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哭着哭着,一阵困意袭来,慢慢地,便倒在何亦谦身上睡着了。
何亦谦轻轻地把她放在病床上,把窗帘半掩着,不让阳光照到她的脸。他静静地看着她,何夕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这是小时后他便知道的。记得那年他4岁,何夕就在那年来到这个世界上,那时候他们家庭很幸福,妈妈总是笑着拍拍他的背,问他,妹妹漂不漂亮?他那时候猛地点头,因为她是他见过,除了母亲之外,最美的女孩了。
可是一切,都在那一天变了。
那时候,他11岁,刚从学校放学回来,还没靠近门口,便听见何夕震耳到心疼的哭声。他急忙忙的进了门,却只看见母亲搂着何夕的肩膀,和何夕一起哭着。他走上去问她们怎么了,回答的,依旧只是哭声而已。他看着房子明显被翻过的痕迹,又看不见了父亲的身影,也许,他是知道的,父亲出事了吧,他猜想,因为这个世界上能让母亲方寸大乱的人,只有父亲而已。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紧紧地搂住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并不知道女生应该怎么去呵护,但是他起码知道一点,就是,不能让她们哭。
到了傍晚,何夕已经哭到睡着。而他的母亲,却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情——雕刻琉璃。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的父亲也许并不是身家显赫,但他的母亲,绝对是家世显赫的。因为他的母亲出身就是文艺世家,只凭姥爷的一个字便可以价格不菲了。他的母亲从小便对琉璃雕刻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嫁给父亲的时候正是她地位辉煌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在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可是数一数二的雕刻家了。
母亲雕刻完手中的琉璃,就转身看向他:“亦谦,要照顾好妹妹知道么?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姥姥和姥爷,知道么?”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心里一阵恐慌,他伸手紧紧地握住母亲的手,什么也没说。但是当他看到母亲的微笑的时候,他松手了。他的母亲绝对不会抛下他和何夕的,他又在多虑些什么呢?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那日夜晚,他又听见了何夕的哭声。当打开房门之时,他看到的,只是仅仅拥住母亲的何夕而已。刺眼的也不仅仅是何夕的眼泪而已了,更让他感觉到心被撕裂的痛感的,是他母亲手腕处的血泊。
他淡淡的站在那里,冰凉的液体随着脸颊慢慢低落在地上,无声无息。他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不是么?从她反常的雕刻琉璃,再到她微笑着的叮嘱。他本来觉得他和何夕在母亲生命中的地位足以让她舍不得走开,但他去没想到她竟走的如此潇洒,如此无牵无挂。
那时母亲还没有立刻死去,她只是用那温柔的目光,用没有沾满血液的手轻轻地抚着何夕微长的发,笑着说:“何夕,你是我和他的‘今夕何夕’但是他去监狱了,我的父母不会让我去等他出来。所以,我只能去另一个地方等他了。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
她走之前,最后的动作,只是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浅浅的对他绽开那美到无言以对的笑。但是,他更难受。
很明显的,那时只有7岁的何夕觉得自己怀里的母亲已经走了。她不再哭泣,只是把那布满泪水的小脸抬起来,很郑重的站起来,然后走到他跟前,伸出那小小的双臂,抱住他。说出了与那天真无邪的年龄不符的话:“哥,何夕只剩下你了,就只有你了。”
很快的,他们就被姥爷接回到家里。但在走之前,何夕却拉住他的衣角,示意他跟她到她房间里面。到了她的房间以后,她从床的下面拿出来一个浅黄色的资料袋,递给他。他疑惑地看着她,却听见她稚嫩的声音说出了他最不想听见的名称:“爸爸给的,让何夕好好藏起来,不要给任何人看。”
他觉得有些疑惑,便打开来看,里面的内容实在让他愤怒。原来如此……当时的他仰起头,爸爸,是被冤枉的啊……就因为一个冤枉,毁了他们的家。
他觉得父亲也许出了监狱就可能把这份文件交给警方,所以就带着何夕,把那份文件带回家乡的一个小镇,也就是他们的老家,用一个保险箱给锁了起来。
而紧接着,他们就暂住在了姥爷家。他十八岁的时候,想出来创业,却被姥爷阻止了。说什么‘你想让何夕担心么’之类的话。
那时候,他就告诉他姥爷:“我有办法不让她担心。”
之后,他就自导自演了一场自杀。让医院的人配合说他有抑郁症,他就趁着何夕以为他住院修养的时间,去搞他的事业。但是没想到的是,何夕竟然还是担心到透顶。
而现在,他已经做出一番事业。只是,在没有达到他所预料的结果之前,他不能告诉她。
“何夕,我会让你比任何人都幸福,再等等好不好?”他抚着她的发,用那温柔到滴水的声音,轻轻的呢喃道。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淡淡的说:“请进。”
萧尘正背着他那宝贝的不得了的摄影机,带着萧初雨走进来,而他们身后,是一个淡如水墨的男生,而那男生看到何夕时,眉头微微皱了下。
“你怎么来了?”何亦谦无奈的看着萧尘。
“我就不能来么?只允许她来看你,不准本少来啊。”萧尘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翘着腿说。
“喂,哥,你们认识啊?”萧初雨不解的问。
“恩,在小时候就认识,那个时候你不是还没出生就和父母去法国了么?那个时候我和他是邻居,从小便一起玩耍,而他是十八岁就不在那里住了,你也才是去年才回来,自然不会见过。”萧尘淡淡的打了个哈欠,解释道。
(Ps:萧尘和萧初雨在去年才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同母的妹妹和哥哥,在此之前一直没有见过对方,但两人一见如故,才几分钟便和相处了十几年一般熟识,这也许就是血缘的力量吧。)
“哦……”萧初雨点了点头,愣了几秒钟,神经大条的她才发现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的何夕。
“何何何……何夕怎么在这?”萧初雨跳了起来,就跟看见诈尸了似得。
“你妹妹很有趣……对了……”何亦谦笑笑,转向墨黎歌:“要喝水么?”
