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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栉风沐雨焉非福

很快就到周五了,单晓飞却一直未能全心投入工作中来,一心想着怎么再去邂逅杨欣彤。他只记得遇见杨欣彤的班机是MF8389,他原以为只有哪一趟次,为此而忽忽不乐。中午饭后闲聊无事,他在浏览网上信息,却忽而心生奇怪念头,他在网上查了一下,——MF8389,然后在所有人都沉寂午休的时候,单晓飞却从位置上不禁跳起来,“哎唷,怎么还会有这趟机?!”原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今早MF8389班机于早上八点从重庆起飞,十点钟降落深圳。他又查了一下明早的班次,啊呀!还有!

也许是他的举动太过夸张,以至办公室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单晓飞不觉一阵怯然,却转头问坐在一旁,正在刷屏的赵俊:“哎,赵俊,你知道航班机组人员怎么安排吗,是不是一个班号里的人员会经常变动?”赵俊瞥了单晓飞一眼,眼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他不知道他的意思,随口道:“我不常坐飞机,不清楚。”这时在那方闲着的吴宇轩却道:“你想知道那个航的,如果是国内航线的话基本上是每个班号有三组到六组人员,这些人员基本上是固定的,也会定期调整。”单晓飞听了,喜的道:“那这么说,她们之前是在哪个班次工作现在也还在哪个班次咯?”吴宇轩道:“正常情况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单晓飞不觉两眼亮晶晶起来,犹如黑暗中突然捕捉到一丝光明,单晓飞心中剧动不已。他这周六没有排班,单晓飞赶紧查看了一下从深圳飞往重庆的机票,只有一班晚间九点钟起飞的了,还剩十几张。单晓飞想订票,可他从未在网上定过票,蓝杰明今天去外场还没有回,平时出门都是他帮单晓飞定的。单晓飞此刻有些慌不择路了,一脸憋急地赶紧跑到吴宇轩那方去,急切切地要吴宇轩帮他订票。

吴宇轩楞了一下,有些诧异,这是单晓飞?以前他在会场指挥,南澳带队打真人CS,在公司议事会议上纵横捭阖,居然不会网上订票,可笑!他们哪里知道,单晓飞是直愣子,在学校,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到社会,同样一心只懂赚钱谋生,很少和人聚会沟通,也极少出去游玩,是个不惯打理个人生活的人。

吴宇轩见平日工作上绝不肯开口求人的单晓飞突然有求于自己,自己虽不怎么喜欢他,可心下还是有些欣窃。却还故意问:“你不会网上订票么?”单晓飞听了,面色通红起来,憋半天说道:“唔,来,不管……快帮帮我。”说着早将手机递过来,吴宇轩接过手机,打开91手机助手,在上面搜素出行软件,排在第一的是携程旅游,吴宇轩点击下载,不多时便安装完毕。

吴宇轩道:“你先注册。”单晓飞听了楞了一下,看着吴宇轩,是救助的眼神,吴宇轩见着,他从来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也不禁动容了,笑道:“你该不会连注册都不会吧,就是输入手机号,绑定银行卡,以后你想去哪里,在上面订票就成啦!”以前对于新事物,单晓飞总以忙为由推脱,而况近年来手机APP层出不穷、泛滥成灾,光认知便十分耗时间,更别说去使用,单晓飞为此懒怠学,也懒怠用。蓝杰明私底下也说他老保守残缺,不肯“与时俱进”,只在自己喜欢的一亩三分地里专研,他也不理会,经过这几次后,单晓飞才知道跟上时代的重要性呵!

单晓飞注册好了,吴宇轩又教他绑定银行卡,单晓飞要订票了,却呆拙笨手的,在页面弄了半天,还是没订下,他捉急了。吴宇轩道:“你定什么票,我教你。”单晓飞又蹭过去,吴宇轩问:“订什么时候的票,去哪里?”这一问可把单晓飞给难住了,说去重庆,今晚去,明早八点钟回来,那别人是不是说他疯了,还是他自己真的疯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铁定了要去重庆,——今晚。

吴宇轩先教他订一张车票,然后取消,说订机票的流程一样的;单晓飞见着,其实很简单,只是他脑子转得慢,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向来带着抵触的心理去学习,所以事倍功半而已。不多时他就订票了去重庆的机票,脸上顿时显出难以抑制的欢喜。赵俊睇了他一眼,忙问:“单晓飞,你订了票了,元旦去哪里玩?”他以为单晓飞是打算元旦出去,所以这样问。单晓飞听了,胡诌道:“我……应该是去厦门吧。”他这样说,赵俊也懒得再问。

下午照例是开会,蓝杰明等人没有回,他们在市民中心去执行外场演出。因为人不齐,所以总结会开得很随意,也结束得快。单晓飞并不在乎,他的心早就飘到那三万尺的高空中去了。会议一结束,他早夺门而出,那架势只能用一个新时词来形容——“梭哈”,好快!

