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醉仙楼
“大管家,我和贾三儿陪着您忙了一整夜了,实在是困乏的不行,咱们回府休息一下吧!过了晌午,再继续也不迟,那人不是说要七天之后嘛,这还有六天呢!”
啪!
贾云没等他把话说话,一个大巴掌就扇了过去,不满老茧的大手把那个随从打得七晕八素,看着贾云气得起起伏伏的胸膛,那随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把头深深低下,也不敢说话,贾三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怒火波及到自己。
“贾二!老爷平日里待你三儿可是不薄啊!老爷就两个千金,那对你们两个就当亲儿子对待,如今老爷有难了,身家性命都受到了威胁,你竟然还想着休息?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问问它,看看它答不答应!”
贾云一甩袖子气冲冲的往前就走,也不等身后的二人,贾三儿一直没开口,看见贾云气呼呼的走在前面,赶紧追了过去跟在贾云后面,贾二自知自己不对,捂着脸也羞愧的跟在二人身后。街上行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对着贾二五指分明的脸颊指指点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贾二哪受过这种嘲讽,仇恨的种子深深埋在了贾二的心底。
贾云三人刚刚离去醉仙楼,海棠的屋子里就闪出一道人影,顺着窗外的栏杆几个腾挪就翻进了醉仙楼后面的巷子里,七拐八拐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人影刚刚消失,一个隐在醉仙楼屋顶头戴着斗笠的白衣少年就溜进了海棠的香闺。
累了一夜的海棠正准备拉过被子补觉,就听得窗户外面有了响动,以为是那人去而复返,一脸欢喜的转过头想要钻进他的怀里,却不想一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另一幅面容。
“是...是你吗?”
海棠在见到斗笠下那副面容时就觉得心跳陡然加快,眼睛里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只是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那少年慢慢取下戴在头上的斗笠,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海棠细腻光滑的脸蛋,神奇的是,一直对外号称不事二主的海棠,此时竟然没有躲避,甚至是连躲避的想法都没有。
“钰儿姐姐,你受苦了!”
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刮刺着海棠柔弱的心脏,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只见海棠一下钻进少年的怀里,放声大哭,心碎的哭声让少爷也泪眼婆娑,少年极力的把脸埋在海棠的秀发之中,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陆晓川!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一直都知道!”
怀里的娇可人儿哭的梨花带雨,屋外面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屋里的二人权当听不见。海棠原名名叫张钰儿,乃是西川城中富商张家的二女,张钰儿的姐姐张婉儿许配给了陆晓川的哥哥陆晓山。原本是金童配玉女,郎才配女貌,美好的爱情羡煞旁人。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伙江洋大盗早就盯上了家财万贯的陆家。就在二人定亲酒宴的这天夜里,在人们潜入了陆府宅院,他们分工明确,手段残忍,只一夜之间杀光了陆家七十六口,只逃得一人,那就是云山上拜师学艺的陆晓川。
家中遭此大难,时年一十二岁的陆晓川在其师父云清道长的陪同下回了陆家老宅。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没等师徒二人踏进西川城,就被埋伏在城外的捕快们绑缚到了大牢里。而那理由也是可笑之极,竟说陆晓川勾结江洋大盗,残害陆家七十余口,为的是陆家的万贯家财可以他一人享有,上山学艺不过是他为自己找寻脱罪的借口而已。
张婉儿的父亲张康安见陆家遭此大难,虽然心里有些为陆家惋惜,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是多叹几口气,叹他们张陆两家没有结亲的缘分,虽是帮忙料理了后事,但是对于陆家惨遭贼人所害和陆晓川的冤枉之事却是丝毫没有过问。张康安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张家虽然不及陆家,但是全家上下老小也有五十余口,且不说那些陆家的亡魂,即便是被下了大狱还活着的陆晓川,他也是无能为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有人看上了陆家的商铺和万贯家财了,而且看样子这其中知府大人很明显也参与其中了,此时谁为陆家抱打不平,那就是跟知府过不去!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跟知府大人过不去,那就是找死啊!混迹商场多年的张康安怎么会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不管是大女儿每日以泪洗脸,还是她死缠在自己身边求他出面越衙上告,张康安都没有答应。
