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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都不曾开始都不曾结束

2004年1月20日北京朝阳门地铁站C出口

穿着牛仔外套的女孩,蹲在卖银饰的小摊贩前面,眼神专注,似乎已经看了很久。

这就是逸桐走道地铁口所看到的场景。他愣了一下,慢慢体会自己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然后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她的身边。

“有喜欢的东西吗?”他蹲下高大的身子,问道。

祈寒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旁边热情的摊主就抢着说道:“小姐喜欢这个?”他推过一个简易首饰盒包装的对戒,非常简单的样式,素面的银戒,上面有些奇怪的花纹,还算是独特,“情侣戒,最适合你们了!”

“喜欢就买下来吧。”逸桐故意忽略摊主的话,对祈寒说道。

祈寒耸了耸肩,没说话,拿出那个圈小一点女戒,往自己的手上一套,那戒指卡在手指中间的骨节上,根本戴不进去。祈寒的手属于修长的那种,但骨节突出,并不十分好看。

“男的那个呢?”两个戒指一样,逸桐想男士的圈应该会大一些,便拿出盒子里的另一支,套在祈寒的手上,又大了些,松松垮垮地往下掉。

“刚刚试过了!”祈寒站起身,把两个戒指都还给摊主,“你走路过来的?”

“嗯……”逸桐应了声,“没有别的了吗?”

“不用了。”祈寒淡淡拒绝,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过多的留恋,“你的车呢?在公司?”

“嗯……我一会送你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看上去是那么无所谓,逸桐却感觉到祈寒对那对戒指的喜爱,和淡淡的遗憾。

“走吧。”祈寒率先转身往他公司的方向走去,也没有在意他是否追了上来,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逸桐更加确定起来,她是很喜欢这对戒指。因为喜欢,却不能够得到,所以更要坚决地抽身离去。不知道为什么,逸桐直觉认定,她就是这样的人。

“还有圈大一点的吗?”他温和地问摊主。

摊主本来已经放弃希望,但一见他这样,又兴起了做买卖的念头,热情地说:“我还有很多别的样子,你把你女朋友找回来,你们再挑挑……”

逸桐摇摇头,“不,就是这样的,还有吗?”

摊主有点为难地摇摇头,“我这些东西啊,都是从西藏那边弄来的,手工做的,样子都是不太一样的,尤其是这样的,素面,不夸张还挺雅致,你看你戴着……”他说着,就把那款男士的戒指往逸桐的手上套,然后有点尴尬地发现,逸桐也戴不上去。

逸桐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有些遗憾地说:“那就没办法了。谢谢你啊。”

摊主看出他的遗憾,对于要放弃这单买卖有些不太甘心,忙拉住逸桐,“你等等,要不我算便宜一点,我这个都是好东西……”

逸桐摇摇头,“戴不上,就没办法了……”

“你再等等,我这……对了,喜欢也不一定非要戴在手上啊……”摊主灵机一动,从自己的大黑口袋里抽出一条简单的银链,把戒指穿在上面,自动自发地往逸桐脖子上一套,“戴脖子上也挺好的,又时髦,喜欢就放在外面,要是上班,就放在衣服里面!”他看逸桐穿的是没打领带的衬衫,手一拉,把项链顺势塞进了衬衫里面,然后满意地点点头,“你看,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逸桐被他的热情和超乎常人的自作主张吓到了,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等他回过神,那摊主已经把女士的那款戒指穿在了同样的银链上,递给他,“你看,这不是挺好,还是一对!这样,我看你们是真喜欢,链子钱我不要了,就当时是送你们的,下次再来光顾!”

逸桐对他生意人的那种积极搞得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在他眼前摇晃的那枝女式戒指,想起那个清冷的女孩倔强的神态。他的手自发自动地拿出了钱包。

“抱歉,刚刚被人拉住,我……”逸桐是用跑的赶回自己公司的停车场,祈寒已经在他的车前面等了一会了。

“依柔又给我带什么?”祈寒忽然打断他的话。

逸桐愣了一下,然后又多看了她一眼,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虽然外表还是冷淡,但她的口气、眼神微微地透出不耐。

“你今天,过得不顺利?”他试探地问。

“没有。”祈寒挥挥手,表示不愿意谈着话题。她抬头看着他,示意他回答刚刚她的问题。

逸桐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刚刚买下的项链和戒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另外两张纸状的东西递给她。

祈寒挑了挑眉,是音乐会的门票,她看了一眼日期,是今天晚上七点半的,“依柔拿给你的?”

“啊……”逸桐回答得很含糊,“一会在保利剧院,你要是没事,可以过去看看。”

“两张?”祈寒的表情有些奇怪,但话问得很简单。

“啊……是啊!”他犹豫了一下,有点别扭地说,“你可以找朋友一起去。”

祈寒看了一下表,已经七点了,不冷不热地道:“这个时候,谁还能赶过来?”

逸桐莫名的感觉脸开始发烫,他开始觉得这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主意,甚至对自己感到有些恼怒,闭着嘴,他什么也不说。

祈寒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说也不说话地静了一会。

“你一会有事吗?”祈寒清冷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似乎并不恼怒。

“没有。”逸桐对自己生气,又有些高兴她这么问,可是脸子拉不下来,执意地低头不看她。

“走吧。”祈寒命令道。

“干什么?”他猛地抬头问她。

“去看演出。”她耸耸肩,虽然并不喜欢这种演出,她平淡地说,“别浪费。”

三个小时以后,逸桐和打着哈欠的祈寒,随着人流,从保利剧院里走出来。

“我以为你会喜欢看表演。”逸桐语气不掩惊讶地说。

她,从坐进保利剧院那张舒服的椅子上起,在表演开始五分钟后,便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地熟睡,一直到刚刚在乐队谢幕三次以后,他把她叫醒为止。

“这种古典音乐,一首跟十首对我来说没差别。”坦白地说起来,也许摇滚乐更能吸引她吧。她觉得自己去做摇滚乐队的经纪人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可是,你不是专门做艺人的经纪人吗?如果不喜欢……”

“我不会做古典音乐表演者的经纪人。”说完这句话,祈寒忽然笑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好像对依柔也说过同样的话,“在澳洲的时候,我对依柔说过同样的话。”

逸桐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他明白她是知道这票绝不是依柔给的。

没错,这两张票是一个客户送给他的,他本以为她接触的都是搞音乐,一定会喜欢这些,所以,他就想送给她。坦白地说,是想邀请她一起来看。这两张票在他身上已经放了好几天了,他一直鼓不起勇气开口邀约,他觉得自己很傻,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就是开不了口,一直拖到今天,还借用依柔的名义。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不喜欢。而且,很可能一早就知道,他的那些小把戏。

他感觉到不好意思和沮丧,但拒绝去想做这些事情和产生这些曲曲折折的想法的原因。

她撇过头盯着看,他脸上不自在的神色,更加确定了她心中的想法。可是,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淡地说了句:“走吧。”

他开车送她回家,快到她家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工作不顺利吗?好像很疲劳的样子。”

祈寒一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听到他的话,淡然地开口:“算是吧。”

“很难解决?”他追问。

“大概是观念的问题吧。”她想了想,接着说道,“我不太懂他们的坚持,我觉得没有什么的事情,他们觉得很严重。”

“那就把你的想法跟他们说,沟通,有的时候客户也会这样,你觉得怎么样,但他们会觉得应该另外一个样……”

“嗯……”祈寒应了一声,觉得是应该跟他们谈谈。

车停到她家楼下,祈寒转过头,对他说:“今天谢谢你。”

逸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明白,她也明白。但大家都不想点破。

她看了眼他,“再见。”

“哎……”他叫住作势要下车的人,“你等一下!”