不多时,单晓飞便奔到了街口,在那等公交。然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单晓飞心急如焚,真是要去做什么堵什么。好容易有一趟车过来,——是满车,单晓飞不及多想,硬挤上去了。得到半路却见堵得严严实实的,他恍然想到今天是周五,恨自己不早做打算,卡在这路途心焦死!到南头站转车时,单晓飞不敢冒险,直接打车去了。要知道,若放平日里,打个车像要了他的命!

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尤其当你真的迫切渴望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全世界都来给你添堵!车子将到宝安国际机场时,——擦车了。此刻已经七点钟,距登机还有一个小时零几分钟,距离机场还有一公里左右,单晓飞无法,只得付钱下车,让那司机和擦车的人扯。

不知是因为要再见到杨欣彤的缘故,还是对梦幻的迫切,单晓飞像打兴奋剂的豹子,——往机场狂奔而去。到机场时,虽是冬天,却已汗湿淋漓。他扯了扯胸口因为汗水而黏在身上的长袖T恤,喘了几口大气,又往那取票口去,见的是长长的队伍,单晓飞突然心中一紧,心跳动得更加剧烈!

他忙往咨询台去问,他们说可以在出票机上直接打印,单晓飞忙向那出票机一看,人比较少,可能是因为人们还不习惯机打票。单晓飞如获重生,赶紧过去排队,他前面有两人,不多时候便轮到他,他把身份证压上去,看上面提示,只差五分钟便停止出票,单晓飞不觉如释重负。只听见那机器“咔滋咔滋”的响,不多时,一张白蓝相间的机票渗出来。

单晓飞不敢懈怠,又一路往安检那边跑去。人还是照例的多,只是机票在手,心里要踏实了许多。他这次孑然一身,很快过了安检。他又往登机口疾步走去,直到登机口旁,他才安然坐下,手抹了一抹额头的冷汗!心想真是“好事多磨”!

他冷静下来却发现没带钱,也没带手机充电器,而且手机快没电了!单晓飞悬而坠地的心陡然又提到嗓子眼,这时他才感觉到“冲动的惩罚”。只怕到重庆要露宿街头了,单晓飞不禁苦笑起来。心想自己肯定是疯了,没有疯的人怎么会做这没头脑的疯事情;瞬间他却又为自己的奋不顾身,自己的慬勇夬然而高兴了。——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

到重庆已是夜间子时,在机上就感到一阵肃冷,果然,单晓飞一下机,不觉身体一阵抽搐,“哎呦,冷啊!”他直打哆嗦地喊,仓猝之中,他倒忘了现在是十二月份,——冬天,——这是北纬三十度的重庆!他从南国的气温将近二十度的深圳飞到接近零度的重庆,是应该要穿厚一点的衣物的。

同机的人见他衣着单薄形状,都不禁然要多看几眼,仿佛在想:这勇猛的少年是要用他的热情在这冷天作酷?可惜并不如所愿,单晓飞瑟缩着身子往候机楼跑去,可惜江北机场里虽有空调,却还是冷。单晓飞在机场廊道上找了个位置坐着,他已冷得面色青紫,紫唇干涩,只有两轱辘眼珠还在眍?里散着光。他开始发愁去哪里找住处,没带卡,没有现钱,只有手机,这是怎样的可笑的境地呵!

