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黑袍人身后两具被紧缚在其背上的尸体时，宇聒一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眼前的人如此不顾生死以一个筑基四重的实力来挑战自己这个半步泥丸。也明白了为了对方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只是一味的攻击。
“她们，是你的家人？”宇聒一剑挡开了王哲的一击，声音低沉地问道。
王哲依旧沉默，如同一块顽石，疯狂地进攻着。这一刻，他忘记了隐藏实力，忘记了老头子教导的遇事冷静，也忘记了老徐说的笑对遗憾。
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敌人，是自己的仇人。
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对不起。”宇聒见王哲沉默，骤然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是他发自真心的道歉。他不知道自己给这个前途无限的少年造成了怎样无法挽回的伤害，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听到这声道歉，王哲狂暴的剑势突然顿了顿，从这声道歉声中，他听出了青年发自内心的歉意。
但这也只是让他顿了顿而已。随即，长剑一抖，以更加狂暴的剑势杀了过去。
“春风化雨！”
“天雨流星！”
王哲直接用处了两式威力极大的杀招，剑势如涛向着宇聒斩去。
天空下着朦胧的大雨，王哲手中的剑在这一刻仿佛也化成了这漫天大雨的一部分，只不过天空的雨水只能湿润大地，而王哲手中的剑雨，却是致命的。
“对不起。”看着袭来的剑雨，宇聒再次喃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谁在说。
“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啊。”只有宇聒自己清楚，自己那是在对死在自己手中的散修说的，对那些因为这场宗门争斗而无辜牺牲的人们说的。
也是，对王哲说的。
长剑，出鞘！
“乾坤剑法：玄月舞！”
宇聒第一次主动出击了，一出手，就是一招杀招，剑锋回旋，赤红的真气爆闪，于剑尖处形成了一道夹杂着剑气与真气的绞杀漩涡，宛如一张择人而噬的恐怖巨口，只等待猎物进去就要将其绞成碎片然后一口吞下。
王哲面色冷漠，似乎没有看到对方恐怖的攻势一般，以攻对攻，携着暴烈的剑雨直接对撞了上去。
“轰！！！”
两股强大的剑势瞬间于半空中对撞，真气对真气，剑气对剑气，一时间，两人所处之地光芒四射，于黑夜中闪耀起一抹惊艳的璀璨。
漩涡绞碎了剑雨，剑雨也同样刺破了漩涡，一道道凌厉的气芒四射了开来。在大地上，在野草间，在两人的身躯，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嗤！”
王哲倒飞了出去，于半空中强行稳住了身形，随即落下单膝跪倒到地，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身上几道深可及骨伤痕开始渗出鲜血，浸入黑袍中，与雨水混杂在了一起。
对方是一名真正的半步泥丸强者，而且同样还是一名以攻击著称的剑修。而他才区区筑基四重，真气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比不过对方，这次碰撞他吃了大亏。
而此刻宇聒心中的震撼却比王哲更甚，他已经尽量高估王哲了。但是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名貌不惊人的沉默少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两道剑痕，虽然伤口不深，但是带给他更多的，是心中的惊骇。
本来在刚才的一击中，王哲应该是被他完败击溃的，但是在两股剑势撞击之后，宇聒从王哲的剑势中感受到剑意！
剑意！可是每一名剑修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到现在，他都没有修炼出剑意来，剑意一出，能瞬间让剑势强大好几倍。而刚才那一记对拼中，最后将他的‘漩涡’击溃的，就是那股剑意。
“此人，必杀之，不然将来将会成为宗门大患。”宇聒心中再次默念了一句“对不起”，震剑再次向着王哲杀去。
“乾坤剑法：摆轻舟！”
宇聒仗剑袭来，手中长剑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摆渡轻舟的船桨，左右摇摆不定，速度极慢，动作轨迹清晰可见，但诡异的是，长剑摆动间竟然带起了一串残影。
一瞬间，无比强烈的威胁感袭来，王哲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踏地暴起猛退。
“爆步！”
然而，这船桨般的长剑，似乎已经锁定了他一般，并没有随着王哲迅速退开而停止，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地跟了上来。
宇聒眼中杀意浓烈，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宗门。他的一切，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宗门和师尊给的，他绝不能留下这么一个可能成为大患的存在给宗门。因为，宗门在他的心中，早已超越了自己性命的重量。
“幻元追梦步！”
见到王哲陡然爆发出那么快的速度，宇聒毫不犹豫地使出了自己的最强身法，直追而上，势要将王哲斩杀在此处。
