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县当然不止一座青楼,揽俊阁只是其中最大一家,与钟云息栈同处于东头市。
揽俊阁虽是白日也四门大开,但真正有客人是在夜幕降临之后,那时方是其展现活力之时!
此时已是晌午,大厅之中,只有几个小厮在擦拭地板,厅柱子。
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斜插一柄发簪,手拿一把团扇,一身鹅黄色丝裙松松垮垮搭在身上。
脖子上,耳际镶金带银,脸上亦是施脂抹粉。
虽称不上是佳丽,行动间却也摇曳出一股婀娜味道。
“都手脚麻利点,一个个的就知道偷奸耍滑,老娘一会没看着,你们就偷懒!“
“我看见谁偷懒我我打断他的腿!”
“小龟,你把这张桌子摆那边去,小小年纪,就知道捡轻活干,别以为老娘不知道!”
“你以为你名字有个贵你就是贵人了,啊?!”
不解气,又上去狠踹叫小贵的一脚。
“跟你们说啊,来了老娘这里,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到我这里不是让你白吃白喝养着你们的。都是些混账王八蛋,没出息!”妇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骂骂咧咧。
“这早上才刚下了点雨,太阳还没有出呢,怎么感觉这会有点热了。”
看了看门外远方天际,日头正盛:“再下点雨就好了,不行来点风也是好的,这鬼天气才初春就这么热了!”
妇人心情甚是舒畅。前几日馆子里新来一名清倌,十二三岁年纪,长得甚是清丽可人,更可贵,这位佳人不像其他清倌送来之时寻死觅活,竟十分配合,毫不闹事!那女子在此,竟犹如在自家一般自在!
她出道二十余年,尚是首次遇到此等奇异女子!
清倌如此配合,她仿佛看见无数银两落入自己腰包,叫她如何不喜?
妇人踱步至大门口,检查牌匾灯笼,远远便看见坊市中,三个公子模样的风流人物。
走在正中是一个小孩,作富家公子装扮,左右两边,却是钟阳两大恶少。
心道这位小哥是什么大人物家的公子,居然要这两个恶少来作陪!
她可是知道,四大恶少之间,私下里可没少争强斗勇。而眼下二人并未针锋相对,反若相交多年之好友!观二人对中间少年恭维模样,便知其来头定然极大!
“连这两位都要巴结,必是了不得的人物,闲暇可得找张少爷他们打听打听!”
虽然小了点,但是待他长大之后,揽俊阁就有用武之地了!
四大恶少虽然名声不咋地,但是在揽俊阁却是出手极其大方!若能让那小公子也成为这里常客,岂非又多一位金主?
妇人正想着,只见一行人渐至近前,忙迎了出去:“哟!这不是张公子,王公子吗,您二位这是去哪儿啊,要不要来奴家这里来玩玩啊?”
她素知这些大家少爷来此,喜好舞文弄墨,附庸风雅,所以即便其胸无点墨,也是一律以公子相称。
“这位俊俏小哥是谁家公子啊,长得可真是令人好生羡慕,张公子,王公子可得好好为奴家介绍介绍啊!”
“妈妈客气了,我等正是来揽俊阁寻乐子的。这位是县令之子乐航宇,往后少不得会是揽俊阁里的常客,今日我俩带他来尝个鲜,妈妈可得伺候好了哦!”张满江不紧不慢说道。
东头市议论声纷纷传来。
“真是世风日下,这么点就来逛窑子了!”
“嘘!小声点!你不想活了!”
“那小公子居然是乐大人的儿子!
“真是可惜!乐大人的儿子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
……
妇人一愣,刚还想着三人是要去哪里玩耍,没想到大白天,居然是来自己这里!
这些公子哥们还真是奇葩之极,这么丁点大就来青楼!
身子都还没长开,能乐呵个啥?
不过好歹是个老鸨,此事常有,也就没放心上。
“原来是乐公子啊,快请进!快请进!”
脸上更是笑开花:“乐公子来到我们揽俊阁那真是蓬荜生辉呀。今日必定把小公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保证您来了一次,下次还想来!”
“这是揽俊阁的老鸨,你唤妈妈即可。”张满江道。
“那是你妈妈!不是我妈妈!”乐航宇瞪了张满江一眼。
自己却带着小阳子,冲进大门。
“哎——等等,家丁不能进去——!”老鸨忙叫道。
张满江听得乐航宇所言,正发愣之际,又闻老鸨叫喊,只见乐航宇早冲进去,兀自大喊:“好玩的在哪儿!”
他心中一丝不快,悄然隐去,遂微一抿嘴,晒然一笑,大手一挥,阻止老鸨:“小孩子,无妨!走吧。”
“好香啊!“
“少爷,你看这屏风上的孔雀,画的跟真的一样诶!“
“这里真是好看,这屏风比咱府里的还大,你看那灯笼!”
“少爷,你说,这瓷瓶值多少钱啊?”