他在机场楼道冷坐不久,便站起身,心里似乎坦然了些,“既来之,则安之”、“天总无绝人之路的”,——他想。他顿了一顿,觉得身体稍微适应了气温,便急的往门口走去,士车司机在那招徕客人,单晓飞是决计不敢上的,他循着那机场不远处的楼层走去。第一先要先找住地,能用支付宝支付的宾馆或者酒店,然后再通过支付宝转账换些纸币去吃饭,单晓飞一面盘算一面走,他这次可真的遭受了饥寒交迫。

单晓飞在航站楼不远的楼区逡巡半个时辰,才有一家酒店可以接受支付宝,为此,他陡然觉得深圳生活的便捷了,出门即便你忘带钱包,一个手机就可以解决许多日常问题。他和酒店工作人员换了一些纸币,又向他们借了一个充电器和一件羽绒大衣,穿着虽不甚合身,到底暖和要紧。

他先出去吃了饭,然后回来,到房间里洗了个热水澡,才得以躺在床上。静下来的时候,开始追溯自己今天这一系列的反常举动,难不成真疯了?这是他的第一个怀疑,因为只有疯子才做这等疯事儿。以前不要说独自乘飞机出远门,就是坐火车远行也少有,竟在中午无意间查到一个航班号便抽疯地跑来了,几乎流落街头!

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明天可以见到杨欣彤了。见了杨欣彤说什么呢,开场白怎么讲,还有——送不送点什么呢?“啊哟,不好,送什么?!”单晓飞这一惊可着实不比来时要误机小。他虽已躺倒在床,却不住跳将起来,胡乱穿了衣物,又往楼下“噔噔”的奔去。那前台女服务员见他衣衫不整的跑下来,以为什么事。单晓飞突然问:“那……这附近有花店吗?”那女服务员似乎没听明白,忙说:“什么……花店?这附近是没有的,就算有也都已经关门了。”单晓飞听了,错愕一回。

站在前台顿了许久,怅然看着阴冷的玻璃门外,一脸懊丧的准备回房去,抬头时却见酒店前台的花瓶上插着几株耐寒白百合,顿时把单晓飞胸腔给烧起热血来,——真是冬天里的一把火!单晓飞直挺挺地蹭过去,指着那白百合语无伦次道:“这……这……花……”那女服务员见他时喜时疯,却歇斯底里的,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怪异的客人。

女服务员说道:“你……是想要这花?”单晓飞猛然点头,神情完全像三岁小孩,忙说道:“多少钱,我要买!”那服务员听了,却讪讪地摇头笑道:“不要钱的,这就给你吧。”说着找了张报纸给单晓飞包裹起来。单晓飞却不乐意了,说道:“要好好装束起来的……”那女服务员见他这样说,又见他神情严肃,不像刚才那番傻痴。遂将酒店里所剩无几的塑料装束纸将那绝无仅有的几束白百合给单晓飞包束起来,直直地弄了半个时辰,才包束的有些模样。单晓飞看着,他是吹毛求疵,苛求完美的人,可是已经夜半三更,没有花店,那女的又不是行家,已无可取之法了,他放下一百块钱,捧着花走上楼去了。那女服务员说道:“先生,不要钱的!……”却听不到单晓飞的回应了。

没人知道这一夜单晓飞是怎样睡着的,但却可以肯定他做了美梦,因为可以从他那睡梦中的上扬的嘴角看出来。整个江北逐渐沉浸在了这黑魆魆的冰冷的夜里,除了时隔十几分钟起飞和降落的飞机,这夜已经进入了阴冷的沉静。

“你听远处的声声汽笛,勾勒出梦境中的岛屿,在清晨慢上岸的海浪,是世界尽头的回响……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是华为荣耀的王晓天的歌《荣耀》,单晓飞每天都是被这闹铃给吵醒的。他起初还想继续懒觉,迷糊中醒悟今天可是大日子,不觉从床上惊跳起来,先摆了摆头,感觉有些晕乎,他不在意,先去洗漱刷牙。要知道,这当年中学生活中才会有的场景,然不料进了社会后,这情况倒增多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有些顑颔憔悴,眼圈有一圈灰肿,眸子似乎也眍?进去了,这是他长时间透支身体后的情况。单晓飞用手在眼部揉了几下,耸一耸肩,似乎感觉精神好多,或者故作抖擞。他此刻的心已冷静平和下来,虽还有些兴奋,到底经过一夜的冷寂,很多东西已在脑海又旋转了一遍,这一切似有冲动之嫌,却即刻又打消了。“所有东西都可变,此生此世,唯她不变!”单晓飞狠狠地想,仿佛现在在杨欣彤面前做誓言似的。

他走下楼去,步履轻盈而有力,脸上也淡然从容。想到就要见到杨欣彤了,那沸腾热血又流入全身,感觉一阵温暖。那束百合花经过昨晚折腾,又在空调之下吹了一夜,已经萎靡不振,毫无颜色了。单晓飞却不理,就目前来说,——聊胜于无!

