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挚好奇的凑到艾瑞莉娅身边,歪着头看着索拉卡匆匆离行的背影。出于对人类性情的认知,按照自己的经验,这位足以在瓦罗兰排进前五的高阶医师一定和受伤的李青偏将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如果二者按年龄来推算,很有可能是女方的单相思。
索拉卡,封号【众星之子】——不化妆、不打扮,穿着最朴素最简单的工作服,她站在那里的感觉,都会让人忍不住涌出四个字:白衣天使。
樱挚更加好奇的就是,他依稀记得李青的块头和声势都显得五大三粗的样子,人至中年也未曾婚配。难道说,索拉卡这位纯明、柔美的女医师,有着非同常人的壮汉情节?
这,是真的吗?
樱挚斜睨了艾瑞莉娅一眼,作为城主的孙女,眼识过人,而且或许了解某些惊人的内幕,没准就吻合了我刚才的猜测呢。
他正接着自己内心的想法,问了艾瑞莉娅。
“哎呀,你胡说什么呢,那怎么可能?”
日光下,裙摆微摇,艾瑞莉娅用手摸了摸樱挚的下颌,专心地看着他,笑容里忽然带着一抹别的意味,仿佛在传达着——“你真是人小鬼大”。
……
就在营地较高层的某个房间。
凯南从昏迷中苏醒——李青的那一脚可揣的不轻。
他暗地里诅咒了几句。
如果凯南知道李青现在就快丢掉半条性命,他一定很高兴。
他闭着双眼,感知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陌生病床上,警惕地动了动鼻子——并没有闻到什么危险,反而……有些熟悉的味道,他很安心——懒懒地翻个身,呼吸渐渐稳定。
“知道你在装睡。”
冷艳的声音从房间的阴暗角落响起,声音发自一位手持注射器的白衣女子,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只豌豆般粗的针管,嘴角带笑,“还不起床,想挨这一针吗?”
“呼撸撸——呼撸撸——”回答她的是一片肆意的鼾声。
“滴答,滴答。”
时间,在转眼中消逝。
凯南如同雕像般躺着,满脸美滋滋的表情,连手指头都不动一下。
白衣女子走到他身边,却没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注射器。她试了试,细细的针头顿时射出了潮湿的液体。
她在他面前蹲下。
“我数三声。”
“三……”
“二……”
就在这时,睡如死猪的凯南龇了龇嘴角,睫毛隐动,样子看上去睡得很沉、很香。
但是,白衣女子明显和他打过交道,看着凯南呆萌般的神态,就像在看着一位不会说谎的傻子。
如果凯南睁开眼便会注意到一处细节,那就是白衣女子的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是一抹让他刻骨铭心的笑。
“时间到……很好!”
房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女子目光下移,毅然决然地抓住了凯南的膀臂,针头对准,整套动作一点不拖泥带水。
“停——!我起还不行么?”
凯南知道若是自己再装睡,绝对躲不过这一针,他气恼地从床上跳起,以他前所未见的速度。
“阿卡丽,你真的很过分。”
他扭过头,还没来得多说话,就见,阿卡丽撅着嘴:
“看吧,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这时凯南才注意到女子的打扮,上身穿着一件包臀的白裙,胸口有个红色的十字,下身缀着条七分裤,脚上穿着今年最流行的、足有四公分的胖头小高跟。细腻而微黑的皮肤,像是羊奶滴入了玉米穗中,让人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嘣”的一声闷响。
阿卡丽将一个更粗的针管放到凯南身前,床单的柔软里陷下几许凹痕。“看够了没有?”她张了张略薄柔软的樱唇,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宝石红。
“没……啊!我是说,你怎么改行做了护士?”凯南双手合十,眼中满是憧憬。
阿卡丽看着对方眼珠乱窜的脸蛋,一掌把他扇飞:“护士是我的副业,不当护士我吃什么?”
“我养你啊。”
凯南从垫有珍贵毛毯的地板上爬起,神态看似一本正经,再看又似在暗笑扬眉。
“不需要!”