墨黎歌淡淡的摇摇头:“不了。”
“喂!”萧尘带着一副无辜样:“怎么不问问我?”
何亦谦无奈的笑笑:“这种表情还是留着摆给顾沫看吧。”说着,便要起身帮他们倒水。
但不料,何夕却无意识的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萧尘看了看何夕:“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别这么没安全感?”
何亦谦看着萧尘,像是发誓一般郑重的看着他:“很快。”然后又转头轻轻掰开何夕的手,一边轻声说:“何夕,乖,别闹,松开。”
待何亦谦出了病房去帮他们倒水时,何夕便已经悠悠转醒。
而迎接她的,是个大大的惊吓。
“额……你们怎么在这里类?”何夕尴尬的笑笑。
萧初雨逼近她:“说!你和这个什么亦谦什么关系!他怎么能对你那么好?”
“那……那个,你别误会,我们不是……”何夕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啪’一个东西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好意思,手滑。”墨黎歌盯着何夕,他的眼神像把冰冷的针一般刺过来,但依旧是那淡淡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感。说着,他把掉在地上的指戒捡了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何夕疑问的看着墨黎歌,又看看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看杂志的萧尘。
“还记得初雨给你说有个活动么?就是采访何亦谦啊。”萧尘被何夕看的全身不自在,瞟了一眼她,故作淡定的说。
何夕看着萧尘脸上那‘不关我事’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起身拿起一旁的背包:“亦谦来了跟他说一声我去打工了,下次再来看他。”
看着萧尘有些呆滞的表情,何夕满意的笑笑,给他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出了医院,便看见那几近黄昏的天色,何夕苦苦一笑:又要扣工资了……想着,便往公共汽车站走去。
“喂……”何夕身后响起了墨黎歌的声音。
何夕习惯性的转身,便看见夕阳笼罩下的墨黎歌。他依旧带着惯有的冷淡,好看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似乎像把她穿透一样。
“嘿,墨黎歌。”何夕笑笑,她很明显的察觉出了墨黎歌的异样,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你去打工?”墨黎歌走近她,好似漫不经意的问。
“那是自然啊,虽然本来就迟到了。”何夕吐吐舌头。
接下来,便是两人默契的沉默。何夕很想找些话题,但是苦思冥想都没有想出来一个,也就无奈的放弃了。
“那就别去了。”墨黎歌看着她,淡淡的说。
“啊?啊……”何夕别他拉住,走向停车的地方。
“额……”何夕呆呆的望着面前的车,无奈的看了一眼墨黎歌:“你……的?”
“恩。”墨黎歌用车钥匙解了锁,打开右侧的门:“进去。”
“这个车……”何夕看着曾在杂志上看到的车,又想起了它那价格……不禁言了咽口水:“墨黎歌……你家太有钱了吧?”
墨黎歌转头看着她,皱了皱眉:“什么?”
“这车……可以买几栋好房子了哎……”何夕无奈的看着他。
“是么?我不知道。”说着,他启动了车,娴熟的开到马路上。
而何夕,很明显对他刚才的话有些吃惊……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这车好贵的好不。
“反正我打几十年工都不一定赚到那么多钱,现在知道了么?”何夕嘟嘟嘴巴,不爽的说。
墨黎歌又皱皱眉:“很贵?”
何夕猛点头。
“可我明明让管家拿最便宜的车的……”墨黎歌喃喃自语着,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入了何夕耳里。何夕神情呆滞的看了看他:“好吧……当我没说。”
“恩?恩。”墨黎歌沉默了,眼眸盯着前方。
“饿了么?”就在何夕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的时候,墨黎歌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恩……还好吧。”何夕抿了抿嘴,其实她早就饿得要死了,当然,她也要故作矜持一下。
“那就别去餐厅了。”正当何夕紧闭着眸子祈祷他赶快去餐厅的时候,他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啊?”何夕张了张嘴巴,舔舔发干的嘴唇。
“那个……不吃饭我们可以喝点什么的吧……”何夕转过头,正想用那无辜的眼神直视他,却不想看到的,是墨黎歌含笑的眼眸。
邪邪的笑容,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但是在他白净好看的面容上却意外地好看。
“饿了就直接说。”墨黎歌收起笑容,把车停在路旁的一家餐厅前。何夕刚想起身打开车门,却被墨黎歌拉住。只见他淡淡的摇头,然后下车,走到一旁替她开了车门,用手抵住车门上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牵着她,慢慢地下了车。
何夕整个过程都在呆滞中。她嘴角微微抽搐,用眼神向他提出不满:这算什么东西?
墨黎歌只是浅浅一笑:“绅士风度而已,我父亲在二楼聚餐,刚才来的时候不小心被他看到了,自然要做做样子。”
何夕白了他一眼,但也任凭他牵着了。他父亲,应该是那种触不可及的人,应该对他的教育,也是极为严格的吧。
刚走进大厅,便看见几个穿西装的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为首的那个人最为气势非凡。明明岁月在他英俊的面容上留下少许痕迹,但觉很耀眼,让人无法直视。
而这一点,很像……何夕转眼看看墨黎歌,发现他的眸子正紧紧盯着那个男人。
是了……何夕看看墨黎歌又看看那个男人,他们很像。
因为,他们,同样是耀眼到极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