他走到前台,那女服务员在小憩休寐,单晓飞见着不忍扰醒,在前台踌躇半晌,还是开了口:“你睡着了么?……”那女孩本就半睡半醒状态,听到叫声便顿头舒眉展眼起来。她见单晓飞这样的早,又想起昨夜他折腾到半夜,不禁有些惊讶,她忙从电炉旁站起身来,脸色已经微暗下去,鼻尖也似乎被这冷夜冻得通红。单晓飞把大衣还给她,前台服务员见着错愕不已,却伸手去接过大衣了。单晓飞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那女服务员正在发怔,没有答他的话。她本想让他先穿着,这是拂晓时刻,是一天之中温度最近、最寒冷时刻,人要出去,又穿得这样少,非冻坏不可,可她最终还是没开口。单晓飞已往门外走去,将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对那女孩微笑说道:“谢谢你的花。”那微笑很怯,却很纯真。她万料不到他还能这样,自己正挣扎着要不要先把这外大衣借给他,——门口已阒无一人了。

单晓飞走在路街,起初在酒店因为刚下床,身子还余留温热,所以并未感到冷。现在在这大街上,仿佛赤身冬泳,满腔热血却抵挡不住这清晨的天寒地坼,一阵阵凛冽的风刮着,他感觉全身除了胸腔灼热,余下的都被冷冻麻了。好在酒店离机场不远,他快步奔向机场。冲进去时是一阵淡淡的温暖,然后是一个极为不和谐的画面,只见来往行人裹着长厚大衣匆匆迈步,单晓飞却是一款长袖衫,大有《卖火柴的小女孩》之嫌。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取票,又在众目惊叹之中过了安检,然后到候机口去了。举目四忘时,偶有几束异样眼神掠过来,随即又落在昺亮的手机屏上了。在此刻,单晓飞才感脸炽鼻齉,清鼻涕不住淌出。全身冷起疙瘩的单晓飞终于冷静下来,一天之内,历经了从未历经的荒诞滑稽,遭受了自己从未遭受的坎坷笑料。这匹夫之勇,实不敢当也!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天已微晗。单晓飞想:“一会儿就可以见到杨欣彤了!”

已经开始排队检票,依旧是一样的程序,只不过似乎比上次来更冷一些。摇摆车上的人们都低着头刷屏,仿佛担心落下什么重要信息,却脸色凝滞而且空虚。单晓飞瑟缩着,手里捧着的百合花,偶尔有好奇的眼光瞟过来,随即不见了。机场摇摆车终于停住,单晓飞感觉自己的热血又沸腾起来,他和人一起下车去。

他站上登机梯,心开始由慢而快、由平缓而剧烈的跳动着,“欢迎登机。”还是那娇柔妩媚的声音,单晓飞的魂魄几乎被这声音撩飞起来,真是“忽魂悸以魄动”。单晓飞寻声看去,见那人却并不像杨欣彤,她的身子比较瘦小,面庞也比杨欣彤的消瘦。只是昏黑之中,单晓飞眊不分明。

他随着人群登上去,“欢迎登机!”不禁又令单晓飞为之一颤,然声音却似乎沙哑粗犷些。单晓飞隔着人头,伸长脖子跂望,心都要跳出来了,再走近一看,——不是杨欣彤!这一遭可比这寒冰料峭还要刺骨得多了,单晓飞的心头往无底的深渊里沉下,沉下去。他怔怔地在那机舱口的女乘务员面前伫立好久,“欢迎登机。”那女乘务员仍旧这样对着乘客说,那语调依然柔美无比,只是她毕竟不是杨欣彤,这音色虽美,却已无法撩动单晓飞魂魄。

大约是单晓飞傻站的久罢,身穿单薄,手里又捧着一束似枯似活的白百合,在这凛冽的北风中,格外引人注目。单晓飞的身后已没有人,那女乘务员早看到了他的异样,以为他是要来和自己表白,不觉又惊又怯,心头兀自鼓鼓而动。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担心弄出“自作多情”的笑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单晓飞大约感到后背被这冰冷的风吹麻了,从失魂落魄之中撑着醒来。讪讪地笑道:“怎么……换人了?……”他支支吾吾地自语,那女乘务员见他开口,莫名其妙,只好说道:“您好,欢迎登机!”

