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瑾娘,你的店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风铃啊?”
“那是执念。”
“你那为什么要把这个红色的挂在窗前呢?”
“……为了等……一个人。”
风起了,风铃静静地挂在那里。窗前彼岸花摇曳着,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个永难忘的初见。
京城里似乎永远都不缺乞丐这种人,那时木槿还是个孩子,脏兮兮的倒在留念阁门前。醒来已经是店内,沐兮为木槿端来一碗稀粥。“快喝吧。”木槿永不会忘记,沐兮是那么的清秀美丽,两弯柳叶眉,一双目盛满柔情,唇角微勾,一袭素纱罩着碧色裙,如墨长发安分的披在肩上。
而后,她们相处的越来越久,木槿称沐兮为“兮娘”。对这家店越来越疑惑,店里挂有风铃,有风的时候却从来不响,无风时竟会自己动!兮娘每到这个时候眉头便会蹙起,说“来客人了。”
“铃……铃…铃……”风铃声回荡在这个小小的屋里。三千年了,兮娘,我还能找到你吗?
今夕何夕
“呐~你知道什么是伤心吗?”
“伤心?不知道,那是什么?”
“嘻嘻!不知道啊~我告诉你吧,要自己亲身体会哟!”
不知是过了多久,似乎是很久了,我睁开眼睛,刺眼的白晃了我的眼。这是在哪?
我坐起身,身上盖着的白色床单滑到了地上,我起身去捡。
我听到有人打开门锁,推门而入,我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
她见我坐起身来,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哥哥!你醒了!”她的高跟鞋在地上踩出声音,向我奔过来一把抱住我,另人不解的是我居然没有推开。我是她哥哥?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小一去帮你叫医生?”
这个叫小一的女孩向我投来关切的目光,她的脸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
“哥哥?”她满脸疑惑,转身走了出去。
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梦里的那个声音是谁?
“医生,快帮我哥哥检查一下。”她又进来,带了一大帮子穿白大褂的人,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木然的任由他们摆弄。
“经过我们初步检查,令兄应该是失忆了。”
“失忆?!怎么会这样?”
医生煞有介事的看看我。“借一步说话。”
没过多久,小一回来了,她的眼里盛了满眶的泪水。然后默默的帮我收拾东西。
“哥,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我们今天下午就回家,好吗?”
在这里实在是没什么事做,于是我点了点头。
我似乎是个有钱人,小一说我叫钟千亦,是钟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爸爸不希望我继承家业,希望我做自己喜欢的事,于是我就去做了画家,认识了一个极其平凡的女孩,她叫万澜,我之所以会在医院是因为跟万澜一起出了车祸。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不由地动了一下,万澜,这个女孩到底跟我发生过什么?
“那她怎么样了?”
“小一看了我一眼,果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听到她的事就着急的不得了。”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哀伤。幽幽的吐出了一句“她……死了。”一瞬间,我觉得心里似乎缺了什么,空落落的,总也喘不过气来。
距离我上次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根据小一的说法:我们家是做古董生意的,母亲早逝,一直都是父亲抚养我们兄妹俩长大。但是有关于万澜,小一始终不愿意跟我多透露什么。
“古镜,拿到它,你就知道了……”我倏地睁开眼睛,头像是要炸开一样,眼前的景象一直在晃,我踉跄着走下楼。
“有关于那面镜子……可有适合的买主?”这是……爸爸的声音!
