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月,高悬夜空。
万籁俱寂,古老的楼阁笼罩在月光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青衣楼秩序森严,总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雇主花钱聘请杀手,买命的场所,第二层是杀手聚集之处,杀手们可在此接受任务,第三层则是杀手完成任务后,领取赏金的地方。
“掌柜,我要看看今日的生死簿。”青衣楼第二层,一袭绛红色长袍,面带银色面具的神秘人走到柜台前,语气冰冷,但可听得出是一名少年。
生死薄,上面记载的是雇主们花钱刺杀之人的详细信息,每日都会更新。凡是名字被记上生死薄的人,一般不会活得太久,然而也有例外,有些人的名字被记上生死薄,但由于自身实力强大,至今还是活得好好的,所有青衣楼也把刺杀他们,列为杀手的‘死亡级’任务,因为凡是接受了死亡级任务的杀手,能够活着回来并完成任务的,万中无一!
“喏。”柜台里面,一个身着灰色布衣,生着对八字胡,体型略微发福的慵懒男子从柜台下拿出本名册,随意地扔在柜面上,便又开始打起了瞌睡。
这个慵懒男子,杀手们都习惯性的称呼他为“掌柜”,却从来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银色面具少年拿起生死薄名册,认真的翻阅起来,最终目光锁定在其中一页上。
刺杀对象:李鬼,四等武者,外号‘人肉屠夫’,担任城北监狱刽子手之职……
“李鬼?”银色面具下,少年的真容被掩盖,却掩盖不了他冰冷的杀意。
……
深夜,街道上几无行人。
独眼大汉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哼着小曲儿,走起路来歪七扭八。
李鬼每天都会喝很多,而且喝多了还喜欢杀人,他担任城北监狱刽子手十余年,死在他手下的罪犯少说也有上百人。
他已经习惯杀戮,甚至内心深处有着对杀戮的渴望,所有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屠宰场的屠夫,他把内心深处的渴望发泄在那些牲口身上。
“咦?”李鬼停下脚步,他突然看到地上有一个影子,人的影子。
大半夜的,除了他街道上哪里还会有别人,难倒是碰鬼了不成?可偏偏李鬼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就算是真的有鬼,遇上了他李鬼,也只有再死一回的份。
李鬼抬头看去,街道的尽头,只见站着一个身着绛红色长袍,面带银色面具的神秘人。深更半夜,无论遇到的是人还是鬼,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他打了激灵,醉意顿时醒了七八分。
“挡道者何人,报上名来!”
“杀手,流星。”那声音淡淡道,却蕴含无尽冰冷。
杀手?
“哈哈……”李鬼忍不住大笑,在他面前自称‘杀手’,这确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大的笑话,“洒家做了十多年的刽子手,所杀之人不多不少,也就百余口性命,杀手是吧?洒家比你们更专业,更应该被称作‘杀手’。哦,差点忘了,洒家已经有一个外号了,人肉屠夫,貌似还是这个比较适合洒家。”
“你的话,未免也太多。”冰冷的声音道。
“呔,吃洒家一刀!”李鬼勃然大怒,锵的一声,他拔出了背后的狼头大刀。与此同时,李鬼全身上下的气息变了,那是一种无限接近死亡的气息,也是他做了十多年刽子手,斩首百余级才能拥有的恐怖气息。
这柄狼头大刀,跟了他十余年,期间就算是吃饭睡觉,李鬼也不曾将它卸下。
一刀在手,他就是地狱修罗,就是索命的恶鬼!
李鬼一步步逼近银面神秘人。
恐怖的死亡气息席卷而来,银面神秘人不为所动,若是换做普通人,只怕早已被吓得瘫软在地。可毕竟,银面神秘人也是在刀尖上行走,看惯了杀戮与死亡的人啊……
李鬼已经举起了狼头大刀,恐怖的死亡气息凝聚在这一柄普通的钢刀之上,“杀!”一刀破空,无情劈下,银面神秘人巍然屹立,竟然不闪不避!
锵!
