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见鬼的夺舍
纠结的思绪
无法感知你的心语
骤然消逝的光明
吞没了燃烧的热情
让疾风吹过沉睡的心灵吧
让阳光填注阴影
让我等待着——
柳枝吐绿
大地回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悠悠地醒来,模模糊糊地听到有几个人在说话。
“娘,咋办?冬儿死过去了。”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
“咋办?我咋知道?等你爹回来肯定要打死我。就怪你,老二媳妇,非得要冬儿裹什么脚。”一个老年妇人埋怨道。
“娘,怎么怨我呢?人家黄家要求的,你不也是同意了吗?”
“好了好了,你们娘儿俩别相互埋怨了。现在冬儿咋办?也没法跟黄家交待呀,咱都拿了人家五十两银子了。”又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
“是啊,咋办呢?……要不,让你家小红……”老妇人犹豫地说.
“不行不行,那黄家的小子是啥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小红才不去呢!”
“那你妹就行?”老妇人的声音尖锐起来。“何况小红还比冬儿大一岁。”
“对呀,大嫂,现在冬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如果不行,还是让小红去吧,二百两银子呢,一辈子也挣不来。”
“那……二百两银子得都给我。”
“那不行,是我介绍的呢,起码得给我十两,不二十两。”
“凭什么呀,小红是我的女儿,最多给你五两!”
“吵什么吵什么,冬儿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如果她醒了,还是她去,你们谁都别想要那二百两!”老妇人斩钉截铁地说。
“切!”两个儿媳妇一起撇了撇嘴,不约而同地朝昏迷的冬儿看去,突然发现冬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吓得叫了一声。
万青荷从头到尾听了个够,对这三个极品无语至极。同时也接收了这个叫林冬儿的记忆。林冬儿只有八岁,有爹娘和四个哥哥。爹林仁辅是个老秀才,早年被同窗推荐到明安郡府学当先生,一年只能回来两三趟;娘李氏是个愚蠢却偏爱当家作主的人;大哥林逸天年近三十还是个童生,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别的任何事都冷漠无比,大嫂罗氏极其自私,为了钱什么都不顾,两人育有一儿一女;二哥林逸崖,长年在镇上做生意,最大的特点是偏听偏信,尤其在二嫂面前,就是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二嫂牛氏是个长舌妇,整天东家长西家短,自称“包打听”,刚成亲还不到一年;三哥林逸风15岁,四哥林逸云12岁,还在村里学堂读书。在林冬儿的记忆里,只有三哥四哥才是真心爱护她的。
“好了好了,冬儿醒了,咱继续裹!”老娘不顾冬儿刚刚醒来,也不问冬儿的脚还疼不疼,竟然高兴地笑了。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老三老四下学回来了,一看到屋里的情形愣了。老四一看三个女人按住冬儿,冬儿的脚鲜血淋漓,并且肿起老高,正在剧烈地挣扎,他大喊着扑上去,把按住冬儿脚的二嫂一把推开。
老三目睚尽裂:“娘,你们在干什么?!”
“啊,在给冬儿裹脚呀。”老娘不以为然地说。
“你没看到冬儿不愿意吗?”老四也不管孝道不孝道了,冲着他娘就喊上了。
“老四,先送冬儿去王先生那儿!”老三抱起冬儿就往外跑,老四紧跟上去。
留下的娘仨面面相觑。
哥俩飞快地把林冬儿抱到村里的大夫王先生家,刚进大门就喊:“王大伯,快来看看冬儿!”
王大夫正在屋子里碾药,听到哥俩带着哭腔的喊声,吓得赶紧从屋子里出来,把三个孩子迎进去。
“王大伯,快看啊,我娘她们给冬儿裹脚,冬儿的脚可能断了!”
王大夫一听,忙把冬儿放到小床上,冬儿的小脸已经疼得没有了一丝血色,嘴唇也被咬破,残留的血迹非常刺目。
“唉,现在的人啊,为了满足畸形的欣赏力,说什么裹脚的女人更能体现婀娜多姿的风采,以三寸金莲为美,岂不知女人裹脚严重地摧残健康,对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酷刑。”王大夫边给冬儿治疗边感慨。
老三老四对视一眼,坚定地说:“我们一定不让冬儿裹脚!”
