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啊！”他又欺近一分，那薄薄的嘴唇，几乎碰上了暮湮的鼻子尖。“要不，试试……”
“试试？”暮湮一动不敢动，却未回避他的目光：“怎……怎么试？”
百里霜嘴角一挑，带了几分轻薄的意味：“你来试一下我，看我是不是坏人……嗯？”
暮湮忽然惊惧不已，已经逼近她的百里霜令她心悸。
坏人，岂是用来试的？
“百里霜，你想干什么！”一声怒喝，人已经欺身而来。
“呼”地一声，那细如长蛇的鞭子已朝着百里霜卷来，百里霜生生地往后一跃。
龙沃颀长的身形将暮湮护在了身后，他眸光如寒冰般盯住了百里霜：“你想淫荡回你的女人堆里去淫荡，别碰湮儿！”
百里霜冷哼一声：“不过是逗她一下，也值得你当真动怒？”
说完，拎着那鱼径直离开了水潭。
暮湮怔怔地看着两人说不出话来，男人，真是又难懂又可怕！
“湮儿，他没对你怎么样吧？”龙沃懒得理百里霜，回身关切的问暮湮。
百里霜的宠妾虽不少，但像暮湮这样美的女人相信是男人都不介意据为己有。想起刚才那一幕，他庆幸自己回来得快。
“没有，你想哪去了？”怕龙沃再和百里霜有争执，暮湮便淡淡道。
龙沃一怔，没事？莫非，刚才他所看见的一幕是幻象不成。
暮湮别过脸，也缓步离开了水潭。百里霜没事，龙沃也回来了，而她的心总算是完全放下来了。
她走到草地，仰首望着那浩淼的天幕。
这样的天气，是不会有星星和月亮的，有的只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这样的颜色，任你望多久，都不能生出一丝希望。
她们在这谷中，已经一天了。此时整个天幕已经暗沉下来，风也渐渐凉了。她想起，崖上的人见不到他们回去，该是怎么样的情形呢？
龙沃慢慢向暮湮走来，他看见了暮湮脸上的酸楚和落寞。他想，她的内心应该比这表面更痛苦吧。
被亲生父亲逼下悬崖，这世间，能有几个不会伤心痛苦的女儿呢？
百里霜从四周捡来了一大堆树枝，堆放在离暮湮几步远的地方。然后，又找来两块石头，敲击之后冒出火花将那些树枝给点燃。
“如果不想今晚有野狼老虎来探望，趁现在赶紧去再拣点柴火来。”瞥过龙沃的眸子没有任何的情绪，百里霜开始生起了火堆。
野外多虎狼，暮湮确实听说过的。是以，在野外过夜，燃起火堆亦是震慑猛兽最有效的方法。
百里霜说的没错，想要彻夜燃着火堆，必须要有足够的柴火。
暮湮起身，便欲朝那边树林而去。
龙沃一怔，伸手拉住了暮湮：“湮儿！”
“回来，我不是说你！”百里霜见暮湮起身，双眉一蹙，忍不住开口阻止：“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儿家不用管！”
暮湮淡淡望了望百里霜，站着未动。
“我去捡，你好好呆在这。”龙沃却将手里一包东西递给暮湮：“饿了吃点果子。”
接着，龙沃又瞥了一眼百里霜，眸色严肃得近乎警告。
可百里霜没看他，只是略含讥讽道：“最好早点回来，否则湮儿被我怎么着了，你可别后悔！”
“花痴！”龙沃的唇边逼出两个字，回头深深凝了一眼暮湮，便快步朝那树林而去。
暮湮无奈至极，她倒是不信百里霜真会对自己怎么着，她只是觉得，百里霜明明不坏却非要将自己伪装成很邪恶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她忍不住望着他，依旧呆呆的伫立原地。
“看着我干么？”百里霜即使不看暮湮，却也能感觉到暮湮凝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对我感兴趣？”
暮湮无言，百里霜这故作邪恶的样子让她颇是无奈。
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百里霜自言自语道：“这鱼煮汤喝吧，我想你身子骨不好，喝汤会比较有营养。”
暮湮一愣，这荒郊野外的，连锅都没有，如何煮汤？
也不待暮湮回话，他便自顾自地在火堆旁用两根粗壮的树杆插入泥土。然后又拿了一个奇怪的器皿去水潭边舀来半锅水，再用一截长长类似藤蔓的藤条将那器皿边缘绕了几圈扎好再挂在了那树桩上。
暮湮瞠目看着百里霜做完这些，心里忍不住暗暗纳闷，更多的是佩服他野外求生的本事如此强。
“这是个砂锅，看砂锅的样子，年代已经很久远。”百里霜一边添些树枝，一边轻声道：“我是在那边林子里捡到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洗得很干净了。”
“嗯。”她隔着他一段距离，抬眸望了他一眼。
火光下，他白皙的脸透着一抹淡淡的红色，想必是他离火堆太近的缘故吧。眼下随被困这山谷，但从他神情里看不出半分的惧怕。
在困境中，能保持这样好的心态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至少，自己就不能。
暮湮这样想时，心里忽然对百里霜故意做出的邪恶多了一份释然。
“咕咕……”有怪声从腹中传来，虽然很轻，暮湮却听见了。
今天一天，只是早上吃了一点点东西，直到现在肚子一直是空的。一整天连惊带吓的，再好的精力都该消耗尽了。暮湮此刻，其实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看来鱼汤现在是没法喝，毕竟，需要时间来熬。