张婉儿见自己父亲如此这般,知道再求他也是无用,牙一咬,心一横,找人代写了诉状,自己偷偷溜出了西川城,直奔东临府,准备去都督府越衙上告西川知府许明堂,张婉儿很单纯,她没有想到是有人对陆家已经预谋已久,她现在只是想给张家留个后,即便自己最后不能为陆晓山殉情,再许配给别人,她心里至少也有些安慰。但是张婉儿在把状子递上都督府的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都督府两条街外的巷子里,而且死前还被人剥光了衣服不知凌辱了多少次,身上满是伤口和淤青。张康安发现自己女儿走家里溜走的时候自己赶紧领着家人去追,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张康安再见到自己女儿的时候,已经是阴阳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张康安一口气没上来,就觉得胸口一甜,咣当一声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虽说陆家和他张家有亲,可是亲还没结成呢,就算结成了张康安也不会为了别人赌上自己家人的身家性命。但是现在自己女儿搭进去了,而且还是惨死在递上状纸的第二天,这摆明了有奸人从中作梗,不为陆家,为了他大女儿,张康安毅然决然的决定举全家之力,让凶手得到惩罚。但是张康安万万没有想到官匪勾结,没过几天,张家也惨遭灭门,张钰儿在一众家丁们的死保下翻墙跑到了街面上。可是贼人哪会给你走漏消息的机会,几个贼人杀死家丁,越墙而出,奋力追赶逃出的张钰儿,眼见贼人们就要对张钰儿痛下杀手的时候。老天保佑张家骨血,恰巧一队巡夜的兵丁正好巡逻至此。兵丁们一见有贼人想要行凶,那还了得,抽出腰刀就和贼人们打在了一处,三下五除二就把追来的贼人们生擒的生擒,击毙的击毙。但是府里没有跑出来的张家人没有像张钰儿这样被老天眷顾,等到兵丁们赶到张家宅院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地的残肢断臂和刺鼻的血腥味儿。
最后幸存下来的张钰儿还没能逃脱过枷锁缚身,和陆晓川的罪名一样,与贼人串通,残害家人。几个月后,一个在被流放的途中失踪,一个被官卖到醉仙楼里做了娼妓。自此陆张两家的事情,在西川城里成为了禁忌,不是不能提,而是没人敢提,没人愿意了逞一时之爽快,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值得,也没有那个必要。而时间久了,人们也忘了张钰儿这个名字,反倒是醉仙楼里的海棠更让他们向往。
可如今,一直被传言失踪的陆晓川回来了,他会是只为了回来看一眼流落青楼的张钰儿吗?很明显身负血海深仇的他,不会这么轻易放任仇人在世上逍遥自在。陆晓川不是那种以怨报德的人,即使幼儿时被教育成那样,在经历家中巨变,生死一线之后,没变成一个嗜血的恶徒,已经算得上是陆家教子有方了。
“钰儿姐姐!别哭了,如今我回来了,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孩儿童了,跟我走吧!我照顾你!”
陆晓川紧紧拥抱着怀里的故人,脑海里都是幼时幸福的记忆,还有阖家美满的景象,想着想着,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咚咚咚!咚咚咚!
“海棠姑娘?海棠姑娘?你怎么了?”
咚咚咚!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张钰儿才止住了哭声,擦了擦豆大的泪珠,深吸了两口气。
“谢妈妈关心,只是被昨夜的人又伤了心,一时又忍不住罢了,已经好了!”
“我还以为什么呢,男人呐多的是,何必为他一个人伤心落泪呢!哭坏了身子,受罪的是自己!”
“谢妈妈开导,海棠记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门外的人说完就走了,躲在梁上的陆晓川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钰儿姐姐,跟我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委屈了你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离开了!”
陆晓川紧紧握着张钰儿柔软的双手,言语里尽是恳求。可是张钰儿只是一直摇着头,眼神望着天边的云彩,嘴角泛着苦笑。
“晓川弟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不能跟你走,虽然我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去找寻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可是我做不到,也没有那个勇气。”
陆晓川一脸疑惑。
“为什么?是不是有人要挟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结果了他!”
张钰儿笑了笑,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大成人的陆晓川,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欣慰,其实张钰儿的心里也曾爱慕着陆晓山,可是那终究是自己姐姐的心上人,不出意外也会是自己的姐夫。所以在当意外发生后,张婉儿的意愿,也是张钰儿的意愿,若不能为他留个后,那就极力的帮助他保护好陆家最后的血脉吧。
“没有人要挟我,可以说在你出现之前,没有什么能要挟到我。试问一下谁又能要挟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呢?晓川,你的心意我领了,听姐姐一句劝,你走吧!凭你自己,你是斗不过他们的!为了你,也为了陆家,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不可能!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的人遍布政商黑白两道,权势滔天,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做得到,不说藏在暗处的人,光是明面的知府许明堂,你就无能为力。不是吗?”
陆晓川一听见许明堂三个字,瞬间眼神冷了下来,张钰儿就觉得屋子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多,冷得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三天,许明堂的人头我会挂在城墙上,到时候我会再来!希望到那个时候,钰儿姐姐会回心转意!”
说完,陆晓川戴上斗笠,飞身翻出窗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嘈杂的街道尽头。
“我不想你能报仇,只想你能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