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之谦见女子疲累的样子脸上浮了些歉意，他右腿受伤使不得力，全身重量便压在了女子身上，雪里行了这么久，可见她承受的力道有多重！
恩……其实右腿也不是全然使不上力，只是一用力便锥心的痛，刚在自己不就忍着痛捡了剑杀了那两人么。只是，有人帮忙，加之靠近这女子，便忽觉使不上力……
女子淡淡的体香似乎还缠绕在自己鼻尖，自己那一靠，便察觉那身子香软。钟之谦想到此处愣住，眉头微拧，有些奇怪自己的想法。相处才多久，自己怎的就这般信任于她，因为她救了自己么？
肯定是！
他环视四周，微弱光线中见这山洞内似有枯枝，他欲起身去拾，脚下一痛，身子刚支起便滑了下去，他看着自己的右腿，心想未伤到骨头，怎就这般痛呢？
忽闻一阵响动，只见她往里边走去，洞里暗淡无光，只瞧见她的身影渐渐被黑暗掩盖，他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来。
转眼见她抱着枯枝碎草走了出来，蹲在自己身旁，火石摩擦声响起，便见幽幽火光，她加了些枯枝在燃着的草上，火势渐渐旺了起来。明亮火光映着她的脸，那抹坚毅与淡然生生灼了他的眼。
她其实可以离去。
她已经从几人手中救下了自己，便可以离去。
可她留了下来，似乎势要救自己到底。可是她是否想过，这般深夜与一男子呆在一起，对她名声是否会有影响。
她寻到这个山洞，点燃篝火，驱散了洞外冬日雪寒。
火光中，见她又走了进去，他跟着望去，见这山洞不深，只一丈左右，洞内地面铺着一摊碎草，她在角落摸索片刻，似摸到什么东西，拿了便走到自己身旁坐下。
诗嫣手掌摊开，一瓶寻常的伤药立在手中。
钟之谦一惊，看了她片刻，问道：“你来过这里？”
诗嫣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火光映得脸颊有些微热。她可不会说她是循着兔子到过此处，见洞内铺草，两瓶伤药倒在地上，她心想定有人在此住过，再看那伤药一瓶已用完，另一瓶未曾开封，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把药藏在角落里。不想此时居然能用到！
火光闪烁，照着钟之谦冷峻的脸，眸光随着火光闪烁，他看着女子沉静的脸，觉得她像这夜色般让人看不透彻。
见女子抬眼看了自己片刻，眼底现了迟疑之色，他沉默地看着她，见她背转身，伸手一扯，那鲜血浸染僵硬无比的右手衣袖便被她撕了下去。
不见如脂玉色，只那肌肤上的鲜血触目惊心！她手臂上那道剑伤约有三寸长，此时血肉模糊，依旧往外冒着鲜血！
她撕下一片裙角，咬开药塞，凑到鼻尖一闻，皱着眉头轻轻往伤口洒着药，然后她拿着撕下的布条开始包扎，只是一只手动作，难免有些不方便，转眼她额头便布了密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疼的。
钟之谦沉默半晌，移了移身子，凑到她旁边，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布条，感觉到女子身子突然僵住，他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只片刻便觉她身子放松了些，便开始为她包扎。
包扎好，她把伤药递给他，钟之谦接了，依旧凝视着她有些倔强地眉眼，终于问出了那个自己疑惑已久的问题。
“你……你不会说话？”他声音有些淡，有些低，在夜里火光中有些飘渺。
飘进女子耳中，她顿时微怔，然后点了点头。眼前火光异常明亮，却没照透女子眼底的一抹黯淡。
此时此刻，她突然就很想说话，她也有些问题想要问。她想问他究竟是谁？为何那些人会追杀他？他疼不疼？
可她，说不出。
钟之谦见女子点头，眸光一沉，瞧她有些落寞的侧脸，忽然心底微酸，脸上生了怜惜。
原来……未听她开口说话，真是这样。
真是可惜。
他不知怎么安慰人，即使是自己惹起她的伤心事。
他便开始包扎自己的伤口，他身上伤口众多，但细小的伤口都止了血，只腿上和后背两处疼的厉害。
他终于理解方才她眼底的迟疑是为什么，因为他也有些迟疑。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确实需要勇气，即使是疗伤。他沉思片刻，见女子背对着自己，剑光起，右腿膝盖以下的裤子便被自己斩了去，小腿上血肉翻着，只两寸长，却深可见骨，他皱着眉头撕下衣服下摆，包扎好后，脸上却又有些犹疑之色，望着女子背影，开不了口。
要怎样说？姑娘，可否帮我包扎一下后背伤口……
这样，好么？
这般想着便见女子转身，拿起地上伤药，一汪清泉直直盯着自己，然后站到了自己身后。
钟之谦哑然，你怎的就这般善解人意……
他想了想，此时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便直接脱了上衣，将背上伤口露在了火光中。
诗嫣开始还有些羞涩，忽然见眼前伤口，不由怔住。他背上的伤口不深，可是却很长，横跨整个背心，约有五六寸，伤口两侧的血肉微微翻起，渐渐在往外冒着血珠。她的手有些颤抖，不知该怎样下手，然后忽然就颤抖着碰到了他的伤口，顿时感觉他身子僵住，应该是痛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连上药也上不好么？
深呼吸，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给他上了药，见他衣衫血迹众多，便撕了自己裙摆给他裹住伤口，缠绕间偶尔碰到他炽热的肌肤，两人都是微僵，等给他包扎好了，诗嫣已是满面绯红。
钟之谦衣衫染血，有冷又硬，没法再穿，可冬夜寒凉总不能裸着身子，便架在火堆旁烤着，待水汽散去，血迹依在，却并不冷硬，虽说有些破烂，但聊胜于无，总能稍微避避寒。
诗嫣光着右胳膊，方才她在洞口用雪擦去了手上沾染的血迹，白玉般的手臂便露了出来，在夜里火光中格外耀眼。她抱着胳膊，坐在火堆前，望着燃烧的枯枝怔怔出神。
自己没回家，家里该担心了吧。
而且，今日可是元日，初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