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诡异的火,断送了我对林逍仅有的念想,也彻底将我推入了痛苦的深渊。
往事纷至沓来,历历在目。
“林逍,木佳肚里的便是孩子,那可可呢,可可又算什么?”我越想越恨。
“想什么呢?这般咬牙切齿!”一旁的傅宇琛不知何时醒来。
我赶紧收敛心绪,想着该说点什么时,他便已经握住了我的手。
“你想自残吗?”傅宇琛边说边将我紧握的手指一根根的扳开,嘴边噙着戏虐的笑意。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感觉到手掌丝丝作痛,原来我想得过于专注,连指甲深嵌肉里都浑然无知。
看着掌心里一条条深深的指甲印,我心中的痛反而减轻了。
傅宇琛牵着我来到医务室。
明晃晃的灯光下,他一脸认真。
虽说只是简单的处理,他却依旧显得耐心仔细,托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清理上药。
我凝视着他,心里百转千回。
犹记得那时,我粗枝大叶,总会在自己身上弄出点小伤口,林逍也会像这样一一为我处理,轻手轻脚得,仿佛自己就是个一碰及碎的瓷娃娃。
我猛然晃了几下脑袋,“麦荞呀麦荞,你到现在还这般不争气!”
“又怎么了?”傅宇琛抬头,眼中充满疑惑。
“没什么!”一触到他的双眸,我不自觉地便低下了头,心不受控制地跳开了。
“他不是林逍,他怎么可以是林逍呢!”
“这几天尽量别碰水,伤口太深了,小心感染。”傅宇琛平静地开口。
“恩!”我连连点头。
“走吧!”傅宇琛刚起来,摇摇晃晃地似要倒下。
“怎么了?”我连忙起身扶住他。
“兴许是太乏了。”傅宇琛有气无力地答道。
“我送你回去吧!”
傅宇琛并没有推拒。
打的送他至楼下,目送着他进楼,我却不舍马上离去。
“走吗?”司机有点不耐烦。
“再等等。”
我一直抬头看着,直到其中的一个窗户亮了灯,才安下心来。“哔哔”司机按响了喇叭,显然不愿再等下去。
傅宇琛忽然出现在窗口,我们互望了几秒。
“回吧!”他打着哑语,对我微微一笑。
我点点头,随即钻入车子。
一坐上车,我立马瘫坐下来。这夜,着实辛苦。
“宇琛,你会是第二个林逍吗?宇琛,你千万不要是第二个林逍!”
我的手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早已经空空荡荡了。
第二日清晨,迷迷糊糊的我被晓晓叫醒,吵嚷着要喝早茶。
怨念十足得来到茶楼,人满为患,我当即没了兴致。
晓晓早早得来排队,已等到了位子。她对这里的流沙包爱不释手,百吃不厌。
等她兴冲冲地点满了一桌子的菜,我依旧不在状态。
“昨晚做贼去了?瞧你这熊猫眼!”晓晓坏笑着靠过来。
“构思情节过了头。”我哈哈得打着马虎眼。
“你也忒废寝忘食了点。”晓晓坐正,不再深究。
对着晓晓,我无法实话实说。火灾对她而言,同样是心中无法过去的坎。
记得林逍走后,晓晓曾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哭泣,“都怪我,不然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不怪你!”我虚弱地答道,“就算没这一茬,我们也到头了。”
“但可可不至于没了父亲。”晓晓自责万分。
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是呀!如若林逍当时知道了可可,会有何等反应?
还是算了,说不定招致的会是愈加不堪的羞辱。
“荞麦,快看。”
顺着晓晓手指的方向,看到的竟是老麦。他一改平日的休闲装扮,身着一套黑色西服。身边跟着一位妙龄女郎,一头大波浪,火红的吊带裙更称得她皮肤白皙,真可谓相得益彰。只见她挽着老麦,好奇地东张西望,还不时对老麦微笑,态度甚为亲昵。老麦也不忘频频转头与她说笑,全然一副享受的模样。
“啧啧!前些天还深情款款的模样,一转身就无所顾忌了。”晓晓摇着头。
“我并没有允诺他什么,这是他的自由。”我压低声音道。
“哼!男人呀!……”晓晓鼻子里出气。
“男人怎么了?”老麦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我立马弹跳起来。
“老麦,好久不见。”我忙答招呼。
“我们不是才见过?”老麦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哦!对!我贵人多忘事,哎,不对,你贵人多……”我完全乱了。
老麦看着我,笑意愈来愈浓。
我被盯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哎!看来白天真莫道人是非。
老麦的手自始自终扶着那女郎的腰,神态自若。
女子态度谦和,一直保持着笑容!乍一看,神色间,竟与老麦有几份相似,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哟,这不是老麦么!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会来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店?”晓晓忽然开口,人却端坐着并未起身。
老麦对晓晓的冷嘲热讽并不介怀,但笑不语。
“晓晓!”我忙出声欲制止她。
只听到一旁的女子开口道,“哥哥,这里人实在太多,既然你们相识,介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来,快请坐!”
不等女子说完,我已心领神会,也不等老麦询问,连忙附和。
心里却想着,这哥哥妹妹的戏码还真是屡见不鲜呀!
“你倒是不客气!”晓晓咄咄逼人。
“晓晓,我们之间还需客气?”老麦也不含糊。
“哈!”晓晓两眼一翻。
待坐定后,女子的双眼便在老麦和晓晓之间来回穿梭,波光流转,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晓晓再沉不住气,开口道。”老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何时认识了这样一位如花美眷,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十足一幅拈酸吃醋的样子。
到这时,我也不再横加干涉了。
实则,我对这位小姐的身份也充满好奇。
老麦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喝了几口茶后,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这位是林晓晓,林小姐。这位是麦乔,麦小姐!”
