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马节不经不觉已经接近尾声,大家都在准备着最后的狂欢,但这对依玛来说不单是赛马节的结束,更是游;牧生活的完结,青合和扎依对依玛最为不舍,即使杰布只和依玛相处了月余,但对她即将的离去也感到怅然若失。
幾天前远登爷爷把依玛叫去,见两位千里而来的汉人,说是关于她的身世,依玛甫入帐便见之前在山坡上的那位青衣男子,这次男子已经没有了那种苍桑之感,端正的容貌,有神的双目,虽穿布衣却让人有雍容之感,看向依玛的眼神中满含亲切,让依玛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姑娘就是依玛?可是數年前流落到大岭?”男子未等依玛坐定,便焦急的问道
“是!數年前我不知为什么流落到大岭,我醒来后对往事都忘了,幸好得桑布大娘和远登爷爷收留,让我容身在羌族之中。”
男子又从怀中取出腰带让依玛相认 “姑娘当时可是佩戴此物?”
依玛接过腰带,一看正是自己的旧物,当时看见腰带上缀有数伙珍珠,算是当时身上惟一贵重的东西了,故将此物赠与桑布大娘,聊表救命之恩,如今却在男子手上,依玛百思不解问道“为何此物会在先生手上?”
“我去找了桑布,印证你的身份,这腰带是你娘亲手绣的,也算是她的遗物了,所以我向桑布要了回来,另给她一斗金珠酬谢。
遗物?依玛看着自己手上的腰带却想不起自己娘亲的容貌,现在却已经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看见自己的娘亲是长什么样了。
依玛想到此处,心中仿佛剥落了一块,双眼通红,愉王看见此情;此景也甚是难过,还怎能开口告诉她,其实她家已经被灭门,全数尽殁,只留下她一人呢…。。
“那我是谁?我有其他家人吗?他们是怎样的?”依玛强忍悲伤问道
“你叫朔月,家住金陵,遭逢变故,所以才让你流落至此,如今总算是找回来了。”愉王略说了朔月的身世。
“那你是?”朔月听他没有说他的身份,可见他不是自己的家人,那又为何寻她至此呢?她家人又为何不来;找自己?
“我叫杨循,是你母亲的旧友,你母亲的遗愿就是找回你,今天总算如愿了,我想带你回金陵,你愿意吗?”
朔月看看愉王又看看远登爷爷,在这个草原上由陌生到熟悉,有远登爷爷和青合他们…突然之间说要离开,实在是有点不舍,但金陵是自己生长的地方…。是应该要回去的。
远登爷爷仿佛明白她心中所想,向她招招手,让她过去,抚着她的手说“傻孩子,金陵是你的家,当然要回去,这里是你第二个家,如果你在那里有什么不开心的,或是想念我们你随时可以回来呀!你是朔月但你也是依玛,不要担心,长生天会眷顾你的。
在草原上,四人再一次纵马狂奔,回来后看见远登爷爷和愉王,狄文收拾好行装在马旁等着,朔月拜别远登爷爷后,叮咛了吉美几句,就随着愉王离开,青合他们坚持要再送朔月一程
“青合,扎依,我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要好好保重。”我们仨紧握的手依依不舍的放开,扎依早就哭得一塌糊涂,青合的眼眶也红了一圈,只是为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坚持,拼命的忍住不流下来,相较之下杰布比他们要镇静的多,朔月慢慢走过去拍一拍杰布的肩膀说
“谢谢你这一个月的照顾,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只怕现在不说以后没机会说了,我知;道你背负了很多,但不要让那些绑住了你,做你自己就好,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可以善待青合他们,你知道他是真心敬重你,把你当大哥看的,好好保重!”杰布眼中流露出惊诧,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各部表面上和平,其实暗涌不少,其中塔克族野心最大,一直在寻事挑衅,想吞并各部,就像青合那事也是有心为之,只是杰布不屑这手段,一再阻止这种行为。
朔月骑着马,缓缓前行,回头看山坡上的的人仍在山坡上看着她,朔月转过头对他们大喊道“我叫景朔月,别忘了!景。朔。月,我在金陵等你们,绝对不要忘了!!
