天）病房
孙惠躺在病床上。方清跑进来，他满头大汗：“小惠，你怎么样？”
孙惠苦笑着：“还好。”
孙惠：“没啥病，主要是贫血，在车间里昏倒。现在孩子总算保住。”
方清握住她的手，眼泪滴在手上。
方清在购买食品，他买了一大车东西，有罐头、奶粉和其他营养品。
方清的画外音：“我太不关心她了。我要补偿她，我要补偿她……”
方清：“什么病？”
75.（白天）商店，自选商场
76.（夜）方清家
孙总经理和方清在吃饭。
方清愧疚地：“我没把小惠照顾好。”
孙总经理：“这不能怪你，但你把船搞乱了。”
方清怀疑听错：“我把船搞乱了？”
孙总经理：“对，简直是乱了套！我问你，你有没有自己去搞关系？”
方清：“有，为了多装快卸。”
孙总经理：“你有没有自己去找货源，运计划外的煤？”
方清：“有，为了多创利。”
孙总经理：“你有没有将劳务费私分了？”
方清：“不是私分，而是与公司四六分成。”
孙总经理：“简直是见钱眼开！”
方清：“多劳多得，应该多拿钱。”
孙总经理：“可是谁同意你们这样做？为了多发奖金，你甚至下令不加足食用水，造成了用水困难，你真是昏了头！叫你去搞政治思想工作，你却钻进了钱眼里去，不像话！”
方清：“爸……”
孙总经理：“别说了。你要做出深刻检查。”
方清：“爸，我没错……”
孙总经理：“那是我错了？你把整个公司都搞乱了！你们最高奖金发到250元，比工资还高，而其他船呢？才10元，相差多少？现在你暂时留在公司，你的工作暂时由船长兼任。”
方清急了：“你可以处分我，但不能叫我上来。船上需要我。”
孙总经理：“小惠现在也需要你。”
方清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洋娃娃。
孙总经理出去：“我去看看她。”
洋娃娃冲他笑着。
77.（白天）路上
方清推着自行车，孙惠坐在书包架上。
方清的画外音：“我的改革失败了，但我相信，不改革没出路，事实会证明我没有错。几天以后，小惠出院了。我欠她太多了，现在我要好好地补偿她。”
78.（白天）方清家
孙惠走进家，家里布置得更漂亮，桌上全是各种补品，还烧了一桌菜。她傻了似地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她拿过洋娃娃，亲了一口。
方清殷勤地为她搬椅端茶。
门外好像有人进来。
孙惠开门一看，怔住了。差不多船上一半的船员都来了。他们手里都拎着水果、罐头盒等各种补品。
孙惠流下了眼泪，她激动地叫大家进来。
大家涌进来，纷纷掏出钱：“政委，我们不拿这些奖金……”
“政委你回来吧。”
“政委，要处分处分我们。”
“政委，嫂子由我妈来照顾……”
一沓沓钱放在桌上。
方清热泪滚下来：“同志们，你们不要这样。”
79.（白天）船首甲板
“清泰”轮又靠上码头。
方清跟水手们一起打缆。
方清的画外音：“孙惠的病好了以后，我又回到了船里，从此她全力支持我的工作。时间过得真快，孙惠快临产了。我也要上岸去公休。但台风季节已经来到，这个时候走，我真不放心。”
80.（白天）码头
“清泰”轮靠在码头上。一辆出租车驶来，在船旁停住。刘志才出来，他穿得很洋派，一副大老板的样子，神气十足地对司机说：“等着我，钱少不了你的。”说完走上舷梯。
81.（白天）船上餐厅
大家在听刘志才吹牛。刘志才先分了一圈外烟：“就这样半年多的时间，我赚了这个数。”伸出两个指头。
水手甲：“两千元？”
刘志才：“开玩笑，两千算什么钱，两万！吓死人，数都数不过来。”
水手乙：“你做什么生意？”
刘志才：“服装，把南边的旧西装买来，再在这里卖掉，一趟纯利两三千。你们有兴趣就跟我一起干，我们是患难兄弟，我刘志才不会亏待你们，每月工资五百元，其他开销我来。怎么样，干不干？”
水手甲若有所动。
沈海进来：“大家冲甲板去。”
