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知他是否按老房子的样式重建,要是按老房子样式建的,我倒知道。”张家伟沉思着说。
“他家里我去过一次,就是前次他请我去的。”牛二也思考着说,“前面是店铺,店铺背后是天井,天井两边各有一间套房,右边的会客,左边的住着应门的伙计和储货。”
“啊,这同老房子没什么区别。”张家伟插话说,“套房后面是砖墙圆门,圆门后又是一个天井。”
“是的,是的,这天井后是栋楼房,张声楚一家人就住在这楼房里。”
“这楼房是什么样式?两边有没有旁门通向别人家?后面有没有后门,通向哪里?”王剑清插上话,一连提了几个问题。
“两边是高墙,各是各家,哪里会开旁门。后门倒是有,通向后面小巷。”张家伟说。
“那楼房是木房子,只一层楼,造得倒挺秀气。中间堂屋供祖,右边套房住他大老婆,左边套房住他二老婆。想是他心太坏,两个老婆都没能给他生儿子,各生一个女儿,都住在楼上。”牛二接着说。
“灶房呢?厕所呢?”王剑清又问。
“就是圆门后的天井啊,天井的两边,一边是灶房,一边是放杂物的地方。对了,上楼的楼梯,也安在这两边。厕所在木楼后面院子里。”
“嗳,木楼是新造的,我是不知道。但里面建筑占地同以前基本相同,原来是平房,现在改成木楼了。”张家伟有所感触地说。
“好吧,情况基本清楚了,现在我们分头行动。王平,”王剑清叫定了身边一个背着长枪的十六七岁的小青年说,“你和小李把枪交给贵生带着,你俩就跟着这位牛大哥去……”
“我看还是叫他牛二叔好些!”王平对着牛二眨了眨眼说。
“这随你的便。注意,你们不认得龙飞霄,接到牛老兄的指示后,不要把他跟丢了。”
“放心吧,王教官。保准丢不了!”
“家伟兄认得龙飞霄,张氏布庄的街邻,过去也是你的邻居,找一户可靠的人家在那里埋伏下来,注意观察张氏布庄的动静,特别要注意龙飞霄是否出入那里。小三子,你就跟着这位张大——张叔叔,注意跟我联络。”
“在原来的地方吗?”小三子一边卸枪一边问。
“在老地方。三伢子就去通知人。哦,对了,牛大哥若真是同龙飞霄见了面,当心他对你下毒手。如果你不在了,他们可以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你身上来,到时即使捉住了他,只怕问题也难解决了。
“这你放心,论轻功,我承认还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动手过招,老子还不把他放在眼里。”
“要是他用毒呢?”
“老子明天在那里不动口,看他还饿得死我?渴得死我?狗日的,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会上他狗日的这个当。”牛二怒火难平的说。
“倒霉的是这位家伟兄,还有蒋先生,你何必动怒呢?”王剑清笑了笑。
“那倒是。”牛二心里平静了一下,又沉思着说,“别的都安排得好,只是还得防止龙飞霄从楼上跳到邻居的瓦上,从屋顶上逃跑,听说他轻功的确不错。”
“这不用担心,现在不是戈矛时代,就算他真的能‘飞霄’,难道还能快过枪去?”王剑清说。
“牛大叔放心,只要龙飞霄敢在瓦面上跑,我保证只用一颗‘花生米’,就叫他滚到地面上来。”王平轻松地说。
“噫,小兄弟莫要说大话,半夜里,黑灯瞎火的,你能看得见?”
“天光对大家都是公平的,他在瓦面上逃跑,都能看得见路道,我们也一定能够看得见他。你是不相信我的枪法吧,告诉你,天上飞动着的鸟,我也打下过好几只呢!”