毫无疑问，宇聒是一名大敌，甚至可以说，是从王哲踏入修炼界以来所面对的最强敌人。论真气，对方远超自己，身法，也有着能媲美自己爆步的强大身法，甚至在剑术之上都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只是还没有修出剑意而已。
宇聒毫无疑问是一名天才，以仅仅二十八岁的年龄就踏入了半步泥丸的境界，只要再跨出一步，就能晋升为真正泥丸期强者，在宗门内都能挂上一个长老的位置。
这样的成就，除了宗门传说的那名超级天才女长老之外，同辈中，还没有人能够跟自己争锋。宇聒甚至怀疑，在亦云宗有没有能跟自己一战的同辈。
但是，在看到王哲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这点成就根本就不算什么。这少年还不到十六岁吧，就拥有了筑基四重的修为，并且，其真实战力居然能让自己感觉到威胁。
他，才是真正的天才。
只是，这名天才马上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中了，想到这，宇聒不由地感觉到心头一阵惋惜。
但想归想，手中却是丝毫不停，长剑一摆就朝着王哲的脖子削了过去。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剑刃，王哲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必死的境况他都遇到过好几次了，更别说现在这种情景了。只是，这一次没有老头子当后盾，他只能靠自己。
“爆步！”
王哲后退的脚步猛然顿住，突然迎着宇聒斩来的剑刃低头俯身反冲了过去。王哲虽然年纪比宇聒小，修为也不如他，但是要论起战斗经验，他甚至比宇聒还要丰富数筹。
“滴水穿石！”
宇聒无奈，只能回房，王哲的这一低头一俯身刚好避过了自己的必杀一剑，如果以伤换伤的话，对方顶多丢掉一条胳膊，而王哲这蕴含着五色真气的凶猛一刺，却有可能要掉自己的命。至少，也得是个重伤的下场。
“叮！”
剑尖点中剑面时的清鸣声响起，宇聒被这一件蕴含的强大力量给顶的爆退，只是其眼中却没有失望，反而闪现了一丝惊喜之色。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王哲的长剑之上，出现了条条裂纹，最终，伴随着“咔嚓”的难听声响中，化为了片片碎铁，散落在地。
王哲手中的长剑毕竟只是普通的长剑，经过了如此高强度的真气灌注个强烈碰撞之后，终于再也经不起摧残，在两人的注视下碎裂了开来。
“好机会！”宇聒心头一转，知道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王哲还没有再拿出新的兵器的时候，自己完全有把握将赤手空拳的他击杀。
“喝！”
宇聒停止了卸力，强行止住了倒退的身形，生生承受那股强大的冲击力。
“噗！”
一股逆血上冲，强行改变身形的反噬让宇聒张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液，宇聒就要发动步法强行靠近王哲将其击杀。
但是他还未来得及踏出步法的第一步，一股凶悍无比的巨力便猛地从背后袭来。
这股巨力，来的是如此突然，如此的猝不及防，可以说是在宇聒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击中了他。
“咔！咔！”宇聒背后骨骼不堪重负的声音瞬间响起，这一击之下，宇聒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
“半步泥丸强者！”宇聒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便径直飞了出去。
在空中，四肢张开，形象是如此的滑稽。宛如一名溺水的普通人在水中无力地挥动自己的手脚，想要抓住什么或者呼唤救援，寻求一线生机一般。
然而，这名‘溺水者’确实等到了人。
不过这个人却不是救他的人，而是送他一程的人。
王哲！
“五行裂空拳！”
“轰！！！”
真气炸裂，血水伴随着雨水冲上了天空，很快，又再次落下，仿佛下起了血雨。
“咳咳……”
“噗！”
咳嗽了几声，宇聒这时才来得及喷出刚才背后遭到重击而倒涌上来的逆血，喷了王哲一身一脸。
“呵呵，没想到，我居然死在了这里，死在了一名筑基四重的修士手中。”宇聒嘴角的鲜血不断地溢出，自嘲道。
“刚刚偷袭我的是什么人？”
“汪！汪！”瘦狗快步跑到了王哲身边。
“哈哈，一条狗！竟然是一条柴狗！哈哈哈哈，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一条半步泥丸期的柴狗！哈哈哈！”宇聒看着瘦狗，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半晌，宇聒才止住了笑声，又咳嗽了几声，喷出了几块内脏的碎片。
苦笑了一声，看着面前的沉默少年，摇头道：“我忽然觉得宗门的这次进攻，真是一次愚蠢的行为。”
没有期待王哲回答，也没等王哲回答，宇聒继续说道：“我现在有点可怜那些人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将会面对一个怎样的敌人。”
宇聒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王哲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这是我辈子说的最少的一句话，今天却说了这么多次。但我最后还是要说一遍。”
“对……不……起。”
话落，气绝。
宇聒背后，一只染血的拳头缓缓地收回，留下了一个硕大的空洞，尸体缓缓倒地，空洞对着天空，仿佛一只的张大的嘴在怒问苍天。
王哲看也没看地上的宇聒一眼，将战斗中掉落在地上的两具躯体再次绑回身上，带着瘦狗转身离去。
宇聒死了，但王哲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他，还在路上。
在复仇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