或许杨欣彤在机舱内,“啊呀!”单晓飞猛然惊醒,忙又向机舱走去,迎面的深蓝制服的中年妇女却不是李娟,他急忙走进机舱去,见其他两位女乘务员在机舱内各自忙碌,却不是杨欣彤,单晓飞不寒而栗,绝然失望了。她们见单晓飞这模样,也无丝毫在意,照例点头微笑:“欢迎登机,请找位置坐好。”

单晓飞无可适从地来到位置上,两眼无神的坐着,手里依然捧着鲜花。可他依然心有不甘,他希望杨欣彤是在后机舱里忙着,所以没有出来,他还是执拗地抬头往后机舱看去。后来终于失望,因为在飞机起飞前的机上安全常识演示时,那三个浅蓝的身影之中,并没有杨欣彤。此刻的单晓飞,一颗心如同被冰水泡着,那初来时的血热,顿时化作冰魄,极寒透骨。

坐他身旁的是一和蔼可亲的老妪,头戴黑色羽绒帽,身穿富丽华彩黑红厚棉袄,见他手里捧着鲜花,又这样的懊丧落寞,有些好奇。直到飞机将起飞时,他身旁的老妪突然问:“孩子,你安全带系了吗?”单晓飞不答,她又问了一句,单晓飞转过脸来,两眼黯然地看着那位老妪,那老妪又道:“孩子,你的安全带系了吗?”单晓飞仿若睡梦中醒来,忙不迭口地“哦哦”道,才系上安全带。

那老妪似乎对他紧握手上的白百合感兴趣,笑问:“孩子,这花是送人的么?”单晓飞听了,瞪了她一眼,点点头。那老妪见他似乎戒备,并不多言;又似乎是被什么弄痴了,呢喃说道:“这花要送给你女朋友的?”单晓飞很木然地看着她,说道:“嗯……是……哦……不是,我没有女朋友。”他说时不觉惭愧的低了头,那老妪却不妨,只是一脸温和淡然的笑。

又说:“那这花是要送给你喜欢的人了。”单晓飞不置可否,只说道:“嗯,是的。”这时一位机组乘务员从头等舱那边走过来,见单晓飞手里捧着那已枯萎耷拉的花,说道:“先生,需要帮忙吗?”单晓飞看着她,摇摇头,那女机组乘务员只好说道:“那好,请您拿好了,我们飞机就马上就要起飞了。”单晓飞瞪着纯净眸子怔怔看着她,应了一句“哦”,她见单晓飞瞪着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怯然地往后机舱走去了。

飞机起飞了,单晓飞却仍是一脸漠然,他没想到自己满腔热血,卸下所有伪装,悍然不顾地追来,却稀里糊涂地被各种意外、不顺、挫折给击的粉粹,毫无招架之力。

那位老妇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安慰道:“年轻人,怎么遇到一点小事就这样的垂头丧气,还记得我们知青那时,饥餐露宿、慌不择食都没你这样哭丧呢。只是我那丈夫太过坚毅,不肯屈服,以至落下我一人……”说时她陡然顿住,面庞上略带些忧伤,随即又转了平和。继续自言自语道:“我有个像你这么大的孙女了,她现在国外读书,一年不得见几次面呢。她倒很孝顺,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了很多国外的东西,常常给我讲她在国外的趣事,咳咳,年轻真好啊!”说到这里她不禁感叹,脸上显出笑容。

单晓飞虽不语,却已经开始侧耳倾听,那妇人继续旁若无人地道:“我记得我们认识那时,他也还没你这么大,我们都是农村的,家里穷着呢!我家里还好一点,他家里可是吃了上顿找不着下顿,我父母又不肯我们往来,他就说要带我私奔,跑国外去!……”那妇人说着却自己咯咯地笑起来,脸上洋溢着怀念的幸福。

“那后来怎样?”单晓飞于是忍不住问,那妇人见问,说道:“后来,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他是很刻苦的人,先上高中,又考了大学,后来在大学任教。他就接我过去,我们住在学校的一间小公寓里,条件可比不得现在啦,现在的孩子都很幸福,却迷茫不懂得珍惜。”说到这里,那妇人脸上除了祥和之外还略带叹息,单晓飞沉默,那妇人却道:“孩子,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儿了吗?你怎么这样子就上来了?”单晓飞被她话头一转,有些措手不及,又看了一下自己,灰头土脸的,有些自惭形秽。

