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急转直下,恨不得剥我的皮抽我的筋生食我肉的元菲,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像没事人一样跟我打招呼,问我需不需要她带早饭上来。我相信,不只是我,历惠和张丽莹的眼镜片都碎了一地。她说,放心,咱们才是一家人,她不会为了个外人而伤了自家人和气。这倒显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她能这样想,我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一半了。
因为元菲的噤声,我的不语,自此,宿舍里很少谈论康烁了。其实,我们四个聚在一起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其他的时候就很少了。课余时间都是各忙各的。
张丽莹忙着约会,除了睡觉外,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李锦程。难怪康烁曾在课堂上说,大学生一旦恋爱,四年的大学下来,只会交到一个朋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元菲除了比以前更爱打扮外,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出出进进的。诚如康烁所料,她可能真的移情别恋。康烁还真的是神机妙算,这样的头脑,多少让人觉得可怕。
历惠开始迷恋网络,煲电话粥的时间短了,网聊的时间长了。有时候会去网吧,多数时候是去康烁那儿蹭。
空闲时间我多半会去图书馆或者阅览室,周末天好的话就去康烁说得那个书城。都是步行来回,省钱,还能有助于思考。
就像今晚,夜幕已经降临了,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没有月亮,路灯发出晕黄的光。若在农村,此时肯定是月黑风高,我一个人是绝对不敢走夜路的。城市就是这一点好,灯光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所以,对于怕黑的我来说,一个人走也没有多少恐怖的感觉。我的脚步不急不慢,不自觉的想起傻舅,就从胸前掏出他送我的玉,一边把玩着一边往前走。甚至可以体味一下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的那种境界,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
十字路口,危险近距离的上演,一辆黑色的轿车将一名过马路的行人撞倒,伴随着一声惨叫,我也吓得惊叫出声呆立不动。车在不远处停住,车上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下来,看了一眼受害者,我以为他要施救。他却径直回到车里,发动车子,不是企图逃跑,而是急速的倒车。我再次惊叫出声,飞奔过去,拼尽全力将那名受害者拖到了马路牙子上。周围人也都围拢来对肇事者进行指责,车主见事不好扬长而去。
受伤者是一名老年男子,嘴唇和鼻子里都有血迹,右腿已经血肉模糊。他的头枕着我的胳膊,不停的叹息。我说:“你放松!会没事的!”
“我的腿——”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丧失,手在眼前无所依附的乱抓。早有好心人打了120和报警电话。我脱下外套为他按压伤口止血,安慰他说:“你的腿没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深呼吸!”他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只是哆嗦着,没有出声。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的赶到,我悄悄地退出人群,离开。在不远处回头,看到环卫工人捡起那件带血的外套,扔进了垃圾桶。心猛烈的冲击着胸壁,任我再怎么深呼吸都无法平复。晚春的天,明明已经很暖和了,我却还是觉得冷,牙齿打颤,从头到脚都在发抖。事过以后才觉得害怕,这就是所谓的后怕吧!如果那辆车真的将其碾压,一个鲜活的生命就会就此消失吧?人心怎么可以那样坏?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学校,直奔宿舍。门是锁着的,我掏出钥匙,哆哆嗦嗦的开门,钥匙总是插不到锁里。门却从里边哗啦一下拉开了,我不由得“啊”了一声,钥匙哐啷掉到了地上。门里站的是元菲,我说:“你吓死我了!”弯身捡起钥匙。
“你还吓死我了呢?站在门口那么长时间不进来,我还以为有鬼呢!你没事吧?”