等王大夫把冬儿的脚处理好,天已经黑了,哥俩小心翼翼地背起妹妹,谢过王大夫,三兄妹走出王大夫的家。
这时的万青荷,哦,应该称为林冬儿了,也许是接收了林冬儿记忆的缘故,她已经完全代入了林冬儿这个角色,所以对发生在林冬儿身上的一切感同身受,又因为不完全是林冬儿的原因,所以对摧残过林冬儿的那娘仨不仅没有一丝丝的感情,甚至还有着浓浓的厌恶和恨意。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还太小,只有八岁,在这个家里自保是不可能的。唯有三哥和四哥可以信赖、可以依靠。因此她决定了,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个冷漠无情的家。
她想到了那个爹,对,她想,既然爹能在府学里任职,那么一定有能力抚养自己,更何况,如果两个哥哥能跟自己一起逃离这个家,他们也可以在府学继续学习,在府学那样的环境里,一定可以学的更好,对他们的前途更有帮助。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说服两个哥哥跟自己一起离开家,去郡府找爹。
“哥,我疼。”林冬儿抱着三哥的脖子,小声说,同时用脸蹭了蹭哥哥的脸,对自己的撒娇也一阵恶寒。
显然,对妹妹的依赖和撒娇,哥哥的心里是软的一塌糊涂。忙也用脸回蹭着妹妹的脸,柔声说:“妹,忍忍,很快就好了。”
“妹,别怕,四哥捧着,一会儿就不疼了哈。”四哥小心地捧着那个伤脚,心疼的直掉眼泪。
“哥,娘和嫂子们会不会还让我裹脚?”林冬儿用一种害怕的语气细声问道。
“妹,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再让娘给你裹脚了。”
“如果爹在家就好了。他肯定不舍得让我裹脚。”林冬儿一步步往自己的目的引。
“是啊,如果爹在就好了。”四哥叹了一口气。
“哥,我好想爹。”林冬儿呜咽着说。
“唉……哦,对了三哥,咱可以干脆带着妹妹去找爹啊,对,三哥,就这么办!”老四越想越兴奋,越说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林冬儿见哥哥的思路已经顺着自己的目标走,心里一阵开心。
“可是咱离郡府那么远,没银子,怎么去?”老三是哥哥,考虑的当然实际一些。
“哥,我听到咱嫂子说咱娘用二百两银子把我卖给黄家,所以才给我裹脚的。”林冬儿暴料。
“什么?!”两个哥哥惊诧地瞪大眼睛,旋即暴跳如雷。
“不行!哪儿有这样的娘。好,四弟、冬儿,咱们想办法去找爹。”看来老三下定了决心。
“可是,平时你们要去学堂,娘和两个嫂子趁着你们不在家,还是要要给我裹脚怎么办?”
对哟,哥俩大眼对小眼,一筹莫展。
看到两个笨哥哥,林冬儿无语了。看来还是得要引导才行呀。“哥,那个黄家是什么人家?”
“不知道哇。”两个哥哥也莫名其妙。
“不管是什么人家,我们也不会让娘把你卖去!又不是养不起你,更何况你才八岁!也不知娘是怎么想的,肯定是那两个贪财的嫂子窜掇的。”四哥义愤填膺地说。
“二嫂说黄家要给娘二百两银子,所以娘才要把我卖了。娘已经收了五十两。”
“我就知道是那两个婆娘搞的鬼!”老四恨得牙痒痒。
“四弟,咱一定要走了,不然,不定哪天娘趁咱们不在家偷偷地把冬儿卖了,咱上哪儿找人去?”老三若有所思。“咱们合计合计,等冬儿的脚好些了,咱们就走,娘不是已经收了黄家五十两银子吗?咱们就用那五十两银子当盘缠找爹去!”
“可是银子在娘收着,咱们拿不到啊!”老四急道。
“等冬儿的脚好还得好几天,咱们再想办法拿到那银子。”老三一锤定音。“这几天咱们要不露声色,听到没有?”
“对,首先还是要让娘打消裹脚的念头!”冬儿斩钉截铁地说。真的怕怕呀!
