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想起初见诗嫣时的情景,心里温暖一片。
四年前他被仇家追杀路过此地。
第一次见诗嫣是去她家讨水喝,那时家里似乎就她一人,她静静站在门口听了他的话,便让开身子让他进屋,转身取水。饮毕陆英谢过后便离去,从始至终诗嫣一言不发倒是让陆英颇为奇怪,瞧着这么伶俐乖巧的丫头,也不像是聋哑之辈,只道是不喜与陌生人说话罢了。
也确实,在《医者论》中各种怪病应有尽有,一般有失语之症者大都也是双耳失聪,因为体内主听觉和言觉的经脉本就经同一传感经脉相连。常见的是先聋而后哑,因不能接收声音信息,即使言脉无碍却也会受听脉的影响做不得声。
这也就是常说的聋哑。聋为因,哑为果。
是以,治哑须先治聋。
这病一旦牵扯到人体经脉,便没那么容易治。任陆英自觉医术高明,却也没把握能治得了聋哑之症。
第二次见诗嫣,却是在自己在隔壁镇子受伤后逃离时做了些痕迹,料到那些人不会再返回此镇,便带伤来了这里。因走的匆忙,身上可是没来得及带任何东西,在这草屋后的山林里却是晕了过去。
陆英常在生死线徘徊自然而然练就了敏锐感知力,尤其是对危险的感知。
迷糊间感觉嘴巴有些湿润,原来是有人在喂自己水,然后便开始拖动自己的身体,却没给自己危险的感觉。半响后睁开双眼见是一身材瘦削的丫头,正吃力的拖着一块木板往院子里拽,而自己正被绑着躺在木板上。因身受重伤,难以动气,又被绑着自然起不了身。
木板拖行间自然不停地撞着突起的石块或小土丘,陆英被震得难受,便只能开口叫了一声:“小姑娘。”
他这一叫却是把正全心全力拖动木板的诗嫣吓了一跳,转身望着陆英的小脸一片苍白。待确认受伤这人确实醒了后,不免松了口气。见那人脸色惨白,眉头微皱,也不知是受伤痛的还是刚才被自己拖得,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忙解开绳索把他搀扶进了屋。
诗嫣犹豫着要不要带他回家,却又想到他这般情况怕是不适合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带回去也只会惊了家人。寻常人受伤哪会像他这样遍体刀伤却又似乎无恙,听先生说,世间奇人异士众多,这人定不是寻常之辈。
此处院子主人搬走之后,便成了入山打猎之人的临时住所,常见的用具倒也不缺。
时至傍晚,屋内光线很暗,在储物架子上找到烛台点燃,整理了下冷硬的木板床,待陆英躺下去后,诗嫣就着烛火之光打着手势说道:“我去找郎中。”
陆英这才认出这便是那日给自己取水的小姑娘,不由暗叹世间缘分奇妙,此时发现她果真不会说话,更觉得有些可惜。陆英常年行走江湖,加之郎中身份,自然对手语再熟悉不过。见她要去请郎中,连忙阻止,只说了些药材叫她寻来。
诗嫣看陆英阻止自己寻大夫,暗想这人果然不简单,受这么重的伤,却不让人看病,该是有人追杀吧。遂让陆英又说了两遍药材名称,暗自记住。
匆匆回家写下陆英说的药材,取了暗自攒下的银钱,顺带拿了些干净的棉布与父亲的衣衫,往镇上药铺买了药和一些吃食便回转。
在后院井边清洗了木盆,装满水端进屋后,诗嫣留下外用的伤药、棉布、衣服便关了门去灶屋熬药。
这位大叔精神瞧着不错,这些伤应该能自己打理,总不能让自己去给他擦洗身子吧,诗嫣摇了摇头专心熬药。
陆英在屋内简单清洗后包扎好了伤口,换上干净衣服,瞧着诗嫣忙来忙去倒是有些感动。
陆英在此呆了十天,伤势稍微好转便进了山。一月后出来寻了诗嫣问道:“你既然救了我,我便答应你一件事。”诗嫣认真想了想自己没有什么需要陆英做的事,便摇头表示不用。
陆英又道:“那我帮你治失语之症,你答应我一件事。”
诗嫣愣了愣,可没听过自己的病还有的治。那人说要做一件事,帮自己治病获取报酬这是应该的,只是不知什么事儿,于是疑惑的望着陆英。
“帮我杀个人?”
诗嫣一惊,连忙摇头。
“那帮我偷件东西?”
诗嫣继续摇头。她秉性纯良,可不会为了自己的病去做那违背道义之事。
“那你什么都不能为我做,我凭什么给你治病?”陆英打趣道,之前说的条件自然是玩笑话。
诗嫣沉默着,想着陆英的话确实有理,自己做不了他交代的那些事,自然没道理要求他帮自己看病。便笑着打算离去。
诗嫣可没想过,自己救了陆英,那便理所应当可以索要些什么。救人是自己自愿的,未曾想过从对方手里得到什么,自己顺从自己的心意,救了人心里便安稳。至于失语之症,能治便治,顺其自然,她可不会治病去做那恶事。
她这番姿态却是把陆英给郁闷到了,这小姑娘还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病症啊,再者她只要提出她救了自己,自己便也没理由推脱为她治病。感情是自己剃头挑子一边热,抢着去给她治病,她自己还不乐意。
见诗嫣要走,赶忙道:“得得得,你这丫头可真犟。你救了我,我自然要给你治病。”
诗嫣的失语之症乃是因为言脉堵塞且伴有破损,这病对陆英来说倒也不复杂。只是要花费些时间,这诗嫣的经脉脆弱无比,自己也不能强行用真气去帮她疏通言脉。
若是陆英慢慢治疗的话,一年两载倒能给她治好。只是陆英没那么多时间耗在此地,便有些发愁,他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此时断断做不到拂袖而去的举动。
最后瞧着诗嫣心性纯良,乖巧可爱,便传授了她练气之法,让她慢慢养精温脉,时日一长,真气冲击之下病症自会慢慢改观,或许六七年言脉便能通畅。只是此事不能说与旁人知晓。
陆英在此呆了一月,想着既然教了诗嫣心法,那日后真气充盈却不会用不就和空有宝山却不得入一样让人揪心么。
便又授了她一套步法和拳法,步法名为“踏云”,世人少有知晓,当年陆英偶然得到,此步法诡异多变,飘逸轻灵,高低进退自如。拳法无名,乃是内家拳法,陆英并不知道拳法名字,当年师父授予他时便说无名。此拳法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打穴为主。
诗嫣学了半月,堪堪学会基本的招式,并不熟练,出手间更是连陆英的衣服边也沾不上。
陆英走前说道:“教你的功法你自己慢慢领会,注意以形引气,内外相合,熟练后拳法配合踏云步法,若是遇着危险料想你也能顺利脱险。你会功夫这事儿,最好别对人提起。”
想着诗嫣的秉性也不适合江湖行走,若有危险,有此功法逃命便可。
如此,便定下了师徒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