“暂时还没有。”
“实在不行的话,投放到拍卖行去吧,我不能让千亦看见它。”镜子?难道是梦里的古镜?!为什么不能让我看到?我一定要查出来,镜子,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一,你快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在得知了古镜跟我有关系之后,第一件事就去问了小一,果不其然,她果真知道。
“我不能告诉你,要是你知道了,会丢了性命的。你还是死心吧!”这个一向娇气的短发女孩此刻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当真是气愤难当。见状,我也不再问下去。看来,要知道真相,就只有自己去查了。
入夜,诺大的别墅里此刻已经没了一点声响。我穿着睡衣蹑手蹑脚地下楼,早上听父亲说他将古镜放在了楼下,但是并没有具体说在哪。为今之计,只有一处一处的搜。
一楼客厅加厨房还真是大的出奇,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啪嗒!”糟糕!杯子碎了。我连忙将碎片收起来,在暗处躲了几分钟,没有听到脚步声。好,继续找。
正当我到处寻找未果的时候,从身后传出一个声音:“你就那么想得到古镜?”这声音是?小一!我转过身,虽然客厅很暗,但是我还是依稀辩出小一的容貌。
“我要找到它。或许它就能告诉我我跟万澜之间的事情,或许就能让我想起被我遗忘的往事!”不知为什么,此刻,我变的异常坚定,这是自打我清醒以来的第一次。
“好……我帮你。”她的眉头凑在一起,说完这话又松散开,无力地叹了口气。
在小一的帮助下,我终于拿到了古镜,这是一面铜镜不知为什么,却是石头镶边,但是雕花还是蛮精美的,怪不得卖不出去。
“哥。你知道留念阁吗?啊,我忘了,你不知道的。”小一拿到这面古镜之后,就开始自言自语。
“呵呵,这就是命吧。”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小一的语气很悲凉,就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即将赴死的人诉说遗言一样。但是我并没有在意,或许是觉得眼下古镜更重要吧。
“小一,这面古镜里面,到底有什么?”我摇着小一的胳膊,从未觉得如此着急。
“哥哥,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它属于另一个平行世界,它存放着各种各样的人的故事……”
落地窗外,皎洁的月光斜斜地投在小一的脸上,她直直的盯着月亮,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它叫留念阁,原本只收女孩的记忆,自从这面古镜出现,镜中便可吸收男性的记忆,或者是读取。哥哥,你真的要知道吗?你和万澜,和留念阁的故事。”
“嗯!”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好。”小一站起来,将古镜对着月光。“站过来。”
我感到头部一阵剧痛,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好容易舒缓了些,再睁开眼。眼前竟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邸,难不成这是我的记忆?可是为什么会在古代?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大门打开了,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着一袭黄金软甲走了出来,只是这少年的面容居然和我十分相像。我无意间抬头一看,这里竟是钟府!这是前世的我!
“沐兮,我一定会凯旋归来的,你等我。”我看到他深深的望着府门。沐兮……怎么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没等我细细想,眼前又换了一个景象。刚刚的少年大步走进府里,似是很着急的样子,我连忙跟上去。
“沐兮,沐兮我回来了!”他貌似很着急的样子。走到一处房间前,突然顿住了,我心下正在怀疑出了什么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位面貌倾城的女子,一袭红衣将肌肤衬得愈发白皙,眼光流转,樱唇饱满。这就是沐兮了吧,好熟悉……
沐兮这是在干什么?我看到她将一把匕首藏入袖口,他就是因为看到这个才停下来的吧。出乎我预料的是他并没有转身离去,亦或是大发雷霆,而是径直走了过去,从沐兮身后抱住了她。
“我好想你……”沐兮身子震了一下,明显是被吓着了。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刚刚这位钟将军叫得那么大声都没听见。
沐兮反身环抱住钟千亦。“千亦,对不起。”她快速地抽出袖里的匕首,向着钟千亦的胸口扎去。
“没关系……”钟千亦从沐兮的身上滑落在地,她染了血的手还在颤抖,嘴唇微张,目光无一点神采,我的头又疼了起来,眼前场景在一点点消亡,隐约地,我似乎看见钟千亦在笑。面前出现了一位陌生的女人,面容清秀,一袭墨绿色纱裙。只是有些冷漠。
“这是你的上一世。”她打量了我一会才道,“原本谰烟阁是不会自动接收人的,尤其是男子,要不是看在……”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倏地闭了口。“我叫木槿,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
不对劲啊,小一呢?从刚才开始,就没见她了。“小一呢?我妹妹呢?”
“想知道东西就少说几句话,对你有好处。”木槿手一扬,这间不怎么豪华的木屋里竟凭空挂着许多风铃。她走过去,摘下了一个画着彼岸花的风铃,将那风铃递给我。
我感到有一股股暖流从手心流进大脑里……
我和万澜打从上大学就认识了,第一次见面对彼此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在一起之后一直很甜蜜,直到一个多月前,我跟她开车去郊外写生,不想遭遇车祸,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内容到这里就截止了,我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什么来了。
“这算什么?万澜呢?她在那里?”拿到记忆后的我更着急了。一不注意声音大了些。“快告诉我她在哪!”
木槿抿了口茶,抬眼看了看我,冷笑一声。“哼!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放肆!”
“沐兮是上一任澜烟阁接管者,她将这里交给我之后,便去转世投胎了。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她,沐兮是万澜,亦是小一!”
什么?怎么会……是两个人?