“放心,妹,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娘她们再给你裹脚了。”
回到家,家里的三个女人还围坐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看到三人回家,一个个正而八经地纷纷坐直了身体。
“老三老四,你们给她治什么治,不是还得继续裹?”老娘故作镇定地说。
“什么!娘,你想都别想,谁要再给我妹裹脚,我跟谁拼命!”老三气得一个倒仰。
“好啦好啦,娘,这事儿以后再说。”大嫂做起了好人。一边说还一边给娘使眼色。
老娘哼哼了几下,没吭声了。
兄弟两人小心地把冬儿放到床上,安慰地拍拍妹妹的胳膊,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娘,我们说到做到,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打那样的主意,我马上就给爹修书一封……”
“好好好,我不会了,你别给你爹说!”老三还没说完,就被老娘急急打断。说真的,老头子虽然有些老好人,但是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是疼爱得紧。如果让他知道了,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可是,让她丢下二百两白银,那不是在剜她的肉吗?一定得想办法!
看到老娘叽喱咕噜乱转的眼睛,老三心想:看来离开家的事得快点谋划,老娘真的被那白花花的银子迷了心智了。
以后的几天,只看见那娘仨嘀嘀咕咕在商量着什么,但是也没来打扰林冬儿的养伤。只是偶尔零星地断断续续地听到好象黄家已经同意不裹脚也行了。
而老三和老四却在学堂里被学堂里的一个人给严重恶心到了。那是个一个连续读了四个初级班的同学,今年已经十六岁,还在初级班混,据说小时候爬树摔下来摔坏了脑子。他竟然在学堂里追着两兄弟叫“大舅哥”!把哥俩气得打了他一顿。
同时在同学的口中知道了这家伙的底细,他家是县里一个小官的亲戚,家里开着一间铺子,跟二嫂牛氏有一点亲戚关系。因为年龄大了,讨不到媳妇,于是打算拿钱买一个回去,这事被他们家二嫂知道了,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小姑子的身上。
另外,他们又打听到他们的娘准备在下个月十六就会让黄家下聘礼,并且就在那一天把冬儿送到黄家。哥俩那个气呀!回到家里就去冬儿房里,打算商量一下哪一天走,怎么走。
“哥,打听清楚了?真的就是下月十六?”
“是。”老三沉重地说。
“那好,咱们就这样……”兄妹三人头抵着头小声地商量着。
离下月十六还有二十一天,现在林冬儿的脚伤已经好了一半,估计再有十天左右就可以痊愈了。这些天,林冬儿更是特别小心,一来是养好脚,二来是不能让老娘她们发觉自己的动机。好在那娘仨心中也有鬼,尽量地不与兄妹三人碰面,只是暗中严加看管。
转眼第二天就是十六了。老三老四跟往常一样去学堂,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行李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计划开始实施了。
老娘睡前有个习惯,就是先把自己的银子数一遍,然后才能睡的的踏实。明天就是大日子了,心里未免有些忐忑不安,既犹豫又有点激动,女儿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还这么小,就这样给了别人家(她可不认为是卖),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可是一想到那么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心肠又硬了起来,那可是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银子啊,以后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住好的,还不美死?再说女儿去那么富裕的人家肯定也会过上好日子,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以后老头子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自己吧。想到这里,老妇人的心中没有了一点儿的愧疚。美滋滋地数完银子,尤其是那五锭大大的银锭,仔仔细细地数了又数,恋恋不舍地放好后,不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突然,李氏朦胧中似乎听到后院里的猪凄厉的叫声,她猛地惊醒了,家里的两头猪就要出栏,如果让人给偷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忙穿上衣服,就要往后院跑,可是又有些害怕,有心去叫儿子和媳妇吧,可是也知道儿子媳妇的德行。老三老四这一段时间为了冬儿的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难叫,算了,还是自己去吧。
老妇人无奈,只好自己去了后院,看到猪哼哼地只是叫,也不知道咋回事,她只好慢慢地走过去查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悄地跑到老妇人的房间里,拿出了那五锭银子,把装银子的匣子尽量原样放好,才迅速地回到旁边的屋子里。前后竟然不到一分钟。
不一会儿,老妇人骂骂咧咧地回到屋里,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夜已经很深了,万籁俱寂,只有零星地有一两声狗叫声。旁边的屋子的门缓缓地打开一条缝隙,伸出一个脑袋,左顾右看了一圈,慢慢地把门打开,依次走出三个小小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兄妹三人连夜离开家,急步往镇上走,路上不敢停一会儿,老三老四还要轮换着背一背妹妹,毕竟妹妹的脚刚好,可不能又给累坏了。好在村子离镇子不是太远,天蒙蒙亮的时候已经到了镇上,老三老四这几天已经找好了车,并且跟车把式约好了地点,也说好了去郡府的路费,所以兄妹三人没费多大的功夫就坐上了去郡府的车子,等天大亮的时候已经走了好远好远了,这个时候三兄妹才长吁了一口气,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而在另一方,可谓是鸡飞狗跳了。一大早,李氏早早就起床了,首先就去看她的那两头猪,不知是夜里惊着了还是怎么的,到现在猪还在哼哼唧唧地不肯睡。把老太太气得又开始骂人。随后,想起今天的大事,忙迈着小脚往前屋走,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最重要的是把冬儿哄好了,那可是两百两银子呢。
“冬儿,乖冬儿,起床了吗?”今天的李氏特别的温柔,象个娘的声音了。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李氏皱了皱眉头,正要伸手推门,这时,罗氏起床了,看到婆婆站在冬儿的房前,不耐烦地说:“娘,叫什么叫,直接推门不就行了。”
“嘘,你忘啦,现在得哄着。不然她使性子咋办?”