单晓飞尴尬地道:“唔……我……我本来是来找她的,可是没遇着……”那妇人听罢,却微微莞尔,说道:“所以你就这样的垂头丧气?”单晓飞不觉心头一震,看了那老妇一眼,那妇人见他不说话,只是咯咯地又笑,许久,她说道:“你喜欢的那人一定很漂亮吧?”单晓飞听了,可劲地点点头,说道:“是呢。”那妇人笑道:“那很好,那很好……”便不再言语。单晓飞不知道她说的“那很好,那很好”是什么意思,自己却似乎心情豁然许多;失望还是有的,却不如刚才那样无助。

飞机是什么降落的,单晓飞不记得了,只是觉得这趟旅程结束得好快!

飞机刚滑行到点,机舱语音提示还未说完,机舱过道上又已佖满了人了。单晓飞从来不和人挤,他做事是两个极端,要么在所有人之前,要么最后。而在侧面的隔着过道的一个高挑曼妙的女孩朝这边凑过来,对着那老妇说道:“奶奶,我们先等一下,等他们下了我们再下。”那妇人见着,也乐呵呵说道:“嗯嗯,我们不急,等他们先下,等他们先下……”

单晓飞看着那女孩,是一副时髦打扮,头戴黑色小毡帽,上身是一件及膝风衣,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衣,下身穿一件紧身黑色的长厚蕾丝袜,外套一件短寸牛仔;朱唇明目,娇滴喜人。

直待后排位置的人都走完了,那女孩才从位置上蹿出来,忙的要去拿行李,那老妇却道:“孩子,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的行李。”单晓飞听了,忙起身往行李架看去,是一个不小的行李箱。那女孩把自己的行李拿了下来,忙要回身来拿那老妇行李箱时,却见单晓飞在动手拿,她先是楞,等单晓飞将行李箱取了下来,她才说道:“谢谢你啦。”单晓飞笑而不语。那女孩又伸手扶那妇人出位置,单晓飞侧到一边,那女孩靠近时,是一股馝馞幽香袭鼻,单晓飞是不喷香水的,所以对香格外灵敏。

那女孩见他侧身让自己,忙笑着看他,那妇人出了位置,却道:“走,孩子,我们走……”单晓飞要走时,转身却见自己的白百合还躺在位置上,心又被刺了一下,他恍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而来。单晓飞往后机舱看了看,似乎空寂,他在极短踌躇,心里一横,想着反正这次脸面糗尽,也不必再顾忌,索性做到底!

单晓飞对那老妪道:“唔……要不你们先走,我有点事。”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们,所以这样说,那女孩却是伶俐的,见他这样说,又见着那丛百合花,已经猜了七八分了。她忙扶着那妇人往机舱口走去了。单晓飞拿了百合花,先自深吸一口气,定一定神,往后机舱室里走去,他掀开那帘幕,情况和上次一样,那两个女乘务员投来了陌生的眼神。单晓飞怯然道:“我……这……杨欣彤不在这班机上吗?”然这次并没有吃闭门羹。

“欣彤啊,她今天休息。”是刚才站机舱口的那女孩。单晓飞听了,心里顿时释然许多。那女孩见他这样,又好奇地问:“你找欣彤干嘛?”单晓飞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你可以帮我把这花送给她么?”他这一说,令她们有些诧异,随即便是一阵笑,并非嘲笑,而是觉得他这神情说话模样很逗。单晓飞见她们这样笑,知道在笑自己这窘态,也陪笑着,又说:“可以么?”那女孩听了,不觉为难地笑道:“这个……欣彤人在重庆休息呢,我怎么送给她?”

单晓飞说道:“那你飞回去带给她不就成了。”她们听罢,恺然大笑起来,那女孩见他这样诚恳坚持,不忍泼他冷水,只说道:“唔,送是可以的,可是你……这花……”她见花都已经枯萎凋零,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单晓飞却不理会,他只求花送到就成,遂说道:“这个……没关系,这次你先这样子送给她,不行下次我再补一束好的。”那女孩听了无法,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只说道:“那好吧,不过我只管送到,其他的我可不管。”单晓飞听了,奇怪地问:“其他的,还有什么其他的?”