主仆二人进来东瞅西瞅,只觉啥都新鲜。
乐鹤虽为县令,却是清官,对此奢华物件不甚讲究。府里虽也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毕竟比不得揽俊阁奢华。
“这是什么花啊,这么香!”乐航宇对着瓷瓶里的龙舌兰,使劲嗅了几口。
“回头问问那个胖大婶,我们也买点回去,放我书房里,免得一拿起书我就头疼!”顺手便掐一朵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张满江进来一看,二人不看美人看美景,顿时满头黑线,孩子果然还是孩子!
这可不行,我是带这小子来嫖的,可不是带他来看这些屏风灯笼!
“乐公子,这里感觉如何,玩的可还开心?”张满江假惺惺问道。
“不错不错,你说的真不错,这里真好玩!”乐航宇只顾四处乱看,眼中只有这些稀奇物件。
张满江继续诱惑道:“这还只是揽俊阁的外面呢,里面还有更好玩的,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乐航宇兴奋道:“哪里哪里,快带我去!”
老鸨见了,心中起疑。这乐少爷好歹一县令之子,怎的像没见过世面的下人一般?
况他与家丁也没个尊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
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有表现出来:“乐公子,张公子,王公子,我们去楼上雅间,给几位公子先奉上茶点,奴家去安排清倌伺候几位公子。”
张满江道:“不必了!让下人领我们去即可,你速去安排。”
老鸨正要回答,王跃文插口道:“妈妈稍待!我听说近日揽俊阁新进了一位清倌,着那位清倌过来吧。”
老鸨为难说道:“那位清倌昨日才来,还未经调教,若冲撞几位公子,这,小女子可担待不起啊。“
“要不我着小翠,蔷婉伺候可好?”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小女子!
乐航宇只觉一阵恶心!
张满江也想见见这新来的清倌,能让王跃文念念不忘的女子,想必也是上品货色!
他却不知,王跃文自己也未见过,只是听他父亲所言。其父乃是一个商贾,走南闯北,眼界极高。连父亲都称赞不已之人,必是人间绝色!
是以王跃文时时挂在心上!
张满江哪管这些,口气不容老鸨置疑:“其他的,等我们唤时再着他们过来吧,先让那位清倌过来!”
老鸨见两位都执意要见新来的清倌,不敢得罪,只得道:“既然如此,几位稍待,奴家这就去准备。“
“但是奴家丑话说在前头,这位清倌可与以前几位清倌不同,几位小小怡情即可,这房事奴家却是万万不能答应。”
反正丑话我已经说在前面,他们非得要这新来的丫头随他们去。
只是这房事却是万万不可,我还指着拿那丫头初夜能卖个好价钱呢!哪怕拼着得罪这二位,也得先把话说透了。要知道,既然能在钟云县,开如此大的一间青楼,是要有后台的!
这小丫头的美貌可是揽俊阁开张以来从未有过的,估计便是整个龙秋国,都没有此等货色!
那是连自己这种风尘女子都为之心动的美貌!
说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一点不为过!
稍加调教,待调教的温驯了,保准能卖上个好价钱,可不能就这么给贱卖了!
张满江王跃文均说理会得。心里都暗想,要真是个绝色美人,哪里还管这些!何况这里本就是春楼!
“东子,带几位贵客去牡丹雅间,好生招呼着!”老鸨唤了一名小厮,领着四人,进了一个雅间。
雅间分里外两进。
外间一张巨大檀木圆桌,旁边几个玉凳,挨墙几个古色古香的茶几,上面搁着筝,笛,琴,瑟之类的乐器。边上高几上,摆放着几盆时鲜花卉。墙上几张彩绘,绘的是美人春宫图。
里间一张大床,粉红帐幔下,是花花绿绿的锦被。大床旁边是一个女子妆台,上面零落有致的摆放着些女子梳妆打扮之用的物什。
“小阳子,我怎么感觉这像是一间卧室啊。“
“你说我们是不是被这两个家伙骗了,说有好玩的,这哪里有好玩的嘛。”
“这床还不错,看着挺舒服的,我先去躺会。”
说罢直奔大床,鞋子也没脱,直接跳上床去。
“没我睡的那张床舒服,硬邦邦的!“
“我的可是蹦蹦床,虽然没有这张床大。不过这被子闻着倒是挺香的。”
“小阳子,一会也问问那个胖大婶,这被子卖不卖。”
“不好玩!喂,鲶鱼眼!你说这里有好玩的,这里哪里有好玩的,你骗我的吧?”
王跃文正百无聊赖看二人耍宝,听见乐航宇叫鲶鱼眼,回头见张满江那双小眼,活像生生拿钉子钉出俩窟窿,还真有几分相像。当即噗嗤一笑,一脸戏谑:“鲶鱼眼!哈哈哈,张少爷,这还真是贴切哦!”
张满江气得满脸涨红,换平时早就一刀结果这小子了!
不过为了自己计谋,暂且忍了!
瓮声瓮气道:“乐少爷稍待,好玩的还没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