她转过头来看他,目光清澈地盯着他。他又开始犹豫,但一咬牙,还是把放在口袋里一个晚上的项链戒指拿了出来,“这个给你。”

祈寒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你买了?我戴不了。”

“这个是挂在脖子上的。”他举着手,发现她只是盯着他看,并没有要接下来的意思,觉得有些尴尬,更加的不自在,他心一急,竟然也学起那个摊主的举动,有些粗鲁的地直接动手把项链套进她的脖子。

她没说话,也没有动作。他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某种情绪,他不确定那是不是恼怒,但他只有迎着她的视线,不肯认输。

她又看了一会他,然后动手从包里拿出钱包,作势要打开。

他叹了口气,压住她的手,“别……别拿!几十块钱的东西,别这么看不起我!”

她又盯着他看,最后挣脱了他的手,把钱包放了回去。

“谢谢。”她笑了一下,这样对他说,“谢谢你,我走了。”

她说完便很快地下了车,逸桐只能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她走上楼,才趴到方向盘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2004年1月25日北京学院路听吧

祈寒在晚上八点半,准时踏进酒吧大门。

她看到小舞台上已经有人在表演,但不是冰封大地。她往吧台的方向走去,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怒骂。

她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脚跟一转,走了过去。

“小川!”她拍了拍那个好像在跟同伴吵架的男孩,“你怎么在这儿?”

男孩转过头,一看是她,脸上露出心虚的表情,“你……你怎么在这!”

林川,祈寒十八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长着清秀的面孔,却有一副很倔的性子。祈寒不确定作为学生的他,是否已经放假。

“你这么晚了,跑到这种地方来,爸妈知道吗?”祈寒的话冷冷地,似乎给男孩带来了很多的压力。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男孩嘴犟道。

“我可不是应届考生。”祈寒表情没变,但明显是生气了。

“你……”男孩一时说不出话,周围的几个同样年轻的孩子,开始小声地嘀咕,他则像是脸上挂不住了,对祈寒大吼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说完,他拔腿就跑。

祈寒刚想追,有人拍了她的肩膀,“怎么了?”是大宝。

“你这里怎么让十八岁的孩子进来?”祈寒冲口而出。

“怎么了,十六岁就有身份证了,我们不会卖给他酒的,怎么了?”大宝往外张望了一下,“咦……小川子啊!那孩子挺好的,就是来听歌的!你认识啊?”

“嗯……”祈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应了一声,缓下了脸色,“我弟弟。”

“是吗!你……”

“他们呢?”祈寒不想继续着话题,打断大宝的话,问道。

“后台准备呢……你等着吧。”大宝很识趣,没有多问什么。

“嗯……”祈寒点点头,“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她走了出去。

两个小时以后,祈寒再次踏进听吧,这段时间,她多次打电话到家里确定弟弟的行踪,并交代母亲多加注意。其间,她还接到了依柔的电话。依柔说她过几天就回来,再也不用出差了,一回来就来找她。祈寒告诉了她自己上班的公司地址。

冰封大地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几个人外在吧台上喝酒,祈寒走过去。

“呦!”冰原看到她,懒洋洋打招呼。

她对他们点点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叠的文件,放到吧台上,“这是我做的可行性报告,你们可以看一下。”

冰原瞄了一眼,然后不太感兴趣地递给他身后的光衡,摊在吧台上,他问道:“所以你的结论是……”

“你们应该接受这个翻唱的计划。”祈寒说得很平静,她直直地盯着冰原的眼睛。其他的三个人都在看报告,她的话,几乎就是对冰原说的,而她知道,只有让冰原认同了,其他人才会服气,“如果你抽出一点时间看看那份报告,你就会发现,这对你们来说,有利而无弊。市面上翻唱的专辑虽多,但做摇滚的几乎没有。你们说的没错,公司只是希望出翻唱的专辑跟风,但他们并没有要求你们翻唱什么歌,具体的选曲权,都在你们手上。如果你们真的有实力,不管什么样的东西,你们应该都可以做出自己的味道,也许很多人在意开始看待翻唱都是带着不信任的眼光,会觉得他们行吗?会不会把原来的东西糟踏了,但如果他们一旦觉得你们是与众不同的,那就会一炮而红。而就算不成功,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并不知道冰封大地是谁。”

“公司要投20万在这张专辑上,是真的吗?”小宝趴在光衡的肩头,看到报告上的数字,几乎是立即叫了出来。

“没错!我跟沙沙姐确认过,只要你们点头,款就拨过来。”祈寒肯定地说。

“为什么,你以前说得没错,对公司,我们是可有可无的人,为什么……”光衡抬起头,语带保留地说。

“因为市场部的人做过调查,现在市场流行这个,只要是翻唱,就有人买,就算不赚,也不会赔本。”

虽然20万对什么天王天后级的歌手动辄数百万的制作宣传费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但祈寒知道,对于他们,这几个一直在边缘挣扎的人来说,实在是无法想象的受宠若惊。

“前几天我打过电话给大宝,他对我说,你们的长处是作曲和编曲,但写词方面,并不十分突出。这好像也是你们歌迷的意见,我还是那句话,想要走红,光靠着曲子动人凭着嗓子发泄情绪是不够的。你们需要的是深度。而翻唱恰恰可以帮助你们,所以……”

祈寒注意到,小宝他们眼中的动摇和渴望,她知道她会说服他们,因为继续唱歌、出唱片,他们是那么热情的期盼。

“坦白地说,我确实不太懂大宝说的,你们对于音乐的那种喜爱,但我可以感觉的,你们一直在努力,一直坚持不放弃,我觉得终有一天,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虽然,现在让你们出翻唱专辑可能是委屈了你们,但是,有些时候,必须学会,先退一步,等待机会再往前冲!”祈寒难得说这么多话,也难得这么感性,但是这些话很流畅地就这样说出了口。

几个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还是光衡开口:“你……你做这些,”他指指那一大叠材料,“对你有什么好处?”

祈寒耸耸肩,“我以前说过,我们是互惠互利。你们有你们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我相信你们会成功,而我想当你们的见证人。”

又是一阵沉默,这样的沉默在这喧闹的酒吧中,总觉得有些怪异。

“你说呢?冰原?”在众望所归之下,光衡问出了这句话。

“啊?”冰原慢慢悠悠地抬起头,脸上是永远的疲惫,病态的身体,仿佛马上就要不堪重负,“那个……别这么紧张,我来讲个笑话吧,话说……”

“闭嘴!”