那女孩见他这样呆,又道:“其他的……比如说她不收啊,我见不到她人啊……”单晓飞听罢,如梦初醒,随即说道:“不会的啦,只要你送到,她就一定会收的啦。”那女孩见他这么肯定,便不再说话。单晓飞说完转身要走,脑海闪过什么,又转过身来,对那女孩说道:“唔,要不我加你微信,到时候如果她不要这花的话,我再给你转钱,麻烦你帮我再买一束好的送给她。”说着他把手机递了过来,那女孩这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怪自己刚才多事。单晓飞道:“你……那……门要关了,我出不去!”两人见他还是一副呆子模样,忍不住又笑。那女孩无法,只得把自己微信号给他,单晓飞看了一眼,又说道:“唔,你名字?”

那女孩也不知今天自己这样的奇怪,平时有乘客要她私人信息,她是铁定不给的,今天却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信息都给了眼前这呆子,还要去帮他送花,真是稀了奇了!

她输完名字,将手机递给单晓飞,单晓飞接过一看:韩若柳。那边客舱经理已经走过来,单晓飞得意地说道:“哈,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先走了,拜拜!”说完转身走了。在转身的一刻,和客舱经理打了个面照,被客舱经理那狐疑清冷的眼光将他一脸的笑容给袭回肚里去了。

单晓飞从机舱口出来,心想虽事情不尽如人意,却也打进内部系统了,好歹也算这一连串坎坷的一个补偿吧。单晓飞且想且走,他穿过登机桥,步履刚踏入航站楼廊道,却见不远处那老妇和她的孙女在那里等着他了。那老妇见他出来,冲他笑了笑;然站她一旁的孙女显然有些不解,为什么她奶奶要等单晓飞。

那老妪向单晓飞招手,示意他过去,单晓飞万料不到她竟然会在这里等,他是不善见陌生人,正奇怪踌躇着,步伐却没停,向那老妇和她孙女走去了。那老妇见他过来,便乐呵呵地道:“怎样,事儿还顺利吧。”单晓飞微笑地点点头,说道:“嗯,您是在这里等我吗?”那老妪似乎没听清他的话,只说道:“唔唔,顺利就好,顺利就好……”说着笑嘻嘻地迈开步履去了。

“你们是去重庆玩的?”单晓飞问,那老妇听了,笑盈盈地道:“嗯嗯,这就是我的乖孙女啦,她从美国回来,就带我到重庆去看万国博览会,很热闹哦。”单晓飞听了睄了那女孩一眼,那女孩也正看着他。

他们一路走到航站楼出口,只见一辆宾利停在那,迎来一位老司机,说道:“老太太和紫嫣回来了。”那女的道:“华叔好!”那老妇笑道:“嗯嗯。”她要俯下身进车去,却停住,转身招手叫单晓飞过去。单晓飞在找车,没注意,那女孩却道:“嗨,我奶奶叫你呢。”单晓飞转过头去,见那妇人在招手叫自己,他忙款步走过去。

那老妇似乎有话要对他说,单晓飞将头俯低凑近,不料那老妇却将自己颈上的一条围脖解下来,挂在单晓飞脖子上,单晓飞错愕一回,吃惊地看着她,站一旁的女孩和司机大约也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只听她说:“年轻人,记得要保重身体,搞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完一脸慈爱地眯笑着眼儿,又拍拍他的肩,令单晓飞心头温暖不已;自己来深圳这么久,还从未有人这样的体贴过自己,关心过自己,叫他如何不感动。

可单晓飞毕竟是单晓飞,他的脑子太直,“无功不受禄”的念头冒出,欲推辞说不成,这时在一旁的女孩见着,急忙过来,凑近单晓飞耳旁说道:“我奶奶送你东西,你不要拒绝,这是她的好意。”单晓飞听了,急忙回过神,只得怯笑道:“谢谢奶奶。”那妇人便蹬进车去了。那司机见着,也随即关上了门;单晓飞讪讪的,看着那女孩,说道:“你……你奶奶平时都这样吗,见人就送人东西。”那女孩听了白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叫见人就送,我奶奶只送她喜欢的人。”单晓飞顿觉受宠若惊似,又怔了一回。

那女孩上车去时回眸冁然而笑,宛若明媚阳光,温暖如春,令单晓飞神魂飘荡,她说道:“有缘在见咯。”单晓飞怯怯地笑道:“再见!”那车便扬长而去,不多久便消失在单晓飞视线里。单晓飞看着自己脖子上突然多了一圈围脖,陡然有些奇怪,却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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