“哦,是,是。”罗氏醒悟过来。也细声细语地喊:“冬儿,醒了吗?娘叫你呢。”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响动。娘俩对视一眼,“娘,还是得进去喊,小孩子瞌睡大,也许还在睡呢。”
于是,娘俩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啊,冬儿呢?”李氏大惊失色。
“是啊娘,冬儿呢?哦,说不定去茅厕了,大清早的能去哪儿?别大惊小怪的。吓了我一跳。”
“快,你去茅厕看看。我这心里咋不踏实呢?”
罗氏心中也一个愣怔,慌忙往茅厕跑。不一会儿就大喊着跑回来:“娘,不好了,不好了,冬儿不在茅厕!”
“什么?不在?”李氏一个趔趄。
“什么不好了?”这时牛氏也起床了,披着衣服就跑出来。
“冬儿不见了,冬儿不见了!”李氏六神无主地重复着,脑袋一阵阵发晕。
“啊?冬儿不在家吗?嘿,她一个小孩子能去哪儿?大惊小怪!”牛氏不以为然地说。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就想回屋再睡一会。
“别睡了,先把冬儿找着,不然,等会儿黄家来人咱上哪儿找去?”李氏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好吧好吧,真是的。”牛氏嘟囔着又走回来。
李氏娘仨鸡飞狗跳地找冬儿,日上三竿了还是没找到,眼看着黄家就要来人了,娘仨这才傻了眼。
“对了,老三老四呢?今天这么大的日子,我昨天就跟他们说今天不用去学堂的,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他们的影子?”李氏这时想起了两个小儿子。
“是啊,”牛氏愣了一下,“冬儿不会和老三老四出去了吧?”
“对,对,找找老三老四,他们两个这几天一直跟着冬儿,生怕咱们给冬儿裹脚。冬儿一定跟他俩在一块儿。”
“是啊,好不容易跟黄家说好不给冬儿裹脚了,他们俩不信,还是整天护着冬儿。快找找,快找找。”李氏一叠声地吩咐。
三人又开始在村里鸡飞狗跳地找人。弄得全村的人象看大马戏似的看她们无头苍蝇似的乱。
又找了好久,还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好另外想辙。于是让罗氏的女儿顶替的主意顺理成章地拿了出来。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就会打洞”,此话真的不假。罗氏的女儿别看只有九岁,可是人家的算计可真的堪比成人。
“小红啊,你再想想,那个黄家的孩子头脑有些不行。”罗氏远没有李氏冷漠,对自己女儿的未来还是操着一份心。
“娘,没关系,这样黄家就会对我更好一些,只要我拿捏住那个傻子,如果谁敢对我不好,哼哼,我会让他们知道我的手段!”小红显然已经胸有成竹。“可是,娘,那银子最起码要给我一半。先放在你手里,你给我放利。”
罗氏不禁目瞪口呆,“小红,你哪儿知道这些的?”
“我爹教我的!”小红骄傲地抬起小小的头。
“啧啧,大嫂啊,你家小红真有心眼儿。”牛氏嘴上感叹地赞着,心里却在对大哥嗤之以鼻,还真有这样的爹!不愧是老童生!
事情还是在李氏的眼红和不甘中得到了解决。罗氏的女儿小红顺利地进了有钱的黄家的大门,至于以后是否真的如老大林逸天所想所算,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