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值得纪念的
秋老虎咬人，啃得皮肤生疼。
碧空无云的蓝天下，宋易扬与姜跃在实验教学楼后的小操场玩球，棕色的篮球球撞击篮筐发出“嘭”的一声响，砸在地上又弹跳出去。宋易扬救场，出手拦截，却意外地改变了篮球方向。也不知怎么那么寸，经他手触碰过的球朝着路过年轻姑娘的臀部而去。
什么情况？
“小心——”姜跃警告的话声刚落，那边篮球已经砸中了姑娘的右边屁股蛋。
“哈哈哈——”姜跃不厚道地笑了。
真是够倒霉的，走路都能被球砸。周宁揉着被砸的部位回头，面色窘迫，视线对上某个高冷男。阳光刺眼，并未看清他的长相，只知道他个子很高。
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名高个子男生暗地指指他，周宁当即明白怎么回事，圆眼睛瞪着始作俑者，小嘴说了句：“流氓！”抬脚就将篮球踢到操场边缘的水沟里，头也不会地走掉，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球进沟里了，宋易扬恼火，“你给我站住。”
周宁回头，吐舌头，扮鬼脸。
傻瓜才会听你的。
那时候，他大三，她大一，他不会想到，那次出手救场改变的不止是篮球的路线，还有他的一颗心。
再次见面是在校内的医务室里。宋易扬打球膝盖擦伤，周宁为受痛经折磨的陈小佳取药。
膝盖受伤的宋易扬拿着一次性纸杯跳着脚去饮水机接水。
周宁看到这一幕，主动说：“我帮你。”傻姑娘压根没想起他是谁，接过他手中的纸杯凑到饮水机前。
开水落入纸杯，热气升腾。
宋易扬左手撑着墙壁，单腿站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日光透过窗外树荫照射进来，细碎的光线洒在年轻女孩身上，风吹动树叶，光线随之摆动，在细腻的皮肤上。她的耳朵很很小，耳垂圆润，还有可爱的短短的小绒毛。
她将水杯递给他，他接过去并没有道谢。
周宁暗自撇嘴。这年头长得好看的男生都被女生惯出了毛病，以为女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校医回来，周宁去取药。
姜跃来接宋易扬，第一眼认出了周宁，笑嘻嘻地说：“那不是被你用篮球砸中屁股的小姑娘吗！”
宋易扬盯着那道娇俏的背影，“你确定？”
“确定，你想想除了她有谁叫过你流氓。”
周宁从医务室出来，没走几步，左边小耳朵被扭了一下。她“哎呀”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膝盖受伤的男生被他的同伴扶着离去。
“你干嘛揪我耳朵？”
没人回应。
搀扶着他的同伴看上去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等等，想起了。
“又是你这个臭流氓。”
《暮色》上映的时候，沈丹宁吵着要看，宋易扬倒霉，被班级里的大姐头抓去影院。
偌大的影院中，观众陆续进场，人多，空气浊，宋易扬的鼻子偏偏闻到了一股清香味道，那是来自前排女生长发的味道，半湿不干的长头发时不时被她用手撩起。
沈丹宁问：“现在几点了。”
宋易扬看了眼手机：“还有一分钟。”他趁这个空档低头玩起手机。
周宁拨弄着长发，一根掉队的发丝滑落，飘啊飘啊，飘到了某人的手机屏上，白晃晃背景上的一根黑头发，明显的要命。
男人喜欢女人的长发，但不喜欢她们掉头发。宋易扬微微皱眉，抬眼看，正好看到前排女生正用皮绳将长头发扎起来。灯光的照耀下，女孩脖颈纤细优美，小耳朵圆润，有着短短柔柔的细小汗毛。很温暖很柔软的样子。
他在夏天时也遇到过一位耳朵可爱的姑娘，名叫周宁。当然，她的名字是大情圣姜跃跟别人打听到的。
影片开始播放，女主角贝拉来到终年阴雨偏僻的福克斯小镇，遇到拥有迷人外表的吸血鬼爱德华。宋易扬对这类片子不感兴趣，视线慢慢从屏幕移动到周宁的小耳朵与脖子上，吸血鬼露出尖牙的时候，他起了怀心眼，朝着她的一截小脖子吹冷风。她回头，他人已经躲在了椅子后。
周宁看了沈丹宁一眼，转回去。
沈丹宁不可思议地看向宋易扬，唇形问：“你什么意思？”
宋易扬用唇形回答：“没意思。”
他在椅子后蹲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前排小人儿的小耳朵。
周宁回头，问：“有事吗？”