指尖微微一动，却触动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龙沃去丛林拣灌木枝时曾塞给他一包东西，而此刻这包东西正被她双手捧住搁在膝上。
她迅速打开小包，借着火堆发出的光亮，看见那里面竟是一颗颗鲜红夺目的樱桃。
暮湮吃过不少樱桃，那酸甜的味儿她最是喜爱。此刻在她饥肠辘辘时看见鲜美的樱桃，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太诱人了！不如先吃几颗樱桃来填填肚子吧。毕竟，她太饿了。
可是，再饿，这樱桃也该洗洗干净吧。洗干净是需要水的，这样的话，就得去那水潭边。
放眼望去，那水潭边已经黑了。这堆火，能照到的范围实在有限，它照不到水潭边。
那就不洗了吧？暮湮想。
可果子不洗干净就吃下自己的肚子她实在没这个勇气，她开始为难起来。
为难了半晌，她还是决定去。
她刚起身走了一步，便听到百里霜沉郁地问：“你不怕水里有水鬼么？”
“啊！”暮湮回眸看着百里霜，小脸微变：“真的有水……水鬼吗？”
百里霜起身径直走到暮湮的跟前，从她手上拿过那包樱桃，紧紧盯着她的眸子：“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如此轻视我们这些男人吧？”
说完，他便一手攥了那包樱桃朝水潭边走去。
“我不是轻视你，我是不想成为你们的包袱。”暮湮冲着他银灰的背影轻声道。
她的声音很低，在簌簌的夜风中更显得轻微难辨。
可百里霜却听进了，他嘴角动了动，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想成为他们的包袱，可已经成了包袱。难道他百里霜，会无情地将这包袱扔掉么？
龙沃抱来一大捆树枝，刚才的一幕，他并没看到。所以，当他回到此地没见着百里霜时，不禁有些奇怪。
“湮儿，他人呢？”龙沃蹙了蹙眉，似乎怪百里霜没守着暮湮。
这样想时，龙沃忽略了一个事实，若百里霜做什么事都带上暮湮，这恐怕还不如让暮湮呆在火堆旁来得安全。
暮湮听出龙沃的责怪之意，下意识地朝那水潭边望去：“他去帮我洗樱桃了。”
龙沃一怔，看来自己是错怪百里霜了。他拿起一根跟树枝，陆陆续续地朝火堆上添着。
“其实，你们可以成为朋友。”
暮湮的话初落，周边的空气中便隐隐地浮着一股香气。这股香气，是鱼汤所特有的。清甜，很淡，很诱人。
龙沃自然也闻到了这股香气，他的肚子，其实也早饿了。而此刻，听到暮湮莫名其妙地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神情僵了一僵。
“你们……其实都是好人。”暮湮看着龙沃那俊朗的眉眼，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
火光下的龙沃，意态依旧悠闲懒散，那微微挑起的眉梢，无不带着睥睨万物的气势。这与百里霜的阴柔之美有着很大区别，从而也使得两人交相辉映。
若说龙沃是俊美无俦，那百里霜便是风华绝代。暮湮看着龙沃，忽然有微微的失神。
“湮儿，不是好人就可以做朋友的？”龙沃望着火堆，神色有些散漫。
暮湮疑惑，她不太明白龙沃的话中的意思。既然都是好人，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
“为什么……不能？“暮湮讪讪问，都是好人，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
表面上龙沃和百里霜互相嘲讽，互相摆出冷漠无心的样子，其实暮湮却能看见彼此间的惺惺相惜。她不信，惺惺相惜的两个人不能成为朋友。
“他说的没错，好人不一定就能成为朋友。”不知何时，百里霜走近了暮湮的身边：“喏，你的樱桃洗好了。”
暮湮望了一眼百里霜，道了声：“谢谢。”
“下次给人家摘什么桃啊果啊的，麻烦给人家洗一洗，照顾女人么就要照顾好。”百里霜走开几步，重新找了个地方用木杆垫着坐下。
又来了，暮湮无奈地摇头。她郁郁地扫了一眼他们，此刻，他们正隔着火堆相对而坐。
龙沃瞥着百里霜，嗤笑不已：“我是不会照顾女人，哪里像你，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快。”
“你也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无痴城内有多少女人上过你的床，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百里霜阴柔一笑，不愠不火地回敬着。
闻言，暮湮心里一阵发紧，头垂得更低。
他们这样毫不忌讳，口无遮拦地当着暮湮说着这些男女之间的荒淫，难道一点都不需要顾及暮湮的感受么？
他们互相指责、嘲讽对方的荒淫行为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嘲讽、指责自己呢？
他们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安然地坐在这里听下去？
暮湮将那包洗好的樱桃搁在地上，起身，便欲离去。
“湮儿，你去哪里？”两个男人忽然异口同声的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