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怎么回事,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苏启一眼便看出了多多那愁云惨淡的样子,定是有心事。对于多多这个世家子弟,苏启是真心颇为喜欢,虽然喜欢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姿态,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
何况,人家还是钱大公子,钱多的数不清,这几日的旅馆费用都是他给付的,毕竟见到老姐那会没点银仔?
再者,接近钱大公子,指不定哪日还可与钱双双会晤,来个促膝长谈……
“多多,说吧,谁欺负你了,姐姐给你报仇。”,芊芊一手一串冰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小舌头舔着冰糖葫芦,样子滑稽又好笑。
多多‘唉’微微叹了一声,面色愁容,说道,“我爷爷突然过世了……”
苏启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他经历过。
师傅,就在自己的眼前死了……
那种痛,三言两语根本说不了。
正因为经历过,所以苏启懂,知道多多的心里有多痛。
多多低下头,看不到那张还很幼稚很青嫩的脸庞,只是说话间,有些沙哑。
“爷爷,最疼我了,每次阿爸骂我的时候,我都会到爷爷那里躲个两三天。”
“爷爷很喜欢下棋,老是让我陪他下围棋,明明输了,还老说自己眼花……”
“爷爷那会还带着我去砸冰扑鱼……”
“爷爷还会带着我去掏鸟蛋,做弓箭射鸟炖着吃……”
……
他自己呢喃着。
说了很久,兀自抹了抹泪水,看向苏启,那眼角都湿润了,说道,“苏大哥,你不懂。”
苏启摇摇头,但是没有解释。
“要不是我独自偷偷跑出来,或许我可以再见爷爷一面呢,本来爷爷身子骨就不好,我应该在身边伺候着的……”
他很后悔,说是悔恨也不为过。
悔恨自己不辞而别,连爷爷最后一面都看不到。
“你没错!”,苏启很笃定的说道。
“不,我太顽皮了!”
“错的不是你,不要在意,节哀顺变吧。”,除了安慰一番,苏启还能说什么?
“不,你不懂!”,多多嘶吼了一声,泪水朝着眼角滚滚而下。
“你懂什么,你知道失去是什么吗?”
“不,你根本就不懂!”
“那是我的爷爷,那是我唯一的爷爷!”
在他的潜意识里,苏启这般年轻,怎么可能会尽力失去至亲那种痛苦?
苏启没有开口。
跟他争吵吗?没有半点意义。
苏启的心里,不经意间略过师傅那张苍老的面容……
芊芊就在边上,但是她没有开口说什么,因为她看到多多脸上的泪水,她有些胆怯。
甚至,她的身子微微的缩了缩。
直到多多对苏启嘶吼一声。
芊芊的身子直接躲在苏启的身后,显然,此时的多多看起来很可怕。
多多有些声嘶力竭,蹲下身子,双手捶着脑袋,在低声的抽泣着。
要怎么安慰他?
苏启知道,安慰是没有半点意义的。
那就让他哭吧。
用力的哭!
使劲的哭!
半晌过去,多多扯了扯包袱,面无表情的想要走。
苏启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担心,若是在路上惹了事可怎么办?想了想,除了跟着他,还能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
苏启还是问了,或许可以帮他理清一下思路。
多多顿了一下,想了又想,摇摇头。
“你回家吗?”
多多仰望着天空,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似乎有些不确定。
苏启追问道,“家里有吩咐你做什么吗?”
“耶山德利!”
想了一会,多多说出了一个名字。
那是一个风水师,还是一个干了有些年头的风水师。
但是……
苏启可不觉得这个家伙腹中有半点墨水,否则又岂会带出一个木里立?