“原本只有一个沐兮,那就是小一,我找到她之后将她前世的记忆还给了她,没想到你竟是钟千亦!之后,沐兮便求我,要我从她的三魂七魄里拿出一魂一魄,给万澜!万澜原本阳寿该尽,是沐兮让她重新活了过来,不过是变成了要听沐兮操控的木偶……”木槿说这话眼神竟有几分悲凉。“你们出了车祸之后,沐兮操控万澜护你周全,万澜死了,一魂一魄回到了沐兮身上。”
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过来,感觉双腿都失去了知觉,瘫在地上。木槿接着说:“哪知你一心只有万澜。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我抬头看着木槿,木然的摇摇头。
木槿悲凉地勾了勾唇角“是啊,沐兮怎么会告诉你呢。镜子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它成阴性,按理说只有女子才能来到这里。男性若是想要来,便只有,一位女子心甘情愿为镜子献祭!”
怎么会这样?我苦苦追寻的记忆,竟是她为我用生命换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依旧瘫在原地。我忽然想起醒来之前梦里出现的声音,呵呵,倒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你走吧,永远别再回来。”
君生我未生
“兮娘,你后悔吗?”一位穿着墨绿色纱裙的女子这一位面貌倾城的女子说。
“后悔吗?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他幸福,没有我也罢。也想要他忘了我,我亦不必再受相思之苦。”
“你真的不想他了吗?”
“我不过是在骗自己罢了……”
“兮娘,欢迎回来。”木槿开心极了,在这两千七百多年的时光里,她终于找到她。
“兮娘,你看,这个孩子,她是我的下一任接班人,等她长大了,我们一起去投胎好不好?”木槿拉过身边的小女孩,兴奋地对沐兮说。
“木槿,我还不能投胎。”沐兮紧抿着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木槿笑容再也挂不起来。她盯了沐兮好一会。“我陪你。”沐兮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木槿。“谢谢你,木槿。”
南方的冬天,总是温润绵和。雪花一点点一点点落下来融化在我的手心里。
“苏晚,快来看,这里有个男人。”筱知总是这样大呼小叫的,到和她的名字十分不相称。
“你快看。”筱知伸出手指了指雪地那团黑色的东西。“就是他。”
这个男人将身上的黑斗篷裹得紧紧地,上面还有几个补丁。
“快,将他抬进房间去。”丫鬟悻悻的看了看我,像是在说,将一个男人弄进女孩的闺房里不好。我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她这才上前去扶起那男子。
不记得是多久了,这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抚着脸上的皱纹。那大概是我十七岁的时候吧。年代久远了。真是岁月催人老。
“锦锦,去熬一碗姜汤。”锦锦是我丫鬟的名字“再拿一件狐裘大衣。”锦锦噘着嘴,不情不愿的走了。
那似乎也是个冬天吧,那时候筱知还在我身边。多希望回到那时候啊,后来,怎么样了啊?
“你慢点起,身体才恢复过来。”他虽然看起来已有不惑之年,但脸上轮廓依旧锋利,好看。若不是我跟他相处久了,怕是都看不出他多大年纪呢。我伸出手搀扶他。“姑娘,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弯腰作揖,我忙扶他起来。“你若是真想谢我的话,回答我个问题可好?”
“姑娘请说。”
我双手揉搓着腰间的荷包,倒扭捏起来了。“你……你可有妻室?”
“在下并无妻室。”
我欣喜的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他也看着我。“姑娘的心意,在下都明白,只是,眼下战乱频繁,在下生为男子,理应保家卫国。待我回来,定以重礼聘娶!”他从腰间取了玉下来放在我手里。“等我。”
我就这么一直等了很久,等到头发都白了,他还是没有来。我想过去寻找,但是,若是他回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
“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望了望天空,视线定格在远处的一个人身上,身影那么像他。我走过去。还是当年那张脸,可是眉眼里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我不禁哭了起来。对面的人见我这样,手足无措起来。“婆婆,我没有见过你吧?”少年看了看我别在腰间的玉佩。
“那个……我是不是有东西在你这?”
“苏晚。”我眼前出现了一位女孩,碧纱裙覆于肌肤之上。倾国倾城。“他就是那个男人的转世。”她看看这个少年,对我说。果然是他吗,是他吧,太好了,他终于来了。“他不记得你!”忽而,她的声音又清冷了起来。“要我怎么做,他能记起来?”
她笑了。“很简单,用你的记忆,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的执念,来换!”我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你会记得他的,相信我。”她的笑意更深了。我点了点头,深深地望他一眼。
“你等着,我会将玉佩还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