祈寒和其他的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他吼道。

“哇……你们想吓死我啊!”冰原拍拍胸口,好像真是吓得不轻,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隐隐约约地似乎看到了很多血丝,“你们不是已经有了主意了吗?干什么又推给我,把责任都推给我,我身体不好,真是的……”

几个大男人都看他,渐渐地,脸上都出现了笑容。

祈寒仰起头,学着他说话的方式,“所以……你们的决定是?”

冰原咧开嘴,酒吧昏暗的灯光在他苍白的脸上,透射出一道奇怪的阴影,他似乎在笑,又似乎不是,他伸出手,通明的肤色上每根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就……多多指教了,我们亲爱的经纪人!”

2004年1月28日北京合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办公楼

祈寒站在办公楼的前面,拿着手机,似乎在等人。远远地,依柔从下了出租车,就看到了祈寒。依柔心中一阵的雀跃,来得真是时候,正好赶上祈寒下班,直接把她劫去她家住,好久没有好好地见上一面,说说话,她好想她,好想好想。就算生活是这样的忙碌,她的心还是好寂寞,好空虚,那里面有个大洞,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帮她修补完整。而这样的伤痛,只有祈寒可以明白。

她加紧脚步,刚想开口叫祈寒的名字,就看到一辆汽车停在她的面前,她和司机说了两句话,便坐了上去。

依柔一愣,忽然觉得那辆开走的汽车分外眼熟,她反射性地拦下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2004年1月2第8章日北京北海公园

“你们做OP的还真是,什么都有人送。”祈寒趴在半开的车窗上,望着慢慢从眼前转过的景致,心不在焉地说道。

“嗯……”逸桐虚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到她高高的颧骨和淡漠的眼神,车行驶带来的微风,透过半开的车窗,轻轻扬起她略长的发尾。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想抚平她微翘的发梢,就有如抚平自己杂乱的心跳。他有些惶恐,手刚刚轻触上她的头发,她便转过头来看他,微微扬起眉,淡淡的疑问,等待着他的回应。

“别把头伸出车窗,危险!”他尴尬地收回手,讷讷地说。

祈寒耸耸肩,似乎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他约她出来见面,最开始是为依柔带东西,后来慢慢转变成单纯的只是想和她见见面,说说话。他的这种心情,几乎是无法抑制的。他不知道祈寒是否明白,但他知道祈寒并没有拒绝他的邀约。他记得在澳洲的时候,她说过依柔会寂寞,他问过她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她那时没有回答。他想她也一定是寂寞的,所以才没有拒绝他的陪伴。而他,多多少少是带着些卑鄙的,他是依柔的男朋友,但心里却一直想着她——夏祈寒。

车在北海公园的停车场停稳,他们走下车,开始往公园走进去。

今天,他的一个客户送了他两张舫膳的餐券,他便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过来。她倒是没多问什么,只是说如果是他请客的话,她就有时间。

于是他们就到了这里。

刚巧他们往里走的时候,是到了快闭园的时间,游人大量地往外走,一时之间可谓是人潮汹涌,他们算是逆流而上,显得更加的困难。

两个人走上一座汉白玉的拱桥,祈寒走在他的前面,几个小孩嘻嘻哈哈地自从她的身边跑过,不小心撞倒了她,拱桥本来就窄,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要掉下去的样子。逸桐看在眼里,加快走了两步,侧身走到她的身边,看到她微微的皱着眉,似乎是不太喜欢这种拥挤的场合。

眼见又有一些游人从他们相对的方向走上拱桥,逸桐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很快地牵起了她的手,快步往桥下走去。他注意到她的手微微地挣扎了下,他使劲地握住,低低地说了句:“人多,别挤着。”

她听了他这句话,便没再挣扎。逸桐小心地牵着她,走在她的前面,几乎不敢回头去看她的表情,胸膛里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微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微微涨红的脸颊。

而手,最终也没有放开。

他们并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跟在他们身后依柔的眼睛里。

依柔简直不敢相信她自己看到了什么?这两个宛若情侣般手牵着手的男女,真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夏祈寒和她的男朋友齐逸桐吗?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为什么看不明白了呢?她整个人脑子发蒙,腿发软,分不清心里面是什么滋味,两只手攥得紧紧地,眼睛眨都不眨,深怕一个闪神,那两个人就不见了。

她见他们进了舫膳,便也跟了进去。跟着他们穿过院子,来到二楼,看到他们两个靠窗而坐,穿着清代服饰的服务生递上了菜单。也许是逸桐说了什么,正对她而坐的祈寒露出淡淡的笑容。

依柔看着这一切,忍不住眼泪浮上眼眶,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小姐?你进不进去?别堵在门口啊!”她倚门而立,惹来了服务生的不满。

祈寒像是听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眼睛里很快的闪过像是愧疚或是心虚的情绪,依柔不确定是什么,但她却是捕捉到了祈寒在那一瞬间的异样。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无法克制地朝他们冲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她怒吼着,“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逸桐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祈寒默默地看着她,又垂下眼,什么也没说。

“夏祈寒,你说话啊?”她流着眼泪,执意要一个答案。

“你冷静一下,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觉得好受。”祈寒语气冷淡的说道,刚刚的慌乱已经褪去,她平静的面容下,看不到任何得情绪。

依柔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呼吸开始困难,“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甚至比我的有血缘的亲人还亲,你难道连解释也不愿意对我解释一下吗?”

祈寒张开了嘴,想说什么,但终归什么也没说。

“好!好……”依柔涨红了脸,抖着唇,语气不稳地说,“你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你现在不说,以后永远也不要跟我说话!”

祈寒还是沉默,她知道依柔在怀疑什么,尽管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依柔正在气头上,她不想跟她争辩什么。

“依柔,你别这样,我们只是……”

“你闭嘴,我没有问你!”逸桐看不过去想要解释,却被她狠狠打断,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怒火中烧,愤怒、嫉妒还有被背叛的伤害,混合在一起,让她完全丧失理智,“好!我明白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她恨这两个人,尤其是祈寒,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她不明白,为什么是祈寒?为什么又是她最在意的人,为什么……

在舫膳里,看到依柔脚步不稳地冲了出去,逸桐反射性地站起身想要追出去,但看到面无表情坐在对面的祈寒,脚下的步子,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祈寒,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就这么冷冷地盯着她看。

祈寒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过了好半晌,才抬起头,看到他脸上的焦急和犹豫,她平淡地说:“你去追她吧。她情绪一紧张就会呼吸困难,有时候会晕倒。你赶紧去追她!”

“可是你……”

“我?”她看了他一眼,“她在生我的气,见到我只会更激动,你是她男朋友,你去跟她解释清楚。”

“解释?解释什么?”逸桐神色难辨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有许多他说不出口的曲折情愫。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祈寒还是不冷不热地说,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那清亮的眼神,让逸桐不自在地撇开了头,那种眼神,好似能看穿人心,让他感觉万分的狼狈。他捋不清自己的混乱的思绪,他想远远地逃开。

“我去看看依柔。”他低着头,很快地交代,然后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来,看着祈寒,艰难地说:“我会给你电话的,你等我。”

说完,他不等祈寒回应,快步走出了餐厅。

祈寒一个人坐在舫膳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望着门口,巍巍地发呆。

一直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被刚刚的情景吓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如嚅嗫问道:“小姐,您还点菜吗?”