“没事。”沈丹宁说着，脚踢上玩幼稚恶作剧的宋易扬。
周宁转回头，挽住了陈小佳的手臂，头枕在她的肩膀上。看吸血鬼影片时脖子凉飕飕的，感觉怪怪的。
她害怕了。
原来她胆子这么小。
胆子小不代表心眼少好糊弄，十分钟之后，前排的人毫无预兆猛然回头，宋易扬这下无所遁形。
她认出了他，先是吃惊，后是瞪眼睛，小声质问：“臭流氓，怎么又是你？”
陈小佳闻声回头：“怎么了？”
周宁说：“遇到一个变态。”
陈小佳认出了宋易扬，张目结舌，咔吧眼睛，她拉着周宁转过去，开始咬耳朵。
陈小佳说出宋易扬这三个字，周宁吃惊不小，备受女学生欢迎的宋易扬就是后座这位爱揪耳朵的死变态。
周宁在心中给宋易扬连打了几个差评，差评，差评……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姜跃准备向心仪已久的女神表白。他精心准备了一番，要来场声势浩大的求爱仪式。蜡烛被围成心的形状，女神的名字写在中间，一堆烟火由宋易扬负责点燃。
隔了两排杨树的幽静小路后，宋易扬蹲在雪地里搓着快要冻僵的手指，等待姜跃的信号。
那晚，周宁为追剧逃了晚自习。毛线围巾堵住了半张小脸，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昏暗的路灯将小小的身影拖得老长。
宋易扬老远瞧见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大冬天穿的多，堵得严实，等人走近了才看清是她。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留给姜跃梦中情人的烟花为她点燃了。
烟花“砰”得一声在夜空中炸响的时候，周宁脚步一歪，摔倒在地，吓出一身冷汗。
宋易扬弯起唇角，无声笑起来。
炫丽多彩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不同形状，不同色彩，满天的浪漫让人心灵舒畅，思想放空。周宁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坐在雪地上，扬着小下巴遥望夜空，片刻失神。黑瞳波光滟潋，粉唇微微勾起，满面温柔，单纯而美好。
宋易扬也走神了，不为烟花为某人。
有人把哧哧冒火星的小花炮丢在她身边，周宁吓得张嘴叫了声：“妈呀。”
不带响烟花的都能吓成这样。宋易扬笑着说：“胆小鬼，妈妈没在，哥哥到是有一个。”
周宁瞪眼，从地上爬起来，抓了一把雪团朝他打去。“死变态，你干嘛总跟我过不去。”
宋易扬成功躲开攻击，嘲笑她：“笨蛋，没打中。”
“有种你别躲。”周宁气急败坏，蹲下来团雪球。
雪不黏，团不成团，飞到一半就散开了花。
“有种你站那别动。”
宋易扬听话，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周宁捧着一把雪走进，一下子全扬在他头上，帽子上，小嘴恶狠狠地说：“臭流氓！”
小姑娘报复完撒腿就跑，没跑几步脚步就挪不动了，臭流氓抓住了她的围巾。
宋易扬强行将她拉回来，低垂着头问：“你说谁是流氓？”他一手抓着她的围巾，一手伸到帽子上抓出了点雪，拿在手里吓唬她。
周宁急中生智，摘下围巾逃开，边跑边喊：“宋易扬，太变态，臭流氓……”
雪在手心融化，冰冰凉凉，围巾温暖，温暖着另一只手。宋易扬看着消失的小身影，嘴角勾起弧度。
只隔了两排杨树的另一边，女神质问姜跃：“烟火呐？你说的烟花呢？姜跃你个大骗子，我会跟你好，做梦……”
北方的冬天冷的要命，西北风向刀子一样冷硬。在寒冷的冬天里，宋易扬多了条取暖的围巾。纯手工编织的，红色带着流苏的毛线围巾，漂亮又暖和，还有属于女生特有淡雅香味。
宋易扬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条围巾，时髦的他在校园里掀起了一阵红围巾风潮。许多人效仿他围起了红围巾。
选修课上的金融企业会计，趁老师没来，周宁与陈小佳低着头玩手机，坐在她另一边的男生跟别人换了位子。
宋易扬落座之后，那丫头还在低头摆弄手机。书本用力往桌子上一摔，足够响的声音引来周宁的关注。她咔吧咔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怎么是你？”
宋易扬说：“那该是谁？”
那边的陈小佳捂着嘴偷笑。