“我警告你,凯南。没有任务的时候,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唧唧歪歪的,最受不了你了。”
阿卡丽披上一件遮阳的外套,一头流瀑般秀丽的亮发,倾斜下来,她瞪了凯南一眼,准备只留下一道妙曼的背影……
却发现自己迈不开脚步,阿卡丽气恼地回头,回头的瞬间,她的眼睛骤然睁大——眼下,凯南正很泪眼汪汪地拽住了自己的衣角,像极了路边孤苦伶仃的流浪儿童。
阿卡丽挣脱不开,气急败坏地跺脚:“再不放开,小心我的十字莲花刀!”
“呜呜,别这么暴力嘛,人家受伤了耶。”凯南楚楚可怜地扭动着自己的屁股。
他的小脸紧紧地贴在她的臀部上。
阿卡丽脸颊微鼓,强忍着一万次出手的冲动:“放不放?”
“不放。”凯南抬起头,大眼睛水汽氤氲,以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只要你不抛下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真的吗?也包括献身吗?”阿卡丽很专注地看着他,说道。
“是的呢。”凯南的声音很紧张,甚至有些颤抖,但毕竟他比阿卡丽要小很多,不知怎的,阿卡丽的话语竟让凯南顿生绮念,他羞怯不堪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便在这时,一根悬浮的尖锐针管,带着通体透明的药剂,无声无息地刺进了凯南的血管里。
他软哒哒地倒了下去。
“唔,那你去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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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了两日——联盟历九月初四,是个极不起眼的日子,但有心人却会记起艾欧尼亚的新生募选就在今天。
这对樱挚来说,可真是个好消息。
艾欧尼亚的主要人口组成是人类,但部分约德尔人和其他的一些小种族也将这里视为家园,那都是不仅是因为艾欧尼亚的好客热情,宜人的气候,更是因为这里有着众多闻名大陆的资深学院。
过去了许多年,从艾欧尼亚当地的学院里走出了无数强者。
据说如今大陆最巅峰的剑姬菲奥娜,都曾经有在艾欧尼亚学习深造的经历,更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均衡教派的阿卡丽,城主的孙女艾瑞莉娅,就连军部的韦鲁斯校尉,也都曾是艾欧尼亚本地学院的翘楚。
当然,那些已成了过去的经典。现在人们更关心的是,今年的新生招募里,会不会冒出一两个资质罕见、令人眼前一亮的天才少年。
樱挚对着水盆整理好衣着,然后走出了石屋。
昨夜樱空释爷爷跟他促膝长谈——说自己到了上学的年纪,不能总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应该去各大院校的招生平台上看看。
爷爷还若有深意地告诉自己,艾欧尼亚的办学条件还是不错的。
樱挚的脑海里有几家条件理想的学院,此时去的正是当地排在首位的“超越学院”——因为艾瑞莉娅她也在这所学院的就读,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学姐——而且近千年来,超越学院的学子在大陆竞技场的比试里一共拿到过九十八次冠军,这个名次比之大陆公认第一的“战争学院”也是毫不逊眼。
在樱挚到来之前,已有不少年幼的学员汇聚于此,他们乱哄哄地说着话——学院聘请特级教导员来招生的消息在人群间传开——他们个个面色红润,都在口无遮拦地憧憬着心中的未来。
几百名幼龄学员,除去一些是贵族、商贾的内部保送,但大都源自艾欧尼亚清白家世的普通百姓,可谓三九阶层,倾巢而出。仍有不少有志青年陆续赶来。
校方投入若干的武力,用以维持稳定和秩序——超过了六十名的青铜骑士,九名白银骑士,甚至还有一位五星的黄金魔法师!
学员们自觉分成了几个泾渭分明的群体,踌躇满志地谈论着共同的话题:
“瞧瞧那个蠢货,长的跟头猪有什么区别,下巴上还生着一层一层的肉,真不明白这头笨猪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来报考我超越学院?”
“哇!你火气那么大,要不要我今晚给你下下火啊?”
“哈哈……我只是在气愤,为何每届报考的人数都这么多。我要是那头蠢猪,倒不如拿些身上的肉割掉卖了,至少能娶个老婆,也不用在这里苦等。”
“好高明的法子。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说啊?”
“我才不那么傻呢。”
“为何?”