金陵,对朔月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朔月看着金陵城巍峨的城门莫名有了紧张之感,不觉拉停了马,愉王和狄文在前方等着,也不催促,只是关切的看着她,朔月深吸了一口气,勒一勒马腹,赶了上去,因为城内繁华人多,狄文在前方当先引路开道,一行人进入皇都。
时近黄昏,终于到了一座府邸前,朱漆大门上方是黑底金字的匾额写着愉王府。
“快去通报王妃,说愉王回来了。”一个眼尖的看门看见他们,马上高兴的叫了起来,并迎上前请安。
“吩咐人把潇湘院收拾好,不得丝毫马虎,明白了吗?”愉王亲自下令,下人不敢丝毫拖延,马上就走了。愉王交待狄文照看着朔月,带她在这个府里走一圈看看,略走了一圈已花了半个时辰,院落之大,错综复杂;,要不是狄文带着恐怕会在里面迷路,未等逛完已有下人寻至,引领到偏厅。
偏厅之上,愉王座在主位,身旁坐着位雍容夫人,正是愉王正妃,梁氏,侧座另一位是愉王侧妃沈氏,两位年轻男子站在两侧,稍长一位是愉王世子,杨青,年纪较轻一位是愉王次子杨觅,皆是正妃所出,这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沈氏身后露出来,愉王咳嗽一声又赶紧出来站好,这是愉王的幼子杨翟,是沈氏所生。朔月甫进门,梁氏便看着朔月出了神,连王爷喊她也没听见,沈氏看见梁氏如此失神也对朔月投以好奇的目光,但这些在朔月心中都不重要了,因为此时的朔月已经无心去理会这些。
快到金陵城的前一晚,狄文神情凝重的来找朔月
“朔月姑娘,有些事我要告诉你,王爷一直为此为难很久,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我狄文是粗人,没这么多顾虑,只想为主子分忧,如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请姑娘包涵。”
“狄大哥多虑了,请狄大哥;放心说,朔月恭听”虽然感觉有点不安,但朔月明白既然已经回来金陵,一切要知道的总是应该知道的。
“你家于三年前遭遇意外,满门尽灭,夫人临终前捎了信给王爷,托他寻回你,王爷一直在为如何告诉你真相而踌躇,奴才不愿见王爷如此,所以斗胆告知姑娘”
满门尽灭…。突然而来的恶耗让朔月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儿,狄文的话再也听不进去,脑里瞬间空白了,只觉天地突然黑暗,朔月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来后也不言不语,整个人像抽空了一样。
愉王知道此事后,重重斥责了狄文,又去探望大受打击的朔月
“月儿,你知道我和你母亲是怎样认识的吗?”愉王坐在朔月禢边,对她说起她的母亲,朔月却没有任何反应,愉王自顾自的开始说下去。
“当年我还很年轻,有一次我奉命剿灭山贼,山中地势复杂,我中了山贼的陷阱全军覆没,那时我身负重伤在山中迷了路,我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是你母亲救了我,还助我灭了山贼,后来她为了我离开了山谷,我却负了她…”说到此朔月竟看见愉王在默默落泪,眼神中的痛苦悔恨把他掩没,朔月心想一个人要有多痛苦才能露出这样的神情,朔月看着他默不出声,但心中已有所动,她轻轻按住他的手,愉王抬头看一看她,整理了情绪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失去了你母亲,你是她的血脉,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现在这样,他们在天之灵又怎会安心?虽然你记忆已失,但这世上你还是会有值得留恋的东西存在,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要想得开。”朔月听着他的话眼泪默默流下来,心想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再难过,再悲伤他们也不会复生,我不能这样对不起我的双亲,也对不起救我的桑布和远登爷爷他们,既然我活下来了,就要好好的活下去才不愧他们救我的恩情。因为愉王的一席话才使得朔月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慢慢振作起来。
朔月住进王府已有月余,渐渐适应了王府里的生活,进出的使女丫环也日渐熟悉,从狄文口中得知这潇湘院原来并不叫潇湘院,是朔月的母亲白潇潇住进来后才易名的,院子不算大,建有两层,也不富丽堂皇,却处处见心思,另有一番风雅别致,院子临水而建,窗下就是湖,湖里莲影处;处,但却没养锦鲤,只养金鱼,这和一般大户人家很不一样,朔月也对此很是好奇,适逢愉王来看探望朔月,也就正好为她解惑
“一般府第不是都养锦鲤吗?”朔月看着湖里的金鱼问愉王
“这湖里原本是养锦鲤的,但你母亲不喜锦鲤蜂拥而上贪吃的模样,所以我就把湖里的锦鲤都换成各式的金鱼了。”听到这个朔月不禁失笑,心想原来母亲也挺任性的。
院前种了一排槐树,春天的时候就会满院花香,愉王指指树下的棋盘问 “朔月,你会下棋吗?”