祈寒被她的话唤回了神,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平静地说:“当然。”

2004年1月29日北京BlueSky高级住宅区

祈寒站在依柔家的楼下,一月的天气还很冷,她穿着薄大衣,全身忍不住一阵阵地发冷。她看了看表,指针胶合在六的位置。她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但她等的人,还没有下来。

依柔昨天怒气冲冲地走了之后,她便没有再能联系到她。打过几次她的手机,但她一直没有接。她想她大概是还在生气。

祈寒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空气在她的眼前结成淡淡的白雾。她其实明白依柔在生什么气,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吃饭而已,她并没有和她的男朋友做任何逾矩的事情,只除了昨天因为人潮拥挤而牵起的手,除此以外,他们也只是闲聊而已,更何况,最开始,是依柔自己让逸桐来找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看到依柔忽然出现时候,她竟然感到了心虚,她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种感觉就忽然出现了,她甚至不敢看依柔的眼睛。也许是跟逸桐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她昨天晚上仔细地想了一下,发现回国以后,除了班上的人,逸桐是她最常见到的人。她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有种对不起依柔的感觉。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祈寒摇摇头,企图摆脱那些奇怪感觉,她想依柔只是在闹脾气,觉得自己被人忽略了。她自己确实也是那种很怕寂寞、很怕被别人遗忘的人。所以在澳洲的两年,依柔很喜欢她、依赖、依恋,甚至可以说是她最亲密的人,她们一起渡过了最困难的时间,她相信她不会她对她气太久。只要好好地对她解释,以后不再单独地跟逸桐见面,她想依柔很快就会忘记这些的。

她才这样想着,就听到楼下的铁门放出一阵声动,门开了,是依柔。祈寒刚想迎上去,就在依柔侧身的时候,看到了赶在她身后的逸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祈寒很快地躲进了大楼旁的阴影里,她看着他们很亲密地走在一起,依柔挽着逸桐的手,逸同温柔地看着她。她在笑,他也是。

在这一刻,祈寒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多余,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可笑。显然,他们一整晚都在一起,他们已经和好了。她一整晚的担忧、焦虑,都是没有必要的。

她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走到小路的尽头,转过弯,慢慢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的表情漠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她皱起眉头,感觉到不舒服,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追究原因,甚至是有些害怕。她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她们是男女朋友,很快和好很正常,住在一起也很正常,她早就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可是,为什么她心里那么的……不舒服?

她紧了紧大衣的拉链,立起领子,转身离开了。

2004年2月2日北京学院路28号胜利车库

祈寒坐在旧车库的地板上,耳朵里是冰原招牌似的沙哑嗓音,冰封大地在她的身后排练,巨大的音响混和着周围旧厂房里机器的声音,轰隆隆的震得她得脑子发蒙。

祈寒微微地皱着眉,努力集中精力在手里的记事本,对照时间,小心地安排乐队录音、宣传的时间表。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家了,冰封大地开始选曲的工作,乐队的成员都提供了自己的歌单,然后就是整个乐队的讨论。这三天来,她们都窝在听吧里讨论,吃住都在那里。祈寒全程都有参加,非常出乎她的意料,是冰原主动邀请她参加的,并且让她列一份歌单。他们很尊重她,讨论的时候都有听取她的意见,并且很重视,甚至因为她的反对而更改了很多的计划。

这很让她意外,同时,经过这三天的相处,她慢慢地体会到了大宝所说的,对音乐、乐团的热爱,他们的投入让她很惊讶,吃得少、睡得少,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选曲里,让她也不由自主地就这样全程跟了下来。

这几天里,她对冰封大地的成员,都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小行对于成名的渴望、小宝对玩团的热情、光衡的沉稳,还有,冰原……她转头看了一眼在她身后那个消瘦的身影,她必须承认,除去外表的病态,冰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对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她很欣赏他的很多观点,甚至可以说开始欣赏冰原这个人。只除了,祈寒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他那些怪异的幽默感和奇怪的冷笑话。

今天上午,她已经把他们最后确定的曲目交到了公司,然后冰原提议说要先把选的曲目练习一下,她觉得他们很疯狂,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还有精力在这里疯狂地唱歌,但是她没有阻止,甚至也跟来了,她想,她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冰封大地的一员了。这句话,是昨天晚上,冰原对她说的。

不可否认地,那一刻,她感觉非常好!她希望自己可以全程参与,她要亲眼看着他们成功,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因为她现在是他们的一员。光想到这些,她就已经热血沸腾了!

她正想着这些,口袋的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她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号码,祈寒心里立刻烦躁起来,她不想接,但打电话的人耐性惊人,手机不停地振动,她只好接了起来。

“喂,夏祈寒。”

“是我。”低沉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平稳地道:“齐逸桐。你在工作?电话里很吵!”

“嗯。”她应了一声,心里又开始觉得不舒服。

“我会不会打扰,要不我们晚上见个面,我们……”

“不用!”祈寒很快地打断他的话,“你现在说。”

“嗯……”电话那边的逸桐犹豫了一下,才道:“依柔她……她收到你的短信也知道你给她打电话,但……她现在情绪还不太稳定,过一段时间,她会打给你的。”

“嗯。”祈寒还是这一声,想了一下,她又补充道:“你们和好就行了。”

“嗯……”逸桐还是吞吞吐吐的,似乎很多话都想说,又说不出口,“那你呢?你不会觉得……”

“你是依柔的男朋友,她有你依靠,我觉得很好。”祈寒的话调平稳,但不由自主地,语气里透露出闪锐的敌意。

“别这样说!”逸桐的声音像是被东西噎住,听起来每个字都说得极为困难,“你知道我对你,我们之间……”

“够了!”祈寒冰冷地打断他,“记住你是依柔的男朋友,我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不相信你完全没有感觉,你明明知道我约你并不是为了依柔,你没有拒约不是吗?你难道感觉不到我对你……”

“你不要再说了!”祈寒难得大声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心里某些急欲掩示的心理被直接地点破,狼狈和尴尬让她失去了惯有冷静。

“不该说的话永远也别说!”

逸桐静静地听着,叹了口气,说道:“别这么倔强好吗?我们见一面,我们不是没有话可说的不是吗?算我求你!”

“没有什么可说!”祈寒猛地按下电话,然后像是怕什么似的,把手机扔向一边,她才喘了口气,那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抓起它看也不看,狠狠地拔了电池。

终于安静了,祈寒“呼呼”的喘气声在空气里回荡,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乐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演奏。

这一刻,她感觉到羞耻,她几乎想拔腿而逃,但是她不能,她挺直背脊,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想,头抬得高高的,就像是在和谁较劲一样,不肯认输。

死寂的沉默一直笼罩在这不大的旧车库里,过了好半晌,祈寒睁着发酸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露着铁框的窗户,屋外的阳光很明亮,可是祈寒却觉得那阳光屡利的刺眼。

忽然,她眼前一暗,她反射性地往后一躲,却撞上一堵温暖的身体。

“难过就哭,我帮你挡着,不会有人看到,不用忍。”懒洋洋的语气是冰源专属的特色。

祈寒拍下他挡在她眼前的手,转过头,微微地扬起下巴,平静的语气冷淡地说:“谁说我想哭?”

