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在广元公安3周岁时,我脱下军装,又穿上了橄榄绿。都说警察生活富于传奇的英雄色彩,人们常用“沧海横流,方显其英雄本色”来形容警察。
“我是一个兵”的雄壮旋律尚还萦绕在耳际,“少年壮志不言愁”的铿锵誓言又使我热血沸腾。
正是怀着对橄榄绿的憧憬和向往,我放弃了自己能更好发展的机会,投身到这支年轻的队伍中。
我惬意人生的重大转折,然而理想和现实却与我开了个玩笑,心中几多失落、几许遗憾。失落和遗憾的是,自己被分到局机关舞文弄墨,我的刑警梦化成了泡影,远离了善与恶的正面较量,远离了风霜雪雨中刀光剑影的激烈搏击,少了生与死的碰撞,堂堂七尺男儿,胸中的慷慨激昂尚未迸发,一腔热血已在刹那间冷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对纸、笔、墨、砚和公文,在琐碎、枯燥、平淡中打磨时光。
每当自己的习作在报刊杂志上印成铅字时,偶尔也有一种成就感,但这种感觉都是瞬间而逝。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10年后,公安部在全国公安机关建立大刑侦格局,我被调到刑警支队办公室。虽然自己不能天天到一线真枪实弹地拼杀,但毕竟有了过把侦查瘾的机会。
1999年,一个夏日的夜晚,支队接到情报,有一车假烟当晚要运往南充,车牌、车型都很清楚。当时,支队大部分警力正在某国营企业侦办一起特大杀人案,任务落到了办公室的头上。当刑警后,第一次有机会过把办案瘾,一时,我心头涌起的不是喜悦,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夜晚,天气闷热得像凝固了一般,空气中没有一丝凉意,人们如同坐在一个大桑拿房里,就连田野里的青蛙、树林里的知了、蝈蝈也烦躁不安地鸣叫不停。
我们驾车驶上212线时,半个月亮已高高挂在半空,点点繁星眨着眼睛,像是在窥视我们的行动。
山林、石壁、村庄、房屋、各种树木,在夜幕下,各有各的颜色,各有各的形态,在银白色月光的照射下,似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们瞪大眼睛,像猎鹰一样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公路上车水马龙的车流,仿佛一眨眼睛目标就会钻进地缝。
一路追踪到苍溪县五龙镇已是次日凌晨,五龙派出所杨佐平所长接到协查通报后,早已带人在此设卡堵截,目标没有出现。
情报有误?还是嫌疑人已经漏网?或许“蛇”根本就没有出洞?按时间推算,漏网的可能性不大。与杨所长交换意见后,卡不撤,我们继续沿路返回搜索。
这时,热浪已渐渐退去,瞌睡虫开始跟人作对,上下眼皮老打架。责任在身,不敢懈怠,我们用清凉油对付瞌睡。
睡眼蒙眬中,在下坡时,我们突然发现对面两辆来车关着大灯行驶,精神为之一振,目标出现,减速行驶。来车车号显示,双排坐正是我们等候的目标,面包车里坐着五六个男子。
如果当时动手,敌我力量悬殊。为不打草惊蛇,我们在一弯道处悄悄调转车头,远远在后咬住目标,等待时机。
我们迅速联系上杨所长,让他带兵移师永宁。一个小时后,杨所长与我们在永宁镇前后夹击,8名嫌疑人、一车价值10万余元的假烟,全部落网。
当我们押着嫌疑人和战利品返回时,一缕缕晨曦开始穿过云层,亲吻着大地。过了一把破案瘾的我,心中升起了一种胜利的自豪感,一夜的疲倦也消失在滚滚车轮上。
如果说这次行动让我过了把办案瘾,那么,抓捕广州警方通缉的杀人犯更刺激,更让我过足了抓捕瘾。
2001年夏天,同样是一个夜晚,广州警方请求我市警方协助抓捕在广州抢劫30余万元现金、杀害一名香港女富商的两名嫌疑人。
据通报,嫌疑人许国中当晚要从朝天赶到广元火车站接站,车次是上海某次列车。许国中和同伙长什么模样谁也不认识,广州警方也未提供任何图像资料,这次抓捕犹如盲人摸象。
当晚,执行抓捕任务的是刑警支队大案大队一中队,我去枪械库取完枪后,正准备离开,中队长温开勇对我说:“主任,今晚我们人手少,你能否配合我们行动,抓捕杀人犯。”善与恶的正面较量,刺激!
按照分工,我们很快便装进入出站口,分散混杂在接站的人群中,出站口的电子屏不停地显示着各次列车到达广元站的时刻。燥热难忍的男男女女不停地伸长脖子,焦躁地盯着电子显示屏,手上用力摇着各式各样的扇子驱赶热浪。
突然,电子屏上显示,上海开往成都的某次列车预计晚点40分钟。接站的男男女女一下躁动起来。
我也想去广场上透透风,刚走近几辆出租车,一出租车司机正在向同伴夸耀:“我今晚从朝天回来,遇上个大款,讲好50块钱,他下车时甩了100块钱,叫我不用找了。”
出租车司机的闲谈勾起了我的职业敏感,他拉的是那个人吗?“师傅,他是我朋友,现在什么地方?”我急中生智地问道。
“他下车后,见上海的车晚点,到皇泽寺大桥上乘凉去了。”司机瞟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说。
我迅速与温队简单交换意见后,决定去大桥上碰碰运气。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驶上皇泽寺大桥,出租车司机还未弄清楚怎么回事“朋友”已被戴上了手铐。
按照许国中的指引,我们迅速找到了另一同伙的藏身地,这个藏身点的床摆放在门对面,稍有响动房间里的人就会警觉,稍有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当许国中将钥匙刚一插进锁孔,房间里的人就厉声问:“谁?”许国中答:“是我。”门刚打开一条逢,我与侦查员王东箭一般射向床铺,只听“咔嚓”一声,4条床腿被压断,3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嫌疑人还是被牢牢压在下面。当我们铐上嫌疑人从地上抓起来时,大吃一惊,犯罪嫌疑人身高185米,枕头下放了把尺长的匕首,要是当晚我们的抓捕稍有闪失就会发生意外。
外人看来,刑警是一个刺激的职业,但往往是刺激与艰辛相伴、胜利与危险同在。
在两次与嫌疑人的正面交锋后,我幡然醒悟,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再大的事业也必须从桩桩小事做起。人人渴望像英雄那样叱咤风云,但是,这个时代更需要千千万万安于平凡、甘于奉献的普通人。
没有钢筋水泥和砖瓦,难以筑成壮丽的大厦;没有滴水与涓涓溪流,难以汇成烟波浩渺的大海。
警察虽然职责不同,但我们同样履行着国家和人民赋予的使命,在平凡的岗位上,需要我们用责任、生命去续写对祖国不变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