“天,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纪,竟有这种本事。”大家听得吃惊地看着这小青年。
“这有什么,他们几个都一样,都是王教官教的。要说本事,只有王教官的才能算。”王平还是不在意地说。
“好了,好了!少说闲话,现在就行动吧。”王剑清吩咐完毕,离开座椅,带着众人向门外走去。
小桃仙见大家出门,本想留王剑清师生俩在家住一夜,但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又觉得难以开口,只是嘴唇动了动,终于没说出口来,倚在门边看人走远,才慢慢把门关上。
第二天日里,龙飞霄果然没有再露面。张氏布庄对面人家的阁楼上,张家伟紧盯着张氏布庄的店铺,一刻也不敢松懈。时间已到了下午九时,张氏布庄门前的两盏大红灯笼,早就亮了起来。店铺里及街道上,都显得十分正常。出门联络的小三子已去了多时,现在还不见他的身影在街道尽头出现。单调、乏味、加上几天来的疲劳,一下子向张家伟袭来,他开始有点支持不住了,好在这时正是长脚蚊赶集的时候,它们不时用自己的长嘴提醒着他,让他不要睡下去。
到了下午十点,街上大多店铺已关了店门,张氏布庄也把大门关上了。不久,小三子就背着长枪,领着王剑清和几个带枪的人来到了阁楼,其中一个竟是全副武装的巡警。
“我来介绍一下,”王剑清一只手搭在张家伟肩上,面对众人说,“这是蒋先生的妹夫——张家伟,张先生。这位是警署的刘巡长,要破此案,必得有他帮忙。”
“哪里,哪里,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刘巡长谦逊道。
“这是除奸队的龚老师,其他人都是他的同行或弟子。”
听了介绍,张家伟才注意到,除刘巡长外,其他人衣袖上都佩有“除奸”的袖章,就急忙向众人致谢。
“哪里,哪里,张先生用不着客气。听说龙飞霄打着我们的旗号在外作案,我们理当出面制止。不然,老百姓岂不把我们当成了匪众。”龚老师也一边辞谢着说话,一边玩弄着自已怀中那只长着长尾巴的大白猫。
“好了,家伟兄就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现在是十点半,再过两个钟头,我们就行动,”王剑清说着,递给张家伟一个袖章,“这个你也佩上,今晚行动,互不相识的人多,以袖章为标志,佩有袖章的是自己人,没佩的不是;出令是‘除奸’,答令是‘奸除’”,等下动手时,不要搞错了。
“放心,我记得。”张家伟接过袖章佩戴好说,“你们没来时,我老是瞌睡,头脑昏沉沉的。你们现在一来,我又清醒了,用不着休息了。”
“还是躺一会好,还有两个多钟头呢。”大家都劝他。
这时,房东老人提来了一壶凉开水,他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唠叨开了:“张先生是好人啦,可好人总是要受冤,胀气。”朝对面张家努了努嘴就又说,“那家伙,不是个东西。早年他父母在世,从来不回家看望一眼,也从来不带一文钱回来,两老只是靠着房产过日子。后来父母死了,他倒捡了便宜,卖房得了两百大洋。这房失火后,本来已是张先生的产业,他又说成是他的,白白地又捡了三百大洋。作孽啊!”
“当初你们怎么不去法院证明这事呢?”刘巡长质疑道。
“证明?谁听我们证明?那些不该当证人的人,倒被法院传去证明了;我们这些可以作证的人,倒没人传讯。”
“你们可以联名自己去啊!”
“联名?哼,说得好听,谁承这个头啊?张先生被抓起来了,刘老头一身是病,刘妈是个嘴巴快而无半点文化的妇道人家,他们那闺女——听说现在嫁给张先生了——是个一点世面都没见过的黄毛丫头,谁敢放心同他们来干这个事?再说,那家伙在湘潭政府干了多年,在省府也有熟人,法院有朋友,谁敢得罪他?大家还不是只好事不关己,束之高阁了。”
“他真有这么利害啊?”刘巡长怀疑地向对面乜了一眼。
“哼,不利害?现在一条街,没有一家敢于同他论交的,他也恨上了一条街。”
“这次要是真的人赃俱获,我倒要叫他好看!”刘巡长坚定地说。
“真的人赃俱获了,这可不能交给法院。在法院审理,得不到公平。要我说,就在本街审理最好,大家都可以出来作证。”老人也愤然道。
“我的巡长,听见了吗?”王剑清深切地看着刘巡长说,“我跟你说过,现在光靠法院,有的事根本不能解决,还得用点别的手段才能凑效。”
“听你的,照我们日里商定的办就是。”刘巡长点点头说。
“这就好!有你们来撑着,张先生的冤情大概可以澄清了。这就好,这就好!真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啊……”
房主还在唠叨着,张家伟已是鼾声大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