船员们走开。
刘志才：“阿海，听说你快结婚了？”
沈海：“说不准，船上走不开。”
刘志才：“钱不够尽管说，兄弟发了点小财。”
沈海：“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还有事。”走去。
刘志才感到无趣，想再找谁吹吹，看见方清进来，立即递上香烟：“政委，抽烟。”
方清抽烟：“听说你发财了？”
刘志才掩不住得意的神态：“哪里，我这种人发不起来。”
方清：“要靠劳动致富，别去搞歪门邪道。”
刘志才：“政委，能再一次接受你的教育，我感到非常荣幸！”
82.（白天）政委房间
方清在整理东西，准备回家去公休。
水手甲和水手乙进来。
方清：“你们有事？”
水手甲：“我们想辞职。”递上两张辞职报告。
方清微微一惊：“好好的，怎么又想走？”
水手乙：“原因不必说了，反正我们想走。”
方清：“现在正是台风季节，这事等以后再说。”
他们不满地出去。
83.（白天）船长房间
桌上放着两张辞职报告。
方清：“现在走我真不放心，公司又派不出其他人来代我班。”
船长：“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去公休吧。”
方清：“我还是过两天再走吧。听气象今晚台风可能要来。”
船长：“那怎么行，小惠的预产期已经到了，你必须回去。快去吧，再不去小惠要骂我了。”
方清：“那我去了。”
船长：“等等。”他拿出一份报告：“你写的这份报告我看了，很好，你拿到上面去吧。”
报告上写着《“清泰”轮单船承包方案》。
84.（白天）主甲板
方清背着行李从舱室里出来，有几个船员来送他，他与船员们握手告别。
水手甲吐了口唾沫。
水手乙：“不让别人走，自己先溜了。”
水手甲：“谁叫我们是平民百姓。”
沈海过来：“你们乱说什么？政委是去公休，不像你们。”
水手甲：“我们怎么了？没卖给你们，老实说，老子什么时候高兴走就走。”
方清：“都别说了。对我有意见可以提，你们的事还要研究。”
水手甲：“你们也别研究了，政委，你先走吧，我们随后就到。”走了。
沈海吼起来：“看我怎样收拾你们！”
方清很不放心地看着他们。
沈海：“政委，你走吧，别理他们。”
方清：“阿海，你什么时候结婚？”
沈海：“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再说钱还不够。”
85.（白天）沈海的新房
房间已装修一新，崭新的家具和各种生活用品放满了房间。
沈海在装吊灯，蔡丽帮她递东西。
蔡丽：“阿海，你什么时候公休？”
沈海：“你妈还要我给你买金戒指、金项链，还要办酒席，我哪来这么多钱，看来只好去做小偷。”
蔡丽：“金戒指、金项链我可以不要，可酒还是给大家喝的……”
沈海：“等过了台风季节再说吧。今夜还有台风，等会儿我要回船去。”
86.（白天）总经理室
一份《“清泰”轮单船承包方案》的报告摊在桌上。
孙总经理：“这个方案总的来说很好，但目前还行不通。”
方清：“为什么？”
孙总经理：“要看看上面有什么精神。”
方清：“孙总经理，不能等了，我们要想办法把生产搞上去，让工人先富起来，再等下去人心都散了。”
孙总经理：“你要吸取上次的教训，现在最主要的是稳定，改革是在稳定的前提下进行的。”
方清：“不给人家实惠，你拿什么来稳定？今天又有两个船员要走。总经理，你就让我先干起来吧，出了问题我负责。”
孙总经理沉思片刻：“我们党委经理室再研究一下。台风快来了，我去开防台会议。”
87.（夜）方清家卧室
方清在收听气象。孙惠躺在床上，她的肚子已隆起。
收音机里传来台风警报的消息。
方清的脸色严峻起来。孙惠：“你又放心不下船？”
方清不响，气象播完，他关掉开关，踱起步来。
孙惠：“我有点不舒服。”
方清：“今晚会不会生产？”
