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倩和洛飞的沉默，带动了整桌人的沉默，连锅里烧开的汤底，咕噜翻动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你们慢吃，我饱了。”欧阳倩用纸巾擦了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跑出了门。
“洛飞，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倩倩都生气啦。”林默看洛飞仍在慢条斯理的往自己碗里夹着生菜，急忙说。“她走她的，我可还没吃饱。”洛飞头也不抬的说。
“倩倩好像哭了。”林默说着，起身追了出去。她一走，徐麟讶异的看了洛飞一眼，也跟了出去。“她那样的人，也会哭？”洛飞侧头瞧着我，眼睛里满是怀疑。
“你还是去看看吧，刚才我也看到她眼睛红了。”我说。别看欧阳倩平时要强，可越是这样的人，面对感情的时候，心里反而越脆弱，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洛飞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他磨蹭了一阵，终于还是站起来走出去了。
“我……我也先走了。”凌羽见只剩下了我们三个，像是浑身不自在一般，红着脸说。
“别呀，”冯速拦住了她，像是捡到了宝贝，满脸洋溢起别有用心的笑容：“凌同学，我有件小事请你帮忙一下。”“你说。”凌羽见冯速要她帮忙，反而没了之前的局促感。
“下次你和王婧出去玩的时候，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我？”冯速满脸讨好的说。
凌羽拉着自己的衣角，说：“原来你真的也喜欢王婧。”
“是，我是喜欢王婧。下次你们要是在一起玩，也算上我一份，吃的喝的，我来买单。”冯速拍着胸口说。他刚才不过是怕欧阳倩一张嘴损得他体无完肤，所以才认输挡住了欧阳倩的话头。这时候欧阳倩不在，他面对我和凌羽，可就老实不客气起来，再也不遮遮掩掩了。
“她上次虽然说过要带我到学校各处去转转，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在大家都进入了冲刺阶段，她那样专心学习的人，花在课本上的时间都不够，只怕不会真的出去玩的。”凌羽小心翼翼的分析着，似乎不想打击冯速那份满怀希望的激情，又加上一句：“不过她要是真要约了我，我一定告诉你。”
冯速高兴的大叫起来，一个劲的向凌羽道谢，又向凌羽述说着他的种种浪漫的准备。我真不知道他自从见了王婧一面后，以前迟钝的情商怎么会突然间就爆发了。我摇着头往外走，冯速在身后喊：“喂，楚毅，你也不吃了么？”“吃不下了，我去看看洛飞和欧阳倩。”我说着，脚步不停的出了门。
我双手插进裤兜里，往巷口走着，脑子里有点乱。刚才欧阳倩和洛飞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现在已经是我们高中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去留问题已经摆在了桌面上，容不得我们再去回避。我们所能选择的，不过是去哪里的问题。凌羽也说了，现在已经进入了冲刺阶段，已没有那多时间再容我们耽搁了，我必须得理一理自己的思路，给自己做出一个选择。去年过年的时候，父亲已经给了我一个选择，我沉默以对，虽然我反感着父亲，可是每个人在面对人生的岔道口时，身边总会有人提出这样那样的建议或者给予一两个选择方案，尤其是父亲给的，那就有相当大的分量。
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敲了一下，转过头去，却是凌羽不知不觉跟在了我身后，她说：“嗨！谢谢你了。”“这顿饭是冯速请的，我也是来吃白食的，你谢我干嘛？”我说。
“不是谢这顿饭，是谢你逼着那些……他们给我道歉。我想以后他们肯定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要是今天没看到他们的态度，我到现在还会为自己以后遇上他们担忧。”她诚恳的说。
我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来，歪着脖子看她，说：“你一天谢来谢去的，到底累不累？”她嘻嘻的笑了，说：“楚毅，你和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也是一张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可是你的眼睛里，多了忧郁。”
我突然愣住了，从没有人跟我说起这种话。虽然我每天和洛飞他们嘻嘻哈哈的，可是他们和我共度了差不多三年的高中时光，却不曾有一个人能看出我眼神里的东西，连细心的林默也不曾。我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悸动着，还有一丝痛，一丝慌乱。“可能我喜欢文学，看了太多伤春悲秋的文字吧。”我掩饰着，说：“其实你也是一样。”
“我知道。我这是自卑，卑微的卑。你是自悲，悲伤的悲。”她轻声说。
我突然笑了，说：“咱们这才认识几天，你好像看到我骨子里去了。”
“我却早就听到过你的名字了。”她说：“在6班的时候，何娅和王婧总会讨论你写过的诗词。”
“你在6班呆了多长时间啊？”我听她提起何娅，心里甭提多别扭。
“就一个晚自习，不过足够了。两个小时内，人家可是提了你十来次哦。”她说：“你有理想又有才华，用不着这么没自信。有些事情别等到错过了才后悔。很多人表面上看起来很高傲很了不起的样子，其实心里没那么难接近的。”
我听得有点糊涂了，看着她。她却像一只百灵鸟，轻轻笑了一声，雀跃着从我身边飞开了。
“神经，她不会是以为我喜欢着何娅又不好意思开口吧？”我苦笑着喃喃自语。冯速气喘吁吁的从身边冲过，说：“你们真不够意思，也不等等我。”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你结个账要这么久？跑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还怎么追王婧？”
“哥，你可真会联想，这两件事有因果关系吗？”他不服气的说：“明天开始，我坚持晨练，身材练得比你还好。”我笑笑，说：“别说坚持，你就是明天早上能起来锻炼一个早上，我就明天帮你把情书写完。”我属于营养不良的，只是看起来不显瘦罢了，他那种营养过剩的要变成我这样，已经是天方夜谭了，这懒虫居然还说要坚持晨练，我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愿相信他这张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