冰原看起来病怏怏的脸离她很近,他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咧嘴笑了笑,“世界上男人很多,没必要为一个把自己闷死!”

祈寒白了他一眼,“不要随便乱猜!”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你看看我,我是个不错的选择噢!”

“神经,”她拍开他的手,利落地站起身,带着傲然的态度,回应他的逼问,“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动摇我。”

冰原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地,“是吗?那为什么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悲伤?”

“哼!”她轻哼一声,“你……”

“别那么倔强。”冰原打断她不以为然,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她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冰原那双凝视她的眼睛,那里面的了然,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2004年2月4日北京海淀区西翠路26号21C座101室

“要去住几天啊?”祈寒的妈妈跟在女儿的身后,陆陆续续地把一些生活必需品递给女儿,“那件衣服也带上,过两天有寒流过境!”

“嗯。”祈寒简单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像是不经意地问道:“这两天我不在,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啊……”母亲抬起头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像有个男的,姓齐吧?我问他叫什么,他还不说。”

“噢!没有女的吗?”

“没有,就那个男的来过两次。”

祈寒分不清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高兴还是难过,齐逸桐几天来持续不断地给她打电话,但依柔却毫无音信。已经习惯了天天听到依柔的声音,撒娇耍赖,缠着她说话,现在突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了,每天到晚上都觉得不习惯。

祈寒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也会卷入这种感情纠纷。她现在的精力都投进了冰封大地专辑的制作,为了方便,她甚至要搬到公司宿舍去住了,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更何况她实在是不擅长处理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依柔开口。

她正想着,就听到有开门的声音,母亲听到,立刻迎了出去。祈寒抬头看了一眼,是她弟弟放学回来,母亲关心地对他说着些什么,她不在意地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她把简单的行李搬出自己的房间,弟弟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看电视,看到她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干什么?”

“我搬去公司的宿舍住一段时间,最近开始筹备专辑。”她简单地交代。

“噢,冰原哥他们要出专辑了?”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他们还在听吧唱歌吗?”

“现在这段时间不会去,”祈寒停了一下,又道:“你最好不要去听吧!你还是个学生,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行了行了……”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爸都打我一顿了,你还想怎么样?”

祈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明显不悦的神色,让她什么也没再说。

又过了一会儿,当她打完电话,走回客厅的时候,他又状似不经意又说道:“你去住几天?”

“不知道。”祈寒摇摇头,“大概要等这一段忙完。”

“嗯……”他应了一声,那神色看上去不在意,但事实上却带着不自在的紧张,祈寒觉得他这个弟弟别扭得很可爱,有了点开玩笑的心情,“我不在不是更好,你可以搬回屋里自己一个人住了!”

家里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原本祈寒一直是住校,然后又去澳洲,一直没在家,房子是父母一间,弟弟自己一间,后来她回来,房子便开始紧张,不得不由她和妈妈住一间,弟弟和爸爸住一间。大家都开始不便起来。

祈寒说这些本是开玩笑的,但她的脸上没有表情,说话的声音也不冷不热的,听起来更像是在讽刺。

弟弟听完,脸色大变,“腾”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什么好不好的,从小到大不都是你看我不顺眼?”

祈寒完全没有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瞪着她,她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祈寒才开口:“我没有看你不顺眼。”

“少来了你!”他使劲力的挥挥手,“你这种脸色,我从小看到大,你觉得你在家里受了委屈,我还觉得我倒霉呢!没事投胎到这种家里,就算你恨,你也应该去恨妈,我为什么要看你这种死人脸!”

祈寒一直知道弟弟对她有不满,可是没想到他这样想的。“我并没有觉得委屈,你……”祈寒淡淡地想要解释,但却被狠狠地打断。

“算了!我不想听你说!你知道吗?你就算是在说这种话,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在藐视、可怜我,我不需要!你讨不讨厌我,对我一点也不重要!”

他对她吼完这些,拔腿就往外跑,大门被他用力地甩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怎么了?谁关门这么大声!”

母亲听到响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祈寒对她摇了摇头,除了叹气,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到其他的语言。

2004年2月16日北京合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办公楼

祈寒坐在合田二楼的录音间,开着电脑,戴着耳机,一边听下午冰封大地刚刚录好的歌曲小样,一边用软件作Flash。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整建大楼都空荡荡的。祈寒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脑上,所以,当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上她的肩膀时,她真的是吓了一跳,心里面怦怦直跳。

她飞快地转过头,看到的是冰原那张苍白的脸。

他拉掉她的耳机,咧开嘴,露出懒懒的笑容,“你怎么这么冷静?没被我吓倒?”

祈寒没说话,就算是心里面快速跳动的心脏还没有平复,她的脸上还是一片惯有的平静。冰原的话,忽然让她想起了弟弟林川对她说的话,也许就是这张总是不带表情的脸,令他们都误认了她的态度。

“你怎么还没走?”冰原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不在意地问道。

“嗯……你怎么也回来了?”祈寒淡淡地问道。

“我下午把外套落在这了。”他不在意地挥挥手,一边说,一边就自己找了起来。

祈寒就随他去,自己继续手头的事情。又过了一阵,冰原又扯掉她的耳机,搭着她的肩膀,低着头,看着她在电脑上做的东西,问道:“做什么呢?”

“把下午录的歌,做成Flash放到网上去!”

“咦……公司同意?不怕版权的问题?不怕到时候没人买?”冰原像是随口问问,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脑上,甚至自己拿着鼠标乱弄一气。

“就算是在网上听过,可以下载,真正好的东西,如果他们觉得好听,还是会买唱片来听的。我没记错的话LinkinPark好像就是把自己单曲的小样放在网上,然后很多人下载,然后就很有知名度了。”祈寒有很认真地做过调查,而且公司也不反对,反正现在网络歌手正当红。

“哈哈……”冰原仰头大笑,“你把我们跟他们比,我实在觉得自己太光荣了!”

祈寒摇了摇头,没搭理他。

“你觉得我们下午录的好吗?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冰原好像对Flash很感兴趣,一直用着她的鼠标。

“下午?要是不好就不会来做这些东西了。”祈寒没有直说,她真的觉得,他们编曲的能力很强,明明是同样的歌,他们做出来的,就把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了,“这些是我瞎做的,上大学的时候学过,现在忘得差不多了,反正也没人做,我自己瞎做着玩!”

“噢……”冰原点点头,“还可以,我拿回去给光衡看,他好像是学广告的,应该会做这种东西吧。”

“嗯……”

祈寒见他还不准备放手,索性站起身,把位子让给他。她转了转脖子,连日忙碌让她全身都隐隐的酸疼。

“你和你男朋友和好了吗?”冰原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问道。

祈寒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声音变得冷硬,“我说我没有男朋友!”

“好吧。”冰原耸耸肩,不在意地问,“那你和你的朋友和好了?”