“你就是麦乔!”女子不等老麦说完,一把抓住我,两眼放光。
我吓了一跳,难道我被情敌了?
“乔乔!”老麦面露不悦。
叫乔乔的女子连忙缩回了手。
“这位是舍妹,麦乔!”老麦郑重其事的介绍道。
老麦的妹妹?我们都大跌眼镜。晓晓更是窘得无所适从。
“你也叫麦乔?”我惊喜。
“同名同姓。家母晚来得子,原以为会是个男生,不想却是个女孩!”老麦已看出我俩的疑问,也不等我们开口,自行解释道。
“女孩有什么不好?”乔乔撅起了嘴。
“好!”老麦捏上她的俏鼻,一脸宠溺。
“你认得我?”我迎上乔乔的目光,发现她正细细地打量我。
“是!哥哥时常提到你。”乔乔面露喜色。
“他说什么?”我好奇。
乔乔看了一眼老麦,小心翼翼地说,”他说他失恋了。”
“咳咳”老麦一阵干咳。
我忙顾左而言他,“额……,你是来度假的?”
“我来找人,找我的初恋。”
“是你最初的单恋吧!”老麦说话毫不客气,可言语间并没有责难,而是充满了疼惜。
乔乔也不恼,讪讪地笑了几声。
“年少轻狂,情窦初开,谁没一两件这样那样的事!”我似有感慨。
老麦瞅着我,数秒后,默默起身。
他就是这样,进退得当,张弛有度,一直清楚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是我没福气!
只到老麦离开,一直未开口的晓晓才一脸歉意:”抱歉,刚才实在……”
“无妨,”乔乔相当大度,“哥哥这般优秀,有一两个为他争风吃醋,我都嫌少。只是……”她转向我,“他说来说去,却只得你一人。”
我无言以对。
“你说你来找人,那你可知道他住哪里?”晓晓打破尴尬。
“我除了知道他叫贺俊辰以外,其他一无所知。”乔乔泄了气。
“俊辰?”
我与晓晓互望了一眼。
乔乔并未注意到我们,自言自语地说下去,全然没有把我们当外人的感觉。
“我们在联谊会上认识,他读博,我才刚入学。他对交际一窍不通,显得格格不入。后来才知道他是被朋友硬拖来的。”
乔乔在说到‘俊辰’的时候由衷地笑开了,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当初。
“从那以后,我便一直跟着他。可是他不为所动。其他人都谈笑风生,只有他永远沉着脸。他不知道,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的。我唯一一次看到他笑的时候,他正对着一张相片出神。”乔乔索性将头搁在了桌子上。
我们都不声,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直到有一次,他被我弄得不耐烦,告诉我他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切!还指腹为婚呢!他当写言情小说呢?”乔乔把嘴一瘪,显然不相信。
我越听越心惊。
“后来呢?”晓晓的八卦潜质被完全激发。
“后来?”乔乔一阵发愣,“在一次圣诞舞会上,他喝醉了,我们就发生了。”
“我不后悔,我是心甘情愿的。”乔乔紧接着补充道。
我忽然发觉,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女子多少还会认为,全心全意地献出自己便会换来心仪男子的另眼相待。
可惜,事与愿违。
“可是,在当他搂着我,却不断喊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再无希望。”乔乔红了眼圈。
“那他叫的是谁?”尽管我心中泛着酸涩,但这个问题却不得不问。
“好像叫晏晏!”乔乔思索着。
晓晓再一次望向我,我则对她轻轻摇头。
“其实我已经订婚了。”乔乔忽然挺起身,如梦初醒般,“我只想来看看他,看他可好。毕竟,是我的第一次。”
第一次,是否任谁都会念念不忘?
“那如果他不好呢?你是否会……”我忽然不知该如何表述。
“幸灾乐祸?”乔乔补充,“不会,他是个好人。”
我们都固执得认为好人定有好报,可事实却大相径庭。
我们都不再言语。
“吃完了?”老麦适时出现,放了一杯珍珠奶茶在乔乔面前。
“哥哥!”乔乔一扫刚才的阴霾,笑颜逐开。
“不许贪嘴。”老麦把杯子往乔乔面前移了移。
小店一杯再不起眼的奶茶竟能让她由衷的开心,看来,老麦是真的了解她。
有人曾和我说,比起那不知所谓的另一半,她宁肯要一个懂她护她的哥哥。
兄妹间的缘分可遇不可求。
走出茶楼,我们互相道别。
“麦乔,就给我哥哥一个机会吧。”乔乔临走前还不忘给老麦说情。
“乔乔,我还真小瞧了你呀!”老麦瞪着眼上来抓人。
“老麦,手下留情!”乔乔大呼小叫起来。
“没大没小!”老麦又好气又好笑,手指触到了乔乔的发丝,索性抚摸上她的头。
乔乔咯咯得笑了。
原本还一脸尴尬的我,被他俩怎么一闹腾,也乐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竟出了神。
良久才幽幽说道,“真羡慕那些女生,嬉笑怒骂尽在脸上,无论多糟糕,都有那片避风港。而我们,早早只得夹紧尾巴做人,人情冷暖惟自知。”
转头看向晓晓,她却已眉目低垂。
或许,这一刻,她看到的是自己昔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