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皇帝的一大特点就是老婆多,其中佼佼者像唐玄宗和晋武帝之流,其后宫佳丽数量足可组建一个整编师。即使差到像光绪一样惨,也有一后二妃共三人,所谓一夫一妻似乎永远跟皇帝们无关。其实不然,中国的几百位皇帝中还真有个一生只娶一个老婆的皇帝,他就是明孝宗——朱祐樘,其唯一的妻子就是张皇后。
朱祐樘之所以会这样,与他那奇怪的父亲有着很大的关系。
如果说朱祐樘是皇帝中模范丈夫的杰出代表,那么他的父亲明宪宗朱见深就是花痴的代表。所谓花痴,就是像中毒的电脑一样,偌大的硬盘里突然间装进了一个程序,该程序疯狂复制,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了每一Byte(电脑空间单位:字节),再也容不下其他程序。朱见深的情况就是这样,他自小受到比自己大十九岁的一个宫女万贞儿的照顾,久而久之产生了恋母倾向,对她痴心不已。痴心这个东西在每个人身上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可以痴心一生,有的人只能痴心一年,因为痴心还有一个孪生兄弟——花心。幸运的是,朱见深同志是前者,他对可以当自己妈妈的万贞儿的爱就像蒲松龄的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即使到死,都矢志不渝。朱见深的第一个皇后吴氏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有次莫名其妙打了万大妈一顿,朱见深二话没说就把她废了,打入冷宫足足二十多年。继任的王皇后长了眼色,有事呢不论大小都跑去和万大妈商量,万大妈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没事呢也跑去万大妈那里套套近乎,送点好吃好玩的,好像媳妇伺候婆婆。就这样,她才勉强坐稳了皇后位。
然而幸运是对万贞儿而言的,对朱见深和他的大明王朝而言,万贞儿却一盆不折不扣的祸水。如果一定要在祸水前面加个定于的话,不是红颜,而是黑颜。按《明史》的描述,万大妈不仅脸长得像大妈,就连腰都是标准的水桶腰。如同轿车的底盘重才能走得稳一样,朱见深在跟亲妈解释为什么痴心万大妈时回答,有万氏在,睡觉才安稳。
硬件不好也就算了,万大妈的软件也是一塌糊涂。万大妈结婚晚,能怀上个儿子不容易,可惜运气不好,孩子还没出生就流产了。以后虽然和朱见深勤勤恳恳,一同努力,却再也没能怀上孕。皇宫里讲究母以子贵,没有儿子的女人是很难有安全感的。于是万大妈开始发飙,只要发现别的妃子被朱见深临幸过,就派人日夜盯梢,一旦有怀孕迹象,立即派人送去坠胎药,逼人家强行喝下。打了人家的孩子还不算,这些后宫女子还要被送到朱见深再也够不着的地方关着,永远不给她们伸冤和重新怀孕的机会。对于那些已经生下来的孩子,万大妈也想尽一切办法弄死。在连续几年的“计划生育”政策高压下,到了成化六年,朱见深同志断子绝孙了,至少在万贞儿、朱见深和满朝文武看来是这样的。万大妈得以高高兴兴地转战权力战场,和万安等一帮弄臣祸乱朝政。
实际上,朱见深已经有一个孩子已经来到世上,而且茁壮成长。这个孩子就是朱祐樘。他的母亲纪氏是个管仓库的宫女,平时掌管仓库过目不忘,而且人缘颇好。有次朱见深在仓库溜达时撞见了她,然后临幸了一夜。事后,他彻底忘记了这事。幸运的是纪氏怀了孕,虽然喝了万大妈送来的坠胎药,但是还未出生的朱祐樘小朋友很坚强,硬是躲过了坠胎药的追杀,活了下来,直到出生。平时大家都和纪氏处得不错,万大妈的专横也使大家形成了一致的反感态度,所以都坚决守口如瓶。偌大一个皇宫里,很多宫女太监都知道朱祐樘的存在,唯有万大妈和朱见深不知。
当时纪氏收入微薄,只够自己糊口,养活一个孩子比养活一头大象还难。许多太监和宫女就一起出力支援,奶水不够就用蜂蜜,没有衣服就用凑布作襁褓。后来被废掉的吴皇后也来探望,她的家人虽然被流放或是免官,但是家里的钱拿来养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在众人的关怀中,万大妈的淫威下,朱祐樘小朋友居然长到了6岁。如果说这是一个奇迹,那么它的名字就叫公理。公理也许有时会缺勤,有时会迟到,却永远不会下岗。