祈寒犹豫了一下,然后诚实地说道:“还没有联系。”

“没有联系?你没有他电话?你明明不想让你们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的。”

祈寒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想这样,在此之前,她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和依柔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陷入这样一个尴尬境地,在她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她以为,她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可是,现在的局面,她进退两难,就算是打电话给依柔,事实上她确实也打了,但却一直是不在服务区的状态,有时候她也会想,就算依柔接了,又该对她说什么?我跟你的男朋友什么也没有,是你误会了,还是说我不会和你的男朋友发生什么,请你放心。她真的不知道,尤其是在接到逸桐那个电话以后,她自己已经开始动摇。她知道这样是错误的,所以,她必须要尽快抽身,不能再和他见面,绝对不可以。

这样也好,大家都冷静一阵,等他和依柔的感情稳定,等依柔不再介怀,那个时候她再出现,也许会更好!甚至,她有时候还会想,如果他对依柔好,他们两个相亲相爱,依柔有了新的依靠,她是不是也就没有必要再出现了呢?虽然这样的想法让她感觉很糟,可是平心静气地想想,她必须承认,这样做确实对她们都好!

“我等她的电话,她说过,她会给我电话的,等她想通了。”现在,她把决定权交还到依柔手中,如果她愿意给她电话,她们就继续当朋友。如果她不愿意,那么,就这么算了吧!

“你这种想法还真消极!”冰原不太客气地批评道,“不太像你的作风!”

祈寒耸了耸肩,没有回话。

又过了一会,冰原忽然又冒出一句:“也就是说,那天来电话的不是你男朋友,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我说得对吗?”

“神经!”祈寒不屑地哼了一声。

她以为他还会说上一两句讽刺的话,但他没有。在一阵沉默以后,他忽然说道:“你要不要考虑我?”

“什么?”祈寒转过头,发现他也在看她,“考虑什么?”

“男朋友!”冰原裂开嘴,苍白的脸上带着笑,分不清是真是假,“你要不要考虑让我当你男朋友?”

刚听完这句话的时候,祈寒明显愣住了,她扬了扬眉,“你在跟我打趣?”

他笑了笑,站起身,消瘦的身体,晃晃悠悠地移动,走到她的跟前,收起笑脸,认真地看着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祈寒又是一愣,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但他只是从她的身边走过,脚步不稳,像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对空气挥了挥手,“我很欣赏你噢!你考虑看看!我走了!”

说完他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把一室的混乱思绪留给了那个难得露出困惑表情的女孩。

她、依柔、逸桐还有冰原,这真是一道难解的感情习题。

2004年12月22日北京学院路听吧

演唱会的筹备工作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经过了一场灾难性的足球比赛,舞台好不容易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各种烦杂的小事也陆陆续续地涌进来,祈寒变得越来越忙碌。场子的事情也要顾,乐队排练的事情她也要参与,每天都像个陀螺一样,四处打转。越是忙碌,越是觉得时间过得快,但祈寒觉得这样挺好,起码很多烦心的事情,都没时间仔细回想。

她匆匆忙忙地从工人体育馆赶到听吧,十二点刚过,酒吧里面几乎没有人,小舞台上也空空的,说是在练习的人也不见了踪影。她往里面走,看到吊挂式电视前面,小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么。

她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发现电视里放的是U2的现场演出,几十万人的演唱会,人们跟着音乐疯狂的扭动,那种感觉,真得不能只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所谓的流行。”小宝是硬摇滚的强烈支持者,她记得她说过他不喜欢U2,选曲的时候就是那样说的,他也讨厌自己的乐队忽然红了起来,明白摇滚的和不明白的,都跟风一样地喜欢上他们,他觉得他的乐队现在变得流行起来,就像是一只流行乐队,他觉得这样很糟糕,甚至是排斥。就所谓的流行、市场、他的坚持,祈寒已经不记得自己跟他吵过了多少次。他和她一样的固执,如果不是冰原在关键的时候帮她,她想也许她和冰封大地,都不会在这半年多时间之内,通过一张翻唱专辑,在网络上不断地播放、下载、传播,创造出这种暴红起来的奇迹。

他转头发现是她,就嘟囔了一句:“这种站在舞台上,看着万千歌迷为你疯狂的样子,谁不喜欢!”

祈寒开始没注意,但在他转回头的时候,蓦然发现他盯着电视的双眼中,所显露出的那种因为倾慕而闪闪发光的眼神。

她在这一刻,再一次体会到小宝对于玩团的疯狂,那种希望被认同的渴望。

“相信我,到一月一号那天,你们在台上也会看到这样的场景的。”她语带肯定地说。

小宝沉默了一下,然后平淡地丢下两个字:“是吗?”

祈寒挑了挑眉,“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这么说过?马上就要演唱会了,到这个时候再退怯,不觉得晚了点?”

“你懂什么!”他听了她的话,飞快地转头瞪了她一眼,“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祈寒没再说话激他,她知道他会自己对她说的,虽然他对她的市场论总是充满了敌意,但他起码还算信得过她,就算再不满,在外面,还是会听从她的安排,有了实情,也会对她说。这些日日夜夜里,从录制唱片、后期制作、宣传、打榜……这一系列的紧张工作,她都陪着他们,帮他们解决困难……她几乎是跟着他们一起摸爬滚打走了过来,他们睡在录音棚,她也一样。他们忙起来没时间吃饭,她更是如此。他们录节目,她就在棚里看着……

就这样一点一滴,她真的是实现了她自己说的诺言,她就这样一路看着他们由默默无闻到如今的闪闪发亮。跟他们这样一路走过来,她对冰封大地的感情已经无法割舍,而他们,也早已把她当作自己人,做什么都先会跟她商量。

“你最近看报纸了没有?”小宝被对她,压低嗓子问道,“你知不知道,乐评人对我们的评价很差?说我们是公司用钱砸出来的,什么宣传的时候说的新人王,什么最受欢迎,都是公司花大力气宣传,目的都是让歌迷跟风,让他们觉得我们是一种流行,进而喜欢上我们,所以我们是公司捧出来的!”

“你觉得你们是吗?”祈寒冷静地反问,“你觉得公司一开始就重视你们吗?”

“当然不是!”

从一开始,合田就对他们没什么信心,也没有太多的预算,根本就是任他们自生自灭,直到他们在网络上有了名气,才搞出什么“新人王”、“力捧新人”的把戏。

“那不就得了?还有,我说过无数次,那些买你们唱片的歌迷才是社会大众,那些只会挖空心思骂人的乐评,除了代表那些尖酸刻薄的所谓专业人士,他们还能算什么?”祈寒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们的演唱会还没开始,什么评论都是无意义的,他们没有亲眼看到你们的演出,凭什么枉自猜测胡乱地下评语?告诉你,越是这样,你们越要有好的表现。让事实给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有力的一巴掌!”

小宝因为她的话儿笑了出来,“你总是这样维护我们!”

祈寒耸了耸肩,对于这些她认同的好朋友,她是绝不会让任何人说他们一句坏话的,更何况,冰封大地,就像她自己的孩子一样,她看着它成长,哪有妈妈不护着孩子的?

小宝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声道了句:“谢谢!”