原本,苏启也在寻思着秀士考完后便去寻这位所谓的耶山德利大师,稍作惩戒一番,不能再让他胡来。
想要让相地玄术再次重回辉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需要从细小的事一步步做起。
比如,清理掉这些诸木里立的败类,再让他们打着风水师的幌子四处招摇撞骗,不仅不能让相地玄术再回巅峰,反而是愈发的在风水师行业上抹黑。
这,是苏启无法容忍的。
因为,那是他的责任。
“让我跟你一块吧。”,苏启微微叹了一声,如此甚好,一来可以照顾多多,省的这个小子不小心头脑发热乱来,跑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寻死,二来,也是该找个机会会会这位耶山德利大师了。
若与那市井小儿的木里立一般无二,苏启断不会再让他乱来。
本来,苏启对于相地玄术一脉,素来都是持着不可信,以为那是封建迷信,奇门遁甲哄骗小孩子的玩意罢了,但是当他亲自接触到真正的相地玄术之时,却不得不承认此乃一门神奇怪异的玄术。
多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要去寻找耶山德利,因为爷爷过世了。
在天山城北门,稍微靠近城中心的地方,确实有一座天河坊。
耶山德利就住在天河坊,而且他似乎还与柳家有所往来。
多多走在前头。
“哥哥,多多好可怕呢。”,芊芊舔着冰糖葫芦,压低着声音在苏启的耳边说了一句。
苏启点点头,说道,“走吧,我们跟上去,鬼知道那个家伙会搞出些什么名堂来。”,多多估计脑子就没转了,在那个坎上怕是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芊芊‘哦’的一声,空着手与苏启一块朝着多多追上去。
耶山德利住在天河坊,离旅馆也不是特别远,赶过去估计今晚就可以到。
傍晚时分,苏启三人便是来到了天河坊。
冬季的夜晚来的很快,夜幕总是喜欢迅速的降临,笼罩这片天地,让一切都陷入黑暗中,唯独天际间的那一轮明月,以及那耀眼而繁多的星辰,带来而来一点的光亮。
这里很接近天山城的城中心了,所以也就愈发的繁华,比起北门那一片可是更为繁华。
一大片一大片的人群在街道上来来回回,灯火通明,小贩还在卖力的叫卖着,某个大娘还在砍价买胭脂水粉,小弟弟在人群中玩着躲猫猫游戏……
苏启数人目前正在天河坊的坊市街道上。
走了一会,站在路边踮起脚尖探过去,那是一片有些漆黑的街坊区,偶尔有两三户人家点着灯,或许是看书写字,或许是绣花聊天,或许是醉酒三千……
“大婶,请问耶山德利住在何处?”,多多漫无目的的走在前头,苏启可不确定他是否识路。所以便找了个大婶探探路,省的黑灯瞎火的乱闯,闯错了难免惹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
大婶倒是很热心,笑着说道,“小伙子,再往前走,尽头左转的时候第一间便是了,最近他那不成器的弟子又给他惹了不少事,你谈话之时且小心,那老头子火气可大了。”看着苏启这般年轻的模样,就怕苏启也是年少冲动,一不小心给老头子冲撞两局开火当街对骂可就不好了,作为街坊他可是深知耶山那老头子的火爆脾气。
苏启笑着点点头,便迎头赶上去。
“多多!”,在耶山德利的门口,苏启唤住了多多。他正盲目的走在路中间,像是个不长眼的老头子,面容憔悴,像是个老小娃。
多多顿了顿,回头瞥了苏启一眼,又屋子走走了。
苏启凝视了他一番,走上前去,‘啪!’一巴掌打在多多的脸庞上。
多多没有哭,没有闹,没有还手,而是盯着苏启看了看,似乎有些麻木一般,嘲讽的咧嘴惨笑一声,便不做理会。
“你这个混蛋,爷爷走了你就不成气候了?那爷爷走了,能安心走吗?你就不能让爷爷走的安心一点吗?既然无法看到爷爷最后一面,那就让爷爷走的安心点,混账小子!”
苏启一把扯着多多的胸襟,说的有些气喘吁吁。
在骂出声的那一刻,苏启其实有些后悔,因为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多多讥笑一声,“你懂什么?你知道爷爷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苏启不懂!
谁懂?
在徐贵死去当日,苏启比多多还要疯狂……
或许,等阿公走的时候,自己也会疯狂吧?苏启的脑子里,无缘无故的闹出这么一个想法来。
苏启又是一巴掌拍过去!
啪!
“不要以为只有你懂,以为在这里装疯卖傻就可以让爷爷死而复生?还是以为这么做可以让爷爷九泉之下知道你就是那么的爱他尊敬他?”
芊芊捂着小嘴不敢开口,琉璃眼瞪着苏启,一脸惊讶。
多多安静下来了。
他地下了头,久久没有开口。
他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些,因为他一直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那是一种很痛苦却无言以对的悲戚。对于多多而言,他的姐姐,就像是一个哥哥,因为她似乎无所不能,所以多多出走,想要让自己的光芒有那么一寸天地,可以看得到。
苏启明白,所以他给了多多两个响亮的耳光!
该是努力成熟一点,稳重一点的时候,却在自己装疯卖傻一样,这不是一个想要让自己便成熟的人该做的事!
提到这些,苏启的心里,可不比多多好过!
“小子,吵什么吵,给老头子我滚!”苏启的话,让屋子里的老头子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