朔月看了看棋盘,思索了一会摇摇头,愉王笑说“你母亲有一段时间想下棋,我特意为她做了这个,但她的棋艺真的很一般,而且棋品不好,常常悔棋,我赢了还会给脸色我看,故意输给她又说我看不起她……”
朔月虽已失忆但还是会幻想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朔月幻想的母亲因为愉王的话一点一滴的生动起来,仿佛看见那个画面,朔月笑着说“听起来母亲蛮难侍候的”
愉王看着棋盘的目光温柔如水,轻轻抚着棋盘,只是笑也没答话。
朔月明白对愉王来说这个院里满满都是母亲的影子,虽然朔月已不记得她母亲的样子但在这里仿佛能感受到她,在这点上愉王和朔月是一样的,每次愉王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眼光都特别温柔,仿佛一切还是从前,两人在这欢声笑语的日子。
侍候朔月的侍女说即使朔月的母亲已离开王府多年,但这院子却丝毫未改,而且愉王不许人随意进出,即便是王妃也不例外,但愉王却不时会来这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朔月对这些往事其实很好奇,既然愉王如此爱她母亲,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愉王说负了她母亲又是什么回事,但朔月知道这些问题不应问也不能问,只能悄悄藏在心里。
秋去冬来,虽未到隆冬但已经寒气沁人,呵气成霜,朔月早醒未能再入睡,步至窗前把窗轻轻推开,窗子一开寒风马上扑面而来,冷得朔月抖了一下,虽然室内已添火炉,但也难抵寒气,寒风飒飒,人也清醒了
“小月一早吹寒风会病的。”朔月转过身去,就看见狄青站在一旁,朔月笑嘻嘻的走过去挽着她的手
“没事,只是一阵子而已”不等朔月说完,狄青就抽开手去把窗关了。
狄青是狄文的小妹,比朔月年长一岁,愉王怕朔月在这人生不熟,也担心下人不尽心,狄青虽然年轻但对王府里和金陵的事也熟悉,而且为人机灵,特意安排她过来照顾朔月。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够暖吗?”狄青说着,摸摸朔月有点凉的手,就想去添火炭,朔月连忙拉着她
“不要再添了,屋里够暖了,再添要流汗了,我只是刚好醒了而已”
“那我去叫人让你梳洗吧!”狄青看朔月刚起来,头发略带凌乱便要招人来侍候
“青姐,别忙了,我自己梳洗一下就行,我们既然起了个早,不如就出去转转吧!”
“你是小姐,怎能自己动手呢?我来帮你梳妆吧”狄青看她不想唤人也不勉强,就自己为她动手梳理起来。
来金陵的这些时日,朔月最不习惯的就是让人侍候了,一堆人拥着她,光是早起梳洗就數个侍女侍候着,梳发,点妆,穿衣,捧盆盛水,朔月像具娃娃般坐着随人摆弄,怪不自在的,朔月想自己动手梳妆,但他们那种发髻太复杂朔月试了几次也梳不好,后来也就放弃了自己梳发了。
狄青为朔月梳了一个简单的如意髻加白玉发饰,完成后狄青看着铜镜里的朔月叹道“小月长得真漂亮, 蛾眉星眸,粉腮绛唇,恐怕来求亲的公子哥要踏破门槛了”听到狄青这般笑话,朔月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
虽然是清晨,但街上热闹得很,店家陆续开门,人愈来愈多,热闹得很,朔月和狄青挑了一个小摊就坐下来了,香喷喷的牛肉饼,咸鲜的豆浆配着葱花油条,毕竟朔月在草原上生活了一段时间,没中原女子那般讲究,随手就拿起牛肉饼吃起来,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相比之下狄青吃得秀气多了,狄青看着她这般豪迈的吃相,笑着摇摇头,拿出一方帕子把朔月嘴上手上的油擦干净,朔月也不在意笑着向她吐吐舌头,狄青白了朔月一眼就把帕子塞到她手中道“女孩子家秀气一点,看你这般食相不说还以为你饿了幾天呢!”
朔月点头笑说“知道了!我下次注意点,可能是在草原里住久了吧,王府里的菜做得太精致了,而且规矩又多,吃起来总是不自在,在草原总是成群人一起,大杯酒大块肉的,吃起来多爽快呀!”
狄青看朔月对草原生活如此想念,叹口气说道 “小月,你已经人在金陵了,这不比草原,而且你人在王府,总要多注意才好。”
朔月也明白狄青的话是对的,金陵和草原确是两个世界
食过早点,朔月捧着满足的肚子和狄青左逛逛右走走的,又去了茶肆听人说书,说书人正在说先秦的秘闻“告诉大家一件秘密,在先秦时代秦始皇身边有一个巫族叫月,这个月族世代担任神女之职,当年秦皇能统一天下也是有这个月族方能成事。”
茶肆里有人哄笑起来说 “統一天下怎可能和巫族有关”
说书先生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个月族传说有上古神族血统,能知天机,每百年会出一个能感知天机的神女,当年秦皇就是得神女感知天机,再加上人才之助方能统一天下,后来秦王又命神女为他求定国安邦长生无尽之法,不然你以为秦皇为什么突然派徐福前往蓬莱岛求药,就是神女指示那里有长生法才派去的,而神女也把定国安邦之法求得了,写成了定国策,未料徐福一去不回,在秦亡后月族也带着定国策不知所踪了。”
茶客又起哄 “如果真有这本定国策,又怎么会亡秦?你说故事的不是在自打嘴巴吗?”
说书先生也不恼,只是淡淡说道“定国策写的只是治国安邦之方,但怎样执行还是靠人为呀!如一柄刀落在侠客手中可以救命,落在屠夫手中就成了杀猪刀了!”
说书先生风趣的比喻让满堂哄笑,朔月听得津津有味,舍不得离去,在狄青催促下,才依依不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