祈寒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只是一场平淡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2004年12月22日北京合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祈寒敲了敲沙沙姐办公室的门。在得到回应以后,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还是像她一年以前初次见到的那样混乱,沙沙姐坐在办公桌的后面,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祈寒并不认识,她也没有在意。

“沙沙姐,你找我?”她在听吧看冰封大地彩排的时候,被沙沙姐的一个电话紧急召回公司。

“啊……你回来了!最近忙得团团转吧?”沙沙姐对她笑了笑,“不过你马上就要歇歇了!”

祈寒没有多想,以为她说等演唱会结束以后就可以休息,就说道:“嗯……演唱会结束以后,公司一定会给我们放长假吧?”

沙沙姐抿了一下唇,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档案夹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祈寒接过来一看,是一组男女混合乐队的介绍,她挑了挑眉,表示不明白沙沙姐的意思。

“是公司新招来的乐队,很有潜质,准备花大钱培养,我准备把他们交给你带!”沙沙一边说,一边给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眼。

祈寒想了一下,然后用清冷的嗓音说道:“等忙过着一阵吧。现在大家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冰封大地的演唱会上,我现在分不出时间来,如果公司不能等的话,您就交给别人吧。”

“公司很重视这组新人,大家是觉得你带冰封大地做得很好,可以说是创造了奇迹,所以,上面才点名要你接手这组新人,公司可是准备花大钱的,跟冰封大地那时候可不一样,对你来说,更是个好机会,让你在这个圈子里变得更有名气,金牌经纪人,我就准备把我的衣钵传给你了!”沙沙姐一边说者,一边哈哈大笑,“冰封大地,你就不用操心了,这是小刘,你把演唱会什么的,都交给他就行了,以后让他带冰封。”

祈寒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皱起眉,淡淡地说:“您这是明升暗降了?我不明白!”

沙沙姐摇摇头,狡黠地说:“什么升降的,我们这是给你新的机会,冰封大地再好,也是在国内发展,我们组新人是要打国际市场的,档次不同!”

“沙沙姐,不管是国际国内,我都不想接!我很满足现在的状态。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沙沙姐叹了口气,动作夸张地挥了挥手,“好吧,就知道这样说不过你!坦白地说,是因为你和冰原的绯闻。上面的人不太高兴。第一,冰原他们正在当红,搞这种绯闻会影响歌迷对他们的支持,不管你觉得怎么样,但冰封现在还是刚起步,是因为市场接受,更准确地说是歌迷的力量,评论界对他们并不认同。也就是说他们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实力歌手,没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我想这些你都明白。第二,公司对于员工和手下艺人谈恋爱这种事情很反感。我很开通,谈恋爱没错,天天在一起也是容易有感情,但事实上,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如果每个经纪人都跟手下的一人发生感情,那我这个公司就没法管了,别人或说我没本事,管不住手下。”

祈寒有些无奈,尽管报道很多,但她从来没在意,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了被怪罪的理由,“沙沙姐,我和冰原真的没什么,你也知道我们总在一起,有时难免有些亲密动作,再加上他们搞乐队的本来就不拘小节,但是我们真的不像外面写得那样。你要相信我,而且,我知道沙沙姐你很照顾我们,上面用这种理由让我放弃冰封,以你的个性,你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事实上,”沙沙姐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我并不觉得你和冰原没什么,”她抬起手制止祈寒要解释的动作,“当然,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而是,我认为冰原是认真的,他对我说过他喜欢你,而且我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你也许比我还了解他,他那个人很懒,虽然喜欢说无聊的笑话,但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祈寒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脸上有着坚决的神情,“我可以保证以后跟冰原保持距离,但我不想放弃冰封大地,您知道我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他现在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放不开!”

沙沙姐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说:“你刚刚问我的意思,小夏,你知道,作为一个经纪人不能对自己带的艺人投入太多的感情,对我们来说,他们更多的是商品,是用来赚钱的。如果感情投得太多,很多能赚钱的事情是和你个人意愿相违背的,那时候你怎么办?而且,你不可能只带一组艺人,越有名,带的艺人越多,每个人你都全副身心地投入,你怎么能管得过来!所以,我自己的意见也是一样的,我希望你放弃冰封,为了你自己的职业生涯,你必须学会放弃,否则,我只能说,你不适合做我们这一行!”

沙沙姐很少这样强烈的语气说话,这说明她心意已决。祈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直直的,脸上没有表情,却明显地表示出她并不愿意接受她们的安排。

沙沙姐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可是就是太倔,“这样,我会找个时间跟冰封的成员谈,如果他们同意换经纪人,我就不许你再说不,明白吗?这件事就这样吧!你去把冰封的资料整理一下,其他的等我和他们谈过再说。”

2004年12月22日北京BlueSky高级住宅区

依柔用钥匙打开莫言住处的房门,她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脱下鞋换上她专属的室内拖鞋。

客厅里没人,她直接往里面的房间走去,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家。

卧室里也没有人,她微微地皱起眉头,搞什么?明明是他打电话,硬要她下班过来一趟的,结果自己却不在。

她有时候搞不清楚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尤其是在几个月前,他忽然跑回北京,疯狂地通过各种关系找到她,口口声声说是为她而来。

是的,没错,她又跟他在一起了。背着母亲和逸桐,暗中与他来往。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她无力抗拒,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可悲。但是,跟逸桐结婚的计划不会改变。她想,终有一天,她会拿一张喜帖给他,说,我要结婚了。她想起来就会觉得可笑,甚至迫切想要看到他脸上那时的表情,这就算是她的报复吧,也是她再次犯傻的惟一理由。也许只有到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伤痛,才能得到平复。

她正想着,忽然有人从身后将她团团抱住,她反射性地挣扎,那人像是怕伤了她一样,抱着她顺势倒向床铺。

她被他压在身下,躺在床上。

“想我了吗?”莫言盯着她看,因为刚刚的动作,额前的几缕头发不听话地掉了下来,让他原本就漂亮的面孔,更显帅气。

依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再为他入迷,“你吓到我了!”

莫言似乎心情很好,不在乎她的话,只是笑着问她:“圣诞节跟我一起过吧!”他准备了惊喜给她,为了这个惊喜,他足足准备了一个月。

依柔皱起眉,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莫言也皱起眉头,开始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这两天我都答应我妈妈要在家陪她和逸桐。”

“又是哪个什么他×的逸桐!”莫言粗鲁地骂完,一下子从她的身上滚了下来,坐在床边,生闷气,一句话也不说。

依柔叹了口气,慢慢地坐起身,“如果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生气,我要走了。”说者,她便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莫言一听她这么说,赶忙拉住她的手,“别走!我就知道你肯定拒绝,所以才叫你过来,你等我,我拿礼物给你!”

虽然被她冷淡地拒绝过不知道多少次,心里早有了准备,可是每次听她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他还是忍不住愤怒。

他再三确定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转身跑到另外一间屋子里拿东西。

依柔等了一下,就看到他提进来一个大口袋,从里面变出三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上面包着很漂亮的缎带。

“送给你!本来我还有计划去吃烛光晚餐……”他把东西放在她的腿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太乐意,原本,他的计划会更浪漫的,他知道她很容易被感动,这么好的机会,真是让他生气。

“什么东西?”依柔看得直发愣,就直接地问道。

“别问……你快拆!”他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看她没有动作,又急躁地说,“从小的开始吧!我帮你!”