孙惠：“难说，医生说胎位也不好，我真怕。”
方清：“有我在，别怕。”
88.（夜）船上会议室
正在召开抗台紧急会议，气氛很紧张。
船长：“这次台风来势猛，风力大，大家要做好充分准备。公司命令我们到锚地去避风，一小时以后开船，各部门的人都到齐了吗？”
沈海：“我们还差两个人。”
船长：“就是想走的那两位？”
沈海：“是的。”
船长气愤地：“岂有此理！马上派人去找！”
沈海：“是！”出去。
89.（夜）方清家卧室
孙惠已睡着，方清翻来覆去睡不着。
闪回：水手甲递上两张辞职报告；
水手乙不满的脸；
水手甲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远处传来汽笛声，这声音在他听来，如雷鸣，如海啸……
想象：沈海在船头指挥水手们解缆。水手甲懒散地拖着缆绳，装作很吃力的样子。沈海骂他，他索性扔掉缆绳，与他对骂……
驾驶台，船长焦急地对话筒喊着……
方清猛地坐起，桌上洋娃娃对他笑着。洋娃娃的脸越来越大。汽笛声又传来。方清跳下床，穿衣服，然后在孙惠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孙惠醒来。
方清矛盾地：“小惠……”
孙惠跳下床，把他的领子整理好：“去吧，船上更需要你。”
方清：“我担心……”
孙惠：“也许今晚不会生。你快点回来。”
方清：“我去去就来。”
孙惠：“你放心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
方清抱住她：“好妻子……”
90.（夜）主甲板
船梯已吊起，忽然远处传来“等一等，等一等”的喊声。
大家循声望去，见方清骑着车飞快地赶来。
沈海：“快放下船梯！”
船梯放下，大家冲了下去。
大家把方清围住……
91.（夜）驾驶甲板
船长也看到了方清回来。他回身走进驾驶室，激动地拉响了汽笛。
92.（夜）驾驶台
船长拿着话筒：“同志们，现在台风已经来临，我命令到锚地去避风。大家各就各位，迎接台风的考验！现在请政委讲话。”
方清拿过话筒：“同志们，大海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让我们同心协力，风雨同舟，战胜台风的暴虐！”
主题歌响起：
大还是故乡，船是家，
海岛是邻居，海鸥是朋友；
喝一杯啤酒，疲劳消除了，
喝一口海水，泪往心里流；
问我苦不苦，风浪最清楚，
问我甜不甜，人生最风流。
啊，水手，水手，水手，
风雨同舟，建起海上的路，
风雨同舟，建起海上的路。
在歌声中出现以下画面：
“清泰”轮在惊涛骇浪中前进；
船长在指挥；
方清和沈海等冲上甲板，风雨交加；
孙惠感到肚痛如割；
在调度室，孙总经理手拿高频电话；
船长与孙总经理在对话。
方清被风刮倒，头撞在舱角上，流出血来。
沈海扶起他。方清示意他别说。
他们又向船头冲去……
93.（夜）方清家卧室
孙惠在床上呻吟着，她挣扎着爬起来，披上衣服，跌跌撞撞走出去。
桌上的洋娃娃被她碰倒，掉在地上。
她拿起雨衣，穿上。
94.（夜）驾驶台
船已抛好了锚，但还在剧烈地摇动着。
方清头上有伤，正对着高频电话喊道：“爸，我是方清，快派人去看看小惠，她可能要生了……”
95.（夜）调度室
孙总经理放下高频电话，对一个女干部说：“快通知船员家属服务小组，到方清家里去！”
96.（夜）路上
风雨中，蔡丽领着几个女同志在跑着。
97.（夜）路上
孙惠咬着牙走着，风吹得她险些跌倒，她在墙边依靠着，喘着粗气，上面瓦片被风刮下来，险些砸在她头上。她继续走着，终于她被风刮倒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又被风刮倒。
雨水浇得她睁不开眼睛。她艰难地爬着。
孙惠的画外音：“方清，你快来啊！”