“还好!”我冲到洗手间,关上门洗手洗脸,洗手盆里是红色的血水。镜子里的那张苍白慌张的脸确实有鬼的味道。
元菲在外面敲门说有事外出,我只是嗯了一声。回到宿舍,心跳总算是平复了。走出洗手间,元菲已经走了。我爬到自己的榻上,习惯性的用手去摸挂在胸前的玉,傻舅送给我的玉,此时却不翼而飞了。那可是傻舅送给我的玉,从小就不离身的。老人在我眼前乱抓的手浮现在我的脑海,莫非——
我飞快的下楼,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刚才出车祸的地方。我也真是的,闲着没事把玉掏出来把玩做什么?现在丢了,如何是好?路面上还有血迹,却哪有我的玉的影子?路上人来人往,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就仿佛那场车祸是一个梦,梦醒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丢了我的玉。我的玉就这样被我不小心丢了,遍寻不到。它的存在是一种心理的依赖,不管它能不能保平安,但有它在身边我会觉得心安。现在丢了,心里就好像突然间多了个洞,空空落落的。关键的,我该如何跟傻舅交代呢?希望他不要问起才好。
再次回到宿舍,她们都说,田小麦现在只剩下两魂六魄,那一魂一魄不知道被遗忘在了哪里。她们哪里知道,真正丢的不是魂魄,而是我的那块在她们眼里价值连城的玉啊!
一晚噩梦,总有车向我轧过来。早上起来,她们说我昨晚做梦的惨叫很吓人。那还只是做梦,现实中的情境更吓人。
张丽莹却在这个时候尖叫,吓得我心惊肉跳,我已如惊弓之鸟,经不起任何的响声。她说她昨天刚取的500块钱不翼而飞了,取完后她一直放在宿舍里的包里的。我们都难以置信,催促她赶紧仔细找找。找的结果就是确实不见了,检查门窗,并没有外人夜闯的痕迹。最后的结论是内鬼所为,但一个宿舍的又不太可能,大家都这么熟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应该干这种事。要么就是别的宿舍的人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进来拿得钱?似乎又不太可能,她们怎么知道张丽莹取了钱而且是放到包里呢?思来想去没有定论,张丽莹决定上报辅导员,我们都没有异议。
通过官方途径解决,那就是谈话取证。先是历惠,后是元菲,最后是我。偌大的办公室里,头顶有些微秃的古辅导员正用锐利的眼光看着我。他问我昨晚是不是一个人在宿舍,我说是。还问,有人看见我慌慌张张的回了宿舍又失魂落魄的走了,究竟干什么去了,我说没干什么。他便开始对我进行洗脑,什么坦白从宽,念在初犯,可以从轻处理,只要认错,只要把钱还回去,从此改了,就不予追究。否则,一旦查出来,就会在档案上留下不光彩的记录。我说,我没有!不是我!他就让我回去后好好想想。我不认为有什么好想的。
午饭后,我坐在写字桌前看书,依然有点精神恍惚。元菲说借我的指甲剪用一下。我说在抽屉里,你自己拿吧!她打开抽屉后,“咦”了一声,说:“田小麦,你怎么把钱放在这儿,不怕丢吗?整五百快呢!”我打眼一看,那些红色的票子正躺在我书桌的抽屉里。我的头嗡的一下,身体从凳子上弹离,说:“怎么回事?这不是我的!”我从不把钱放在抽屉里。
张丽莹和历惠也围拢了来。张丽莹看我的眼光充满了怪异,说:“不是你的,那就是我的了?真是奇怪!钱自己会长脚,怎么跑到你抽屉里去了?”
“我不知道!钱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放进去的!”我申辩。被六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心里慌乱却又无处可逃。但我,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丽莹丢了500块钱,而我的抽屉里恰恰无缘无故多了500块钱,任何的解释恐怕都是徒劳的吧!更何况我根本无法解释。
“我相信小麦不会干这种事的!”历惠无条件的相信了我。
“那这又怎么解释?”元菲问。
“田小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张丽莹狠狠的将那500块钱抓到手中。
“我无话可说!”仿佛所有的血都涌上了脑门,我觉得头晕脑胀,浑身乏力。
“不想对我们说的话,那就去对辅导员说好了!哼!”张丽莹转身欲往外走,脚碰倒了凳子,砸到了我的脚上,我没有觉得疼,只是觉得麻木。
“张丽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要妄下结论!”历惠冲着她喊。
“还要怎么清楚?我没有妄下什么结论,我只是想去告诉辅导员我的钱找到了。不行吗?”张丽莹说着甩门而出。
“如果让辅导员知道是谁拿的钱,后果会很严重吗?”元菲问。
历惠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她们两个还是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我,我弯下来,扶起凳子,心到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事已至此,就算我再怎么呼号,也应该无济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