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全
这是周立荣写的一句歌词。歌名叫“爹是山里的男子汉”。几年前，当我第一次见到这首歌词时，多少有些吃惊，说有一点震撼也是恰如其分的。这是他写的吗？这家伙能玩出这么漂亮的句子吗？可以说，从他进入宜昌写作圈子，我就认识他。他最好的小说《山骚》在宜昌是经我之手发出来的。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写歌词的才华，当我读过他更多的歌词后，从某种意义上重新认识了他，这个我太熟悉的家伙，还有我并不熟悉的一面。掩卷长思，我想，宜昌这片土地上，也就他喊得出这样的句子。至少，我是写不出的。没有想到他写了这么多，并且还获了那么多的奖。当然，最初的动因也许和他的工作有关，他曾是长阳县文化局的创作干部，写戏，写歌词是他的工作。但歌词中流露出的那份情感，却不是任何人可以逼迫出来的。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他这本书中生命和故乡两辑中的歌词。浓郁的生活气息以及作者那强烈的草根意识和故土情怀，是这两辑歌词中耀眼的亮色。那些土家人日常生活的场景，那些父老乡亲们常用的生产及生活工具，不用细想，全镌刻在作者的灵魂上，溶化在他的血液里。粗犷的男人，柔情的女人，坚强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燃烧的火塘，悄然无声却大气？然地屹立在大山深处的吊脚楼，缠绕在吊脚楼边的山乡的迷雾。白色的梨花，野性质朴飞翔在清江河流域的山歌，以及那些唱着山歌的男女老少。所有这些，不是一种外在的景观而是和他的生命相连。他倾诉它们，就是在歌唱生命，赞美生命。当然，更重要的，是那条迷人的八百里清江。当他怀着深情吟唱它们，用自己的生命来拥抱它们之后，他的魂灵得以安妥了。在这个浮躁而毫无信仰的年代，能这样做的人是幸福的。他歌词中多数的语言是质朴的，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生动、上口，便以传唱和接受。少数书面语言不仅败坏了听者的味口，也多少暴露了作者在用语方面的捉襟见肘。书中也有些应酬之作。那些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也相对精巧，也符合“歌词”的规范，却很难打动你，它是进不了你的内心的。当然，这是苛求了。像他那样有多种社会角色的人，完全为自己的心灵而写作，其实是不太可能的。在我看来，只要有那么两三首属于自己心灵的吟唱，他就可以毫无愧色地说，他是一个不错的歌手了。可现实中的他却不能长久停留在田园牧歌的意境之中。和每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男人一样，他忘记不了童年，忘记不了孩提时代的酸甜苦辣。可他每天必须面对的，却是严酷的现实。当他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困境，故乡的炊烟，村头的小井，满山的无名野花，对他是一种慰藉。他在反复的吟唱中心灵得到了解救。可是现实仍然不会因此而改变。那么，他的歌词里，就缺少了一种更新的文化理念。在我看来，他还应当唱出他的――遗憾。老父亲的烟袋是不是过于陈旧了？母亲背上的背篓是不是太沉重了？还有小妹头上的那根红头绳，是不是也太寒碜了？山外的生活是那样的精彩，大山里的人们是不是太简朴也太单调了？在宁静和纯朴的背后，是不是还有过多的愚昧和辛酸？在对生活常态的描摹中，写出生活的变态，写出人们的信仰和追求，是我对周立荣歌词的期望。命中注定，这个被城市生活弄得疲惫不堪的男人，他的情，只能永远种在生他养他的黑土地上了。
2006年6月于宜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