远处，蔡丽等人跑过来……
孙惠昏了过去。
98.（白天）病房
孙惠静静地躺在床上输液。
方清冲了进来：“小惠……”
孙惠看到方清，眼泪像流不完的小溪……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无声地看着这对痛苦的夫妻。
方清的画外音：“台风终于过去，但我们的孩子却没有保住！孙惠，我对不起你啊！”
方清跪下来，吻着她的手。
孙总经理走了进来。
99.（白天）方清家
方清走进家。家里显得冷冷清清。他走进卧室，把地上的洋娃娃拾起来，放在桌上。
他想给孙惠拿些衣服去。当他打开箱子，怔住了——里面全是小孩的衣服，有毛衣、毛裤，花花绿绿，应有尽有。他把这些衣服一件一件全拿出来，放在床上。床放满了，放在桌上，桌也放满了，只好放在地上，整个房间全是小孩的衣服。然后，他把那只洋娃娃放在床的中间，他看着洋娃娃笑。
眼泪慢慢地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他倒在地上，镜头慢慢拉开……
100.（夜）码头
“清泰”轮架起了满旗，船上船下非常热闹。
方清的画外音：“一个月以后，沈海结婚了，由于他没钱办酒席，我建议他在船上举行婚礼。那天，我们一起去参加婚礼。”
101.（夜）面包车上
孙总经理、方清和孙惠坐在车上。
孙总经理：“方清，这场戏你导演得很好，婚礼的实况在电视上一播放，对社会影响很大。”
方清：“现在不少人还不了解船员。蔡丽妈至今还不认这个女婿。”
孙总经理：“看来是该提高船员的经济地位。”拿出那份承包方案：“这份报告上面已经批下来了，公司决定由你们船搞试点，以后再推广。”
102.（夜）码头、主甲板
他们从汽车里出来，一步步走上舷梯。
他们爬上甲板，抬头一看，全体船员穿着崭新的海员服，列队接受他们的检阅。
沈海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他大声地喊道：“立正，敬礼！”
船员们庄重地举起了森林般的手。
方清向船员们回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孙惠的眼泪夺眶而出……
蔡丽穿着婚纱，将一束鲜花献给孙惠。
严师傅也来了。
一双双激动的手伸过来，握住了方清，握住了孙惠，握住了孙总经理。
103.（夜）船上餐厅
餐厅里布置一新，大红的“喜”字悬在墙上。
婚礼开始了，孙总经理主持婚礼。
新郎新娘向大家分喜糖。
电视台工作人员正在录像。
大家欢笑着。
104.（白天）海滩
回忆结束。
舟舟和孙惠还在沙滩上造房子。方清坐在礁石上吸烟。
方清的画外音：“我的故事讲完了。哦，还没有完，你看，他来了。”
远处，刘志才走来。他衣着不整，精神不佳。
刘志才：“政委……”
方清：“你好。”
刘志才：“我不好。”
方清：“是不是生意不好？”
刘志才：“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南边买来的一汽车旧西装，被工商所查到，西装被扣，还罚了钱，现在背了一屁股债。政委，你是好人，看在我们过去同船工作的份上，让我回去吧？”
方清：“你真的要回船上去？”
刘志才：“真的。船员待遇提高了，干得好每月八百一千的，我何必去冒这种风险。”
方清：“不管干什么，要诚实劳动。在我们国家里，只要你老老实实为国家创造财富，会过上好日子的。小刘，我欢迎你回来。你是老水手了，船上才是你的用武之地。”
刘志才感激地流下眼泪。
远方，有一艘巨轮驶向远方……
剧终。
（该剧作于1992年，原定浙江百花影视公司投拍，后因故未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