他很粗鲁地撕开缎带,把扁平的长方形盒子递给她,用眼神催促她打开。

依柔只得打开,盒子里面里面是一副粉红色的羊皮手套,UGG,澳洲很有名的牌子。

依柔有点惊讶,三个礼物陆续被拆来,原本的惊讶,也很快地变成了感动。

中间大的盒子是一双羊皮靴,同样的牌子,同样的粉红色,带着白色的,毛茸茸的缀边,十分可爱。最大的哪一个,是一件羊皮大衣,还是同样的牌子、同样的颜色。显然,这三件东西是一套的。

“你怎么买到的,你哪来的钱?”依柔知道,UGG是澳洲很有名的牌子,羊皮的质量非常的好,加上最近几年国际上流行羊皮的东西,所以价格也是相当的可观。

“当然是我自己挣的!”莫言听她这么说,脸上立刻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我托人从澳洲带过来的,你不是喜欢粉红色,这个很难找呢!你不是血液循环不好,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全身跟根冰棍似的,羊皮的东西,暖和!”

依柔当然知道,把这些东西弄回国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她的脸上露出了感动,和一种说不出来的神色。

“好啦!我希望你喜欢啦!”莫言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我知道我脾气不好,老是惹你生气,以前,我很对不起你,伤了你的心!我现在要弥补,由我来讨好你,一件一件地做,讨你开心,直到你原谅我为止!到那个时候,能不能请你……”

“莫言。”

依柔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准备了很久,最关键的那句话。他马上不高兴了起来,一脸凶恶地说:“干吗,等我说完!你能不能!”

“莫言!”依柔再次打断他,抬起头,她的脸上写满了决绝,“莫言,就到这里就够了!”

“嗯……”莫言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我们该结束了。”依柔淡淡地重复,“我马上就要嫁给逸桐了,我们该结束了。”

“你说什么?”莫言不敢相信地嚷出来,“你再说一次!”

“我说,这场游戏,结束。GameOver。”依柔话说得很轻,但极其认真。

“为什么?”莫言忍着怒气,追问道。

“因为,我已经倦了!我已经厌倦这段关系了。”依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你他×的……你说过要给我机会的,我还没放弃,你凭什么……”

“我是说过,因为我当时不确定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我明白,我们不适合!”

莫言知道她这是拿他以前的话堵他,他想起自己犯过的错误,压下火气,有些忍气吞声地说:“如果你想要结婚,我也可以给你婚姻。如果我跟你说我们结婚……”

“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依柔打断他的话,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

莫言死死地瞪着她看,一早就计划好的求婚誓言,竟然就是这样的结果。他用力看着她,他以为她只是对他报复,但是,他在她的眼底看到了冷硬的漠然。

“混蛋!”他愤愤地打翻了她手里的他刚刚送出的礼物,“张依柔,你好样的,你真他×的够狠,你终于耍够了,你现在赢回来了,你满意了?我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你,最后就是一句GameOver就把我打发了,你够狠!我告诉你,我也受够了!你他×的混蛋!”

说完,他又瞪了她一眼,然后踩着愤怒的脚步,走出了屋子。

直到依柔听到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她才站起身,把他刚刚打翻到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捡起来,叠好放进盒子里,摆好放到床上。

做完这些,她离开了屋子,走到门口穿好鞋子,没有再拿置物架上的钥匙,她打开门,回过身有力地看了眼这间房子,然后走了出去,把门锁好。慢慢地走下楼。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对自己说,这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她不伤心,不伤心,一点也不伤心!

2004年12月26日北京学院路听吧

“他们呢?”祈寒走进听吧,正好碰到在整理店面的大宝,于是便问道。

“在里面!”大宝指指酒吧里面的套间,“好像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脸色很严肃的样子?演唱会没问题吧?”

祈寒摆摆手,让他放心。然后便往里面走进去。

她被沙沙姐强迫出了几天差,沙沙姐说在这期间,她会跟冰封大地的成员谈,看他们对更换经纪人的意见。她刚刚接到沙沙姐的电话,说是已经跟他们谈过了。

祈寒往里面走,就把后面的走廊没有灯光,隐隐地透着阴暗,套房半敞的门虚掩着,她的手已经放上了门把,但听到里面的对话,她的手又放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意思?”小宝总是那么急躁,每次出问题,他都是第一个跳出来发表意见的,“说话啊……别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

“我不清楚为什么公司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换经纪人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会发生像沙沙姐说的那样,影响演唱会进行的事情。”光衡的声调慢慢的,现实、理智,这像是他会说的话。

“KAO!你的意思就是换了?”小宝非常激动,“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虽然那个女的做的很多事情我都有意见,但要不是她,也不会有我们的今天吧!现在把她换掉,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我知道祈寒很好!我也很感激她,但是这就是现实,你没听见沙沙姐说吗?公司很不满意现在的状况,而且,他们只是让祈寒去负责其他的新人,并不是要辞退她!以祈寒的能力,再捧红一组新人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可是对我们来说,如果要和公司作对,公司可以不给我们工作、不给我们宣传、什么不让我们开演唱会,祈寒和我们都完蛋!那样做有什么好处?”

祈寒站在门外,她也认同光衡的话,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光衡跟她很像,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会很理智地分析各种可能的状况,并找出伤害性最小的方案实行。她必须承认,光衡说的话,在沙沙姐跟她谈过之后,心平气和的时候,她也这么分析过。

“是没错!可是,你不觉得我们要是同意了,就太不厚道了?按沙沙姐的意思,现在的决定权,在我们手里。”

小宝的话,让里面出现了一阵的沉默。祈寒靠在墙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知道这样偷听不太好,可是,她想就这么听听他们的意思,如果她在场,顾虑到她的感受,他们也许不会说真心的话,但现在,也许,这样就可以帮她下决心了。

“小宝哥,你别这么说!光衡哥这么说,他心里也不舒服。祈寒姐她对咱们,那当然是没话说,可是,小宝哥,你不想开演唱会了吗?咱们盼了那么长时间。还有,咱们现在得到的东西,那些歌迷、还有那么多表演的机会,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发展,你都舍得下吗?我们现在正红啊……听公司的话,他们不会亏待咱们的。咱们的那些梦想呢?自己写歌出唱片,唱咱们自己的歌,不是那些阿猫阿狗,咱们坚持了那么久,那些东西,你都不想要了吗?而且,想想光衡哥的话也没错,也许对祈寒姐来说,放弃咱们才会有更大的发展。”

小行的话很具有鼓动性,祈寒知道为了他们所说的理想,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已经放弃了很多,出翻唱唱片,被别人讥讽说哗众取宠,被一些以前一起玩乐团的人嘲笑,说他们净唱些肉麻的情歌,他们也不想这样,可是,他们能得到的机会太少,就算是不甚满意,他们也只有紧紧地抓住,所以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回头路可走。

屋里的人都不说话,原本急躁的小宝此刻也哑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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