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比我们更出色！”
“为什么？”姚永波眼睛微微一亮。
“因为，他走了，我们还活着！”
姚永波微微一怔，良久，才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一直在山上玩到了入夜时分，四人才慢慢的朝家里走回去。
根据陈浮生的计划，他们吃了晚饭后，就要连夜赶回江海了，因为他搞出了这么大动静，怎么也得给警方一个交代，而且，网吧和KTV开业的时间也要到了，所以他必须尽快回去。
姚永波邀了阿杰一起到自己家吃饭，阿杰欣然应允。
到家后，四人远远的就看到了姚家大院似乎围了不少人，陈浮生疑惑道：“怎么这么多人？”
姚永波看了眼，蹙眉道：“好像是我堂哥他们！”
四人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到了小院子看到两个年轻人在杀鸡，旁边还有三四个男人在围观，姚大川则跟三个年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但是明显要富态许多的老者在抽烟闲聊。
看到他们回来了，笑着介绍道：“这两位就是春儿的朋友！”
其中那名看似年纪最大的老者回头朝陈浮生和赵洪澎善意的点了点头，其余两名则无动于衷，那杀鸡的和围观的也纷纷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各异。
赵洪澎老成持重的从口袋里掏出烟挨个散了过去，姚大川也把人都介绍了一遍，三名老者分别是姚大川的兄弟：大哥姚大壮、二哥姚大山，老四姚大海，也就是姚永春和姚永波哥两的大伯、二伯跟四叔。
至于那几名年轻人，分别就是姚永波的堂哥堂弟了。
通过这几天的闲聊，陈浮生稍微有点了解了，对于龙田里来说，姚氏算是第一大族，也以姚大川这一支的人丁最为兴旺，在村里比较说得了话。
姚永波的大伯姚大山，就是龙田里的村长，二伯姚大山是政府机关里的人，老四姚大海则在县里做生意，小有身家。
如今姚大川居住的这间双层旧瓦房，实际上原本是姚氏四兄弟共有的祖屋，随着其余三位先后搬出了祖屋，姚大川象征性的给他们补贴了一些钱物，这祖屋如今已经尽归姚大川一加人所有。
陈浮生和赵洪澎只当是姚大川邀请他们回家一起吃饭的，也不以为意。
是夜，姚家大厅里济济一堂，好在他们还有个大的饭桌，坐上十来个人，虽然挤了一些，倒也不至于挤得难堪。
唯有梳妆打扮整齐了的姚雪儿一看这家伙，找个借口不好坐，随意的扒了两口饭便走。
姚大川四兄弟，都是好酒之人，边吃边聊，各自都喝了不少，但是除了大伯姚大壮象征性的跟陈浮生和赵洪澎举了举杯子，敷衍两句在哪发财之类的话儿外，就没什么人搭理他们两个了。
倒是姚大川不时的打圆场，邀众人一起干杯，奈何响应者缺缺，反复数次，也自觉无趣。
姚永波似乎对于自己的几个堂兄弟，没有多大好感，一直自顾吃自己的。
阿杰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跟这个喝完跟那个喝，但是看他那勉强的笑容，似乎有点后悔今天参加这次晚宴了。
看到这一幕，让陈浮生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想多了，这场家宴，其实跟自己两人根本没半毛钱的关系，自己和赵洪澎就两个纯粹的外人。
却没注意到已经早早退席的姚妈妈，紧蹙的眉间敛着一抹忧色。
缺少了融洽的气氛，宴席自然不会持续太酒，仅仅半个小时，众人便先后放了筷子。
姚永波帮着妈妈将残羹剩汤收拾好后，给众人都泡了一杯茶，又是好一阵没盐没油的东拉西扯。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姚大海姚四叔终于忍不住插嘴了，挥了挥手道：“阿杰，你先带这两位年轻人出去逛逛，我们自家有点事商量。”
“嗯嗯嗯……好的四叔，走吧，赵大哥，浮生大哥，我们到外面去溜一下！”阿杰忙道。
陈浮生和赵洪澎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丝毫不快的样子，毕竟人家一大家族商量事情，自己几个外人在这里，也不太像话。
于是跟姚大川夫妇打了个招呼，便随阿杰走了出去。
出了小院，阿杰边给两人散烟边赔笑道：“浮生大哥，你可别往心里去，波儿他们这家子，除了波儿他爸忠厚老实之外，一个个都是人精，而且一个个牛皮哄哄的，尤其是波儿那几位堂兄，以为在外面见了大世面，就不把我们这些土包子放眼里了。”
陈浮生点了点头，迟疑道：“听你这意思，你应该知道他们找波儿家商量什么事吧？”
“还有啥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走走走……到我家里咱们边喝茶边说。”
阿杰说着，头前领路而去。
两家仅隔不到二十米，几步便到，阿杰的爸爸妈妈因为要早起，这个时候也都准备休息了。
看到儿子带着两个陌生人回来，得知是波儿家的客人后，也不过问。
泡好了茶之后，阿杰才叹了口气道：“浮生大哥，波儿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们家现在住的那间房子，原本是他爸四兄弟共同拥有的？”