时间到了宪宗成化九年,朱见深有天梳头时突然发现了几根白头(被万贞儿伺候的结果),这意味着自己已经老了。他不禁唉声叹气,这么大把年纪的人居然没有一子半女留在世上,难道自己的生理真的有问题?人生一辈子没有做过父亲,不能享受儿孙的绕膝之福,朱见深的失落可想而知。幸好在一旁梳头的太监张敏知道朱祐樘的存在,而且就是他用蜂蜜养大了这个幼小的生命。听到皇帝这么说,他马上跪倒在地,一五一十地讲出了纪氏和儿子的事。张敏只是个看门的太监,他的话朱见深当然不信,这时司礼监太监怀恩也出来作证,明确无误地告诉皇帝:您确实有个6岁的儿子。
朱见深听完大喜过望,马上派人接来自己的儿子。朱祐樘这时还没有名字,也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纪氏就认真告诉他,看到一个穿黄袍的人就上去叫父亲。朱祐樘很听话,见到朱见深立即叩首称父亲。这是激动人心的一刻,父亲突然见到了自己没有看到出生、喂过奶水、甚至教会第一句话的儿子,而儿子也突然知道了这个世上原来还有个亲人叫父亲。朱见深看着一秒钟自己还在怀疑的儿子,哭了,此刻他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父亲。他欣喜地抱着儿子走遍皇宫,用父亲特有的兴奋告诉自己的母亲,告诉每一个大臣,我有儿子了。然后命令大臣给儿子命名,立为太子,并告诉全天下的百姓。
与他的兴奋相反,万大妈却是十分的气恼,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瞎子聋子,而且是被一群太监下人骗的,她立即着手反击。不久,张敏即莫名其妙地吞金而死,纪氏暴死宫中。眼看朱祐樘性命难保,朱见深的生母周太后发话了,她要亲自抚养孙子。万大妈很牛,但她毕竟是皇帝的老婆,怎么着也牛不过皇帝的老妈,所以暂时收起了黑手。在奶奶的悉心照料下,朱祐樘9岁出阁讲学,由彭华、刘健、程敏政等等大儒手把手传授知识。上课的地点是在文华后殿,除了学习四书五经,朱祐樘要练习书法,按规定春、夏、秋三季每天写100字,冬天每日写50字。这样,朱祐樘一直学习到18岁那年父亲驾崩,整整学习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他在诗、画、琴方面都颇有些成就,为日后成为一代明君打下了基础。在这期间,万大妈曾向周太后要求要见一见朱祐樘。太后不好驳她的面子,就在临行前告诫孙子,无论她给你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不要碰。果然,万大妈见了他之后,马上笑嘻嘻地命下人弄来一堆点心糕点,但是无论她怎么劝,朱祐樘小朋友就是不吃。她奇怪之余就问为什么,朱祐樘憋了半天说出一句噎死他的话——我怕有毒!话到这个份上,万大妈终于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什么是恐惧,太子这么小就如此清楚她的为人,将来继承皇位哪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此后,万大妈忧虑成疾,于成化二十三年春一病不起,很快病死。大花痴朱见深着魔太深,自判死刑道:万妃去了,我也活不长了。果然,这一年的八月,他就去世了。朱祐樘经历坎坷,在坠胎药、万大妈等一系列残酷事实的考验下,终于登上了皇位,从此再也没人能伤害了他。即位后,朱祐樘任用谢谦、刘进、李梦阳等经世能臣,用心治理国家,出现了历史上的“弘治中兴”。在私生活方面,他也能够克制私欲,一生只有张皇后一人,没有纳娶过一个嫔妃。朱祐樘和张皇后二人夫妻恩爱,晚明学者黄景昉曾说:“时张后爱最笃,同上起居,如民间伉俪然。”期间曾有大臣劝谏朱祐樘按照古制,迎娶十二宫妃,但他依然无动于衷。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才明白,消灭嫉妒的最好方式就是一生只爱一个,只娶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