宋易扬把红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桌面上。
周宁瞪眼睛，“那是我的围巾。”
“写你名字了吗？”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是我的。
“现在是我的。”
“唉，你这个臭无赖。”
周宁气的别过脸去，陈小佳笑得别具深意，小声说：“听他们说大三大四的师兄上选修课都带着别的目的，宋师兄对你有意思。”
“怎么可能？”周宁回头看了一眼宋易扬，扬起小下巴，气呼呼地转头。
这堂课，她什么也没学，他也是，什么也没听。
她在纸条上写——我是大变态。
他在纸条上写——我是小笨蛋。
她将纸条偷偷粘在他的背后。
他也是，做了同样的坏事。
室外飘起了雪花，细碎的雪花变成鹅毛般的雪片。下课时，陈小佳被女生部长叫到一边谈话，周宁抱着书本缩着脖子站在台阶上等她。粉红大衣上的“小笨蛋”成了人们关注的对象。宋易扬站到她身边，黑色大衣上的“大变态”成了人们的嘲笑对象。
他说：“等我呢？”
周宁瞪他一眼，移动脚步，保持距离。
黑大衣，粉红外套，大变态与小笨蛋，两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被身后路过的同学嘲笑。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风卷着雪花飞舞，周宁拉高毛衣领子，缩了缩脖子。
他问：“冷吗？”
她没吱声。
他摘下围巾，搭在她脖子上，温暖与淡淡烟草味的两种体验。周宁捏起围巾一角凑到鼻端前嗅了嗅，“都被你围臭了。”
他说：“我也没围脚丫子上。”
她说：“谁知道你有没有围脚丫子上。”
“好吧，我承认我围脚丫子了，我围过脚丫子的围巾你还围，你是不是暗恋我？”
“我暗恋你？你神经病呀！”周宁扯下围巾丢在他脸上，鞋子朝着他的小腿踢去。他躲，她踢，他再躲，她再踢，她没站稳摔倒，他拉住她的手臂，结果他们双双摔倒在雪地里，她在上，他在下，四目相接，时间静止了。
陈小佳蹲在边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
周宁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背后的纸条飘落，陈小佳扑哧一笑，“这什么啊！”
宋易扬站起来，身后的纸条也飘落下来。
白纸黑字，大变态，小笨蛋。
周宁磨牙，瞪眼，跳起来将两张纸条按到了宋易扬的脑门上。“死变态，去死吧！”
打从那天起，周宁平静的大学生活多了一个叫宋易扬的男生。
有人在BBS上发表一篇名叫：大变态与小笨蛋的帖子。主角当然是宋易扬与周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画面被人偷拍了，男生高大，女生娇小，站在一起，身后分别写着，大变态，小笨蛋。还有一张是他护着她倒在雪地里的照片，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对上他紧张的神情。
苗头不一般。
一组照片被疯传，平凡无奇的普通女大学周宁一时间成了话题人物，人们跟她打招呼，学长们会逗她，笑嘻嘻地叫她：“嗨，小笨蛋。”学姐们会说：“嗨，大变态的小笨蛋。”
当然她也遇到过被人欺负的时候，某天，她被自称喜欢宋易扬很久的女学姐堵在卫生间里。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学姐将她批评的一无是处，并且出言警告她离宋易扬远点。很冤枉是吧？跟那个坏蛋明明没什么，干嘛要受这份窝囊气。是沈丹宁出手救了她，沈丹宁是谁呀，她是宋易扬与姜跃的死党。周宁知道她，宋易扬身边的人，脾气暴躁的女汉子，许多男生都怕。
从卫生间出来，周宁情绪低落，问沈丹宁：“你知道宋易扬在哪吗？”
沈丹宁带她去见宋易扬，在家饭店的包房里。
宋易扬喝了酒，脸有点红，见她来有点意外。周宁站到门口说：“那个谁，我有事找你。”
宋易扬偏头看她，扬着下巴坏坏地说：“哪个谁？”
周宁瞪他。
“进去说吧。”沈丹宁推她，姜跃从宋易扬身边移到另一个位子，拍拍椅子说：“来，妹妹，坐这。”
周宁哪好意思，“还是不了。”
沈丹宁拉她进来，宋易扬看着她：“找我什么事？”
见她犹豫，宋易扬说：“说吧，这里没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