陈浮生点了点头，道：“听说过！”
“嗯，他们家呢，大伯二伯都很早就搬出去住了，就连四叔也在十几年前在县里买了房，当时我们龙田里还远没有现在这般好，不过，这几年发展得很快，早段时间，县里就出了文件，要把我们村纳入城区范围，从那之后，我们这里的地价就蹭蹭蹭的涨，尤其是上个月，不知道是谁传出了风声，政府准备征用我们这块地来做个市场。
如果那传言属实的话，按照政府的补偿标准，波儿家的那房子，起码要补偿六十万以上，另外加两套三房两厅的房子。
你想，他大伯是我们村的村长，二伯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机关里的人，肯定比我们的消息要灵通，如今这个样子，多半是回来争祖屋的了。”阿杰不屑的撇了撇嘴道。
陈浮生眉头一蹙，道：“可是，我听大爷说过，他们三个兄弟搬出去住的时候，他已经补过钱给他们了，这间祖屋如今应该是属于波儿一家的了啊？”
“所以我说波儿他爸忠厚老实，就是这点咯，当初想着兄弟家家的，也没有立个字据什么的，当时他们三兄弟也没把这间烂房子当回事，如今倒好，政府一个文件下来，房子地皮值钱了，你说他们眼红不？”阿杰愤然道。
“哦！”陈浮生恍然：“这么说，他们回来就是为了争祖屋的？”
阿杰目光一阵闪烁，讪笑道：“我也只是猜的，兴许是别的事情也说不定。”
“还有别的事？”陈浮生一下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处。
阿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不就是波儿他哥哥的事！”
“波儿他哥哥怎么了？”陈浮生一怔。
阿杰的脸色顿时更加怪异，迟疑半晌，才干笑道：“浮生大哥，我知道你和赵大哥都跟春哥是好兄弟，我说的这些话你可别生气，事实上，我也觉得他们做的有点过分了，其实，就是春哥骨灰送回来的那几天，他大伯就曾经上波儿家说过这问题！”
陈浮生心里隐隐猜到了点什么，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什么问题？”
阿杰察言观色的本领不错，一瞄他的表情，心头微微凛然，神色更加尴尬道：“就是说春哥不能进祖屋，不能列祖宗神位，还有……不能埋在姚家的地，这个问题。”
陈浮生脸色顿时一沉。
他知道对于民间很多人来说，姚永春这个年纪过去的人，就被视为短命鬼，尤其还是死在外面的。
他可以理解这些愚民们的想法，却无法接受他们把这种歧视加诸在自己兄弟头上来。
如果连姚家的地都不能埋，那姚永春的骨灰能够埋哪里去？
别人家的地岂不是更不让埋了。
不过，在阿杰眼里，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姚家几兄弟回来争祖屋那么重要，毕竟人多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偷偷的瞥了一眼陈浮生的表情，鼓起勇气劝道：“浮生大哥，你别往心里去，乡下人都这么迷信，春哥能够落叶归根，想必他也能够安息了，如今春哥的坟那块地是他爸妈自己开垦出来的，谅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浮生沉默良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心头却感觉压着一块石头般。
三人闷闷的喝茶。
突然间，那边传来了颇为激烈的争吵声，隐隐还夹杂着拍桌子的声音。
陈浮生冷冷的开口道：“看看去！”
说完径直朝外走去，赵洪澎一言不发的跟上，阿杰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快步跟了上去，眸子里隐隐闪烁着一抹期待。
两家距离不远，几步便到，还没走进小院，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个洪亮的嗓门：“三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家祖屋都没有分的道理，当日你是借过钱给我们，大伯跟我爸也是看你一家五口分不开地方住，才把原本属于我们的房子让给你们住了，大家叔伯兄弟，你帮我，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能够说成我们把祖屋卖给你了呢？”
根据之前的介绍，陈浮生一下就听出了这是老二姚大山的小儿子姚永胜的声音。
陈浮生在院子门口停住了脚步，跟上来的阿杰悄声解释道：“这姚永胜是清潭警局的，貌似还是个小官的。”
姚永胜说完后，良久没人说话，姚永波忍不住反驳道：“当时大家明明不是坐下来谈好了，祖屋归我们家的吗？我爸爸的钱也补出去给你们了，怎么到了现在就变成借了？”
看样子，经过这次的脱胎换骨，这小子也懂得了隐忍，换成早几天的性子，只怕已经喊打喊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