狼头大刀劈在银面神秘人天门之上,李鬼本以为眼前之人会被自己劈成两片,然而事实却是……狼头大刀劈在银面神秘人头顶,就好像劈在了金石之上,坚不可摧,银面神秘人依旧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
李鬼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紧接着他的心中陡然一寒。
“这眼神……”
李鬼如坠冰窟,全身汗毛竖了起来,银面神秘人难辨真容,但李鬼可以清楚的看到,银面神秘人冰冷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无情,冷漠,蕴含无尽死亡!即便是他,一生斩首百余级,在这种冰冷的目光之下,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龙吟阵阵,银面神秘人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柄雪白亮丽的古剑,随后只见一道夺目的剑光在黑夜中亮起,李鬼错愕的低下头,便看到地上落下了一滴血,两滴,三滴……他这才反应过来竟是自己的鲜血,突然伸手捂住脖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银面神秘人,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明的声音:“你,你……为什么……”
他每天都会喝酒,喝多了还喜欢杀人。
他今天喝了很多酒,却被人杀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别问我为什么,要问,你也该去问那些被你酒后无辜杀害的可怜人。”银面神秘人抚摸着指上的玉戒,缓缓转过身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舅舅。”临近死亡的一刻,李鬼想起了他的舅舅,身居青州城护城卫统领之职的‘曹熊’。
一个生性嗜杀的屠夫,斩首百余级,手下岂会没几条枉死的人命。李鬼眼前浮现出了那些被他酒后所杀害之人的无辜面孔,丫鬟小翠、酒楼的伙计、隔壁邻居老王……整整十三条人命!若不是有他的舅舅,护城卫统领曹熊的庇护,他只怕早就难逃王法的制裁!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鬼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今日这个下场,他死也未曾瞑目。
……
望仙楼不是青州城最大的酒楼,却有着全城最烈的酒——火烧刀。银面神秘人连夜赶回青衣楼领取了刺杀李鬼的赏金,又连夜在打烊前来到了望仙楼,买了几十坛火烧刀,跃上望仙楼的檐角,独自饮了起来。
火辣辣的烈酒下肚,银面神秘人摘下了面上带着的银色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
“除尽世间不平之事,杀尽世间大恶之人!”
“痛快!痛快!”
释红雪抚摸着指上的玉戒,这是释家继承人信物,同时也是一枚‘纳戒’。
纳戒内自成一片空间,可用于储物,刚才买的几十坛火烧刀,他留下一坛在外面,其余的都装入了纳戒之内。
释红雪狠狠灌了一口火烧刀,自从当了杀手之后,他渐渐爱上了酒,尤其是烈酒,那种火辣辣的滋味可以让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还活着,而醉酒,却又可以忘掉尘世间所有的烦恼,浑浑噩噩的做一个活死人!
酒确是种好东西,至少释红雪如此认为。
“嗯?”释红雪遥望远方天际,突然看到月光下,一道璀璨的光芒划过夜空,瞬息万里,近了才看清那是一柄巨剑虚影,上面站着个白衣胜雪的儒雅男子,驭剑翱翔于九天之上。
“一剑光寒十九州,敢上九天揽明月。”释红雪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
“小兄弟,前路茫茫,可否讨口酒喝?”他还未回过神来,儒雅男子已落在对面的檐角上,手持一柄鞘镶七颗明珠的宝剑,对释红雪笑道。
“前辈请。”释红雪愣了愣,从玉戒内取出一坛火烧刀,扔了过去。
“多谢小兄弟。”儒雅男子敲开封盖,抬起整坛火烧刀一饮而尽,畅快道:“好酒,好烈的酒!”
“敢问前辈,此行是要去往何处?”释红雪又扔了一坛火烧刀过去,问道。
“西幽,放逐之地。”儒雅男子面向西方,目光深远,“听说那里出了一个用剑的盖世奇才,自封剑魔,我不远千山万水前往,欲与之一较锋芒。”
西幽?
放逐之地?
剑魔?
释红雪闻所未闻,听得云里雾里。
“来,小兄弟,你我相逢就是有缘,这坛酒我敬你。”儒雅男子举坛道。
“前辈请。”释红雪同样举坛,两人共饮而尽。
“小兄弟,你我甚是投机,且不按世俗那套虚礼,你就叫我声大哥,我俩平辈论交。”两人越喝越是起劲,儒雅男子爽朗道。
“好,大哥,这坛酒我敬你!”释红雪难得如此畅快。
“哈哈,喝!”
不时几十坛火烧刀饮尽。
“小兄弟,初次见面,大哥没什么礼物送你,就传你一门驭剑术吧。”儒雅男子合食中二指,遥遥对着释红雪脑门一指,大量的讯息涌入释红雪脑海之中,儒雅男子一抖手中鞘镶七颗明珠的宝剑,宝剑出鞘,剑芒四射,形成一柄巨剑虚影,“小兄弟,日后大哥再请你喝酒,后会有期。”儒雅男子一步踏上巨剑虚影,破空而去。
“我还不知大哥名字。”释红雪大声喊道。
“哈哈,一剑光寒十九州,敢上九天揽月!”缥缈的声音从远处传回,“小子记住了,你大哥乃李轻白是也。”
望仙楼檐角上,释红雪瞬间蒙了。
一剑光寒十九州,敢上九天揽明月……传说中的剑仙……李轻白?
那个千年来只活在古史中的绝世人物,竟然和自己对月共饮,还成了他的‘大哥’?
世间之事,当真如梦似幻。
(PS:温馨提示,醉酒有害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