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的猛然狂叫,使龚老师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就急忙追他而去。正当在场的人对这声叫喊感到十分惊愕的时候,唐婉倒是被提了个醒,她也急忙起身奔向药房,引得小护士等女子也急切地去追赶她。
药房里,胡特派员等三人被李德正和众多战士用枪逼迫着,不敢稍动。这时,陈健突地冲进了药房。看到陈健双眼赤红,双袖高捋,一身是泥,端着短枪凶神恶煞般的形状,原本都还镇静的三人,此刻不免有点颤栗起来:“陈营长,你可不能乱来。那荷兰佬是日本奸细,我们一点也不知道。你应当清楚,这不关我们的事。”胡特派员颤颤惊惊地说。
对于胡特派员说的话,陈健像是一点也没理会到,仍自恶狠狠地说:“老子活不成了,狗日你们得给老子垫底,大家一起到阎王老子那儿去报到!”
“别,别,这不关我的事!”看到陈健举着手枪一步步逼近自己,胡特派员恐惧地慢慢向后退避。
正当陈健要开枪之际,龚老师也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劝说道:“陈营长,使不得,很多事情我们都还没弄清楚,这家伙还有用处。”
想是陈健这时还不明白龚老师的身份,见对方将自己的手腕抓住,他怒吼一声:“你给老子滚开!”就用力将龚老师甩在了一边。当他正要抠动枪机之际,眼前另一幕景象使他不得不停了手。原来是唐婉冲来,在前面挡住了他的视线。
只一刹那,唐婉双手抓住了胡特派员的衣领,疯狂地址攘着,叫喊着:“你还我奇江来!你还我奇江来!天哪,你们这些杂种,还我奇江来。”
原本不敢还手的胡特派员,此刻被唐婉扯攘得难受到了极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说了一句“唐太太,你冷静点,”便着力将她掀到了吴副官身边。唐婉一看眼前站着的人是吴副官,气更是不知打哪儿出,便左手抓住他,右手甩开,狠狠地打了他两个耳光骂道:“你这杂种,连你亲亲表叔也要害,你还敢害!你这杂种!”骂着,又是两个重重的耳刮子。
唐婉的头两个耳光,打得吴副官愣了愣。当再挨了两个耳光之后,吴副官伸手向嘴角一拭,才知自己嘴巴竟被打出了鲜血,于是也就发起狠来,使命将她向前一推,高声说:“什么卵表叔,我入伍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才是个副官;一次战场都不让我上,连诱杀山田这样的小事都不让我参与,只是相信他姓陈的!”想来,他也是不知一腔怒气打哪儿出,竟是越说越激动,胸膛不停地剧烈地起伏着,“要是他真算是表叔,老子团长、旅长早当上了!他算什么表叔,狗日表叔,卵表叔!”
对于吴副官的叫骂,不但是唐婉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都知道,何奇江之所以不带他上前线,是因为担心他在战场上吃枪子儿,回到老家无法向亲人们交代。而大家不清楚的,唐婉却清楚,何奇江之所以不让这表侄当什么指挥官,是因为他深知这表侄志大才疏,根本不是什么当指挥员的料;况且,当中将师长的副官,待遇决不低于一个普通团长,又没什么危险,一般说来,这实在是个美差。可谁又能料想得到,这姓吴的痛恨这“副官”之职,竟然达到了要参与别人来谋害自己亲亲表叔的地步?
“你,你你你,你这畜牲……”听了吴副官的叫骂,唐婉先是一愣,随后竟气得往后就倒,幸得小护士等人急忙扶住她才没有倒下地。也就只是那么一瞬,唐婉又从众人的扶持中挣脱开来,口里喊道,“老子打死你这不知好歹的畜牲!”便又向吴副官扑去。这时,大家心里也已十分清楚,此刻的吴副官心理完全变了态,唐婉现在冲上去绝对危险,就急忙去阻拦她。因小护士离她最近,所以行动上自然又比别人要快了一步。
然而,就在大家对眼前的局面感到错愕的当口,像狼一样凶残狡诈的独行大盗龙飞霄,他却绝不愿意错过这大好的时机,只见他左手一把将靠近身边来的小护士拉进怀里,右手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从裤管里拔出了暗藏于绑腿里的匕首,将锋利的刀刃搁在了小护士的脖子上,然后高声叫道:“谁也不准动,不然老子一刀宰了她!”他就这样挟持着小护士,慢慢退到墙角边的那个药柜旁,伸左手打开了设于药柜门上的地道机关。一时间,老狐狸似的胡特派员也迅速地闪到了肖飞的身后,且偷偷地拔出了藏于袖管中的微型手枪。可是,龙飞霄此刻却只顾自己逃命,哪里管得了别人?只见他不等洞口开大,立即推开小护士,一闪身就钻进了洞中。而这时的胡特派员为了造成更大的混乱和赢得钻洞时间,竟举枪向唐婉射击,好在小护士及时发现了他的图谋,便借着龙飞霄一推的惯性扑向唐婉。“噗”地一声枪响,唐婉没被击中,小护士却倒下了地。说时迟,那时快,胡特派员第二枪还没来得及开,李德正的枪响了,弹头击穿了他的手掌,微型手枪也被击飞在一边。挨此一枪后,姓胡的心知逃脱无望,左手掌紧紧握住右手掌,瘫倒在了地道的洞口边。
当胡特派员的枪发出声响的时候,吴副官也并没闲着,他明白自己绝对没时间跟在姓胡的后面钻进洞内,便在小护士倒地的那一刹那,飞身向窗台纵去。可是,他再快也快不过陈健的眼光,陈健对他大喝一声:“卖主求荣的杂种,你想逃!”喝叫声中,他与李德正同时开了枪,不过他的子弹头却是钻进了吴副官的后背。吴副官经此一击,竟没有立时倒下地,还强撑着爬上了窗台,且一只脚已伸出了窗外。然而,他的速度与枪弹的速度相比,也实在是太慢了,十几条长短枪此时一齐响了起来,他就这样骑在窗台上,身子被子弹打成了蜂窝状后,又慢慢向窗里倒了下来。
看到吴副官已死,姓胡的被抓,而李德正进洞追龙飞霄又无功而回,陈健忽然想到:现在是自己该上路的时候了。他默默地举起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可没等他抠动枪机,龚老师便及时下了他的枪:“陈营长,我是龚百山参谋长电传找你联系的人,你得先听我说几句。”见对方茫然的没什么反应,龚老师就又说,“这次何师长的遇害,责任不完全在你,我们也有责任,并且应当负主要责任。”见对方将眼光投向了自己,他便又说道:“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敌人要谋害何师长,是早已经谋划好了的。可是,我们的情报工作却做得太糟,直到你们从恩施动身这天,我们才开始着手侦察。你们沿途来,虽然都有我们的人在暗中保护和监督,可是,对敌人的行动计划及背景材料,我们却一点也没搞到,所以也就迟迟没有与你联系。而当我们去汉口的人搞到重要情报回来时,你们却又已经进了医院。唉,现在事已至此,82师何去何从也还是个未知数,龚参谋长一人毕竟是独木难支啊!他还需要像你们这些大有作为的青年,帮他渡过这一难关,你怎么能这样想不开呢?”
听了龚老师的话,陈健撇了撇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大滴的泪珠经他脸颊上滚落下来,溅湿了他们紧紧相握的四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