“我一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钱,二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权。万一他是在扮猪吃老虎,我岂不是踢到了铁板?唉,还是慢慢等吧。”
是的,超越学院在艾欧尼亚的历史上成绩最好,报考人数自然极多。
当然,入考难度必然也是最大。
樱挚抵达超越学院的门口,人潮依旧风云涌动,却不显混乱拥挤,两边以灰瓦白墙的围起,远眺是几片湘妃竹林,几片杏树,但株数最多的还是桃花。
隐于花树淡雾之后,才是超越学院的主要建筑。
一位其貌不扬、五官往一块儿凑的学员,轻轻说了几声“教导员来了”,整块营地便如深夜的潭水般,静若寒蝉。
百米外,脚步声渐渐临近。
“教导员”眼神并不似想象中的严厉,反而如柔水般清澈,她扫视全场,似乎对学员们正襟危坐、懵懵懂懂的情形很是满意,她的脸上自然地露出浅笑,就像是春花秋月下的小溪。
她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自己:“学员们!我就是你们的教导员卡尔玛。”她在台面上写出三个秀丽的字体,“我的身份、称谓有很多,你们可以叫我‘卡老师’。如果你有幸通过学院的考试,那么往后的数年里,就由我来给大家讲授理论方面的知识。”
一段精炼的介绍,营内掌声四起,许多颇有家学的男孩眼都亮了——卡尔玛,封号【天启者】,是艾欧尼亚,乃至瓦罗兰最资深的理论教育家,相传她带过的学员里,出了很多叱咤风云、威震大陆的强者。
一念至此,男孩们心中的兴奋劲儿来了:
“她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的卡尔玛老师啊,我看过她撰写的书籍。”
“哇,闻其名不如见其面,见其面不如听其声。”
“是不是咱们以后都是她教呢?”
“那当然,内部资料,卡老师可是城主身边的红人,和军部关系大着呢。”
……
学员们窃窃私语,卡尔玛却是和气地笑笑,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平地上那股惟师惟上的感觉,拍手示意安静:“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她的声音充满着关爱,就像卵石投进了水里,清脆叮咚,萦绕心头,“来的时候啊,院长交代我一个任务,就是从你们中间训练并选拨出一批精英,进入内院的学习。学成后,可根据自愿,进入艾欧尼亚最尖刀的部队里历练。这项任务艰苦而荣耀,需要大家付出血与汗的努力。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数百学员如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喊声响亮、整齐。
“好!我就是喜欢这般有朝气的孩子。”暖场效果达到了,卡尔玛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这干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内院那个地方哪里这么好进。她心思一转,笑着继续鼓舞:“凡是一经选入,没有滞留期,直接享受等同待遇,年收入两万金币,解决家庭三代住房问题。不要用这么惊讶的表情看我,老师心地善良,从不哄骗小孩子。有志于加入精英角逐的,到老师这里来报名登记。”
卡尔玛刚停下话语,就有不少学员伸手讨要报名资格,更有人不顾礼仪,冒失地冲上了临时增添在门外的桌子。
“要不要报名?”一张并不出众的脸,微微侧头,问向身后。
“报啊!跟我一起报。”身后的那张脸,长得身前那人一个模子,明显是亲兄弟。
“卡老师,我可不可报名?”
孩子们很是踊跃,谁不想自己风光体面的同时,还能光宗耀祖,福泽三代,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当然要抢着报了。
“俺真是太他么聪明了!”迎着许多学员疑虑的眼神,一位骨瘦如柴、掣襟露肘的男孩挺起了胸膛,“报了名,俺娘就不用被隔壁老王天天催着愁交房租了。”
另一黄发男孩,则在冷眼旁观,撇了下嘴,嘀咕了句:“土鸡瓦狗,报了名你也没戏。”
贫瘦男孩气咻咻地瞪了黄毛一眼:“俺知道你家里有钱,但那都是放高利赚来的黑心钱。那钱拿着俺也良心不安。”
黄毛脸上有些挂不住,张手挡住了额头,敛去了趾高气扬的神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报名,先得通过外院的测试才行。”卡尔玛见时机成熟,坏笑着冲众人眨了眨眼睛,目光透着温馨,仿佛是暖橙色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