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怀旧的颜色和款式存在于一片纷繁与时尚之中,并且永存,就是一种姿态。
笑过以后忽然又醒悟到,只一个场景和道具,就轻轻把我们拉回到了黑白年代,那么台儿庄这座古城,难道真的是在用每一个细节全面演绎它要表达的故事内容吗?
它想说什么?水乡,江南,寻梦,还是战争和英雄继续的赞歌?
我还来不及思索,就被随即抵达的大院客栈带给我们的新奇转移走了心绪。
想想吧,我们几个都是久居高楼林立的城市男女,纵然也曾去过许多风情各异的古城,领略过别处景色,但如这般门槛如此高的大院客栈酒店,真的还是不多见。
说的就是马可·波罗家的大门门槛,几乎要及我的小腿肚子追膝盖了。木门两边“吱呀”一声清脆的响声,推开的瞬间,我恍惚就要走进时光隧道了,觉得自己是不是正开始扮演一位民初或者清朝末年的女子,着手绣宽袍,挽头簪,眉目如画,然而一脸的婉约与迷惘,承载着无尽的老式庭院里的故事,却无处诉说。
也许我是有这样的情结的,而这个起着洋里洋气的名字却一派老式格调的马可·波罗客栈,莫名地就给了我拾回这份情结的心绪。
当然,后来我很快知道了,不止马可·波罗,台儿庄古城复原修建的很多老式大院,都是这样高高的大门门槛,都是让人瞬间就会回到怀旧到极致的时光隧道中去的。
没法不怀旧。给我们的房间钥匙都不是房卡,而是老式的铜质钥匙,真正的老钥匙,细长细长的那种,真正的老电影里才出现过的,老旧得也许是奶奶的奶奶们才习惯用的钥匙。还有一把铜锁,要用那把细长的老钥匙才能打开的铜锁。
一把钥匙一把锁,每间客房门两面而合,推门而开,要拿铜锁挂在木门上对应的锁环,才能将门合拢,锁上。当然,这样的老式锁法和门窗,缝隙是一定有的。我翻来覆去地开门关门,然后又发现进门后是要将门下面的插销插在门槛上,才是锁门。
我不敢相信,再次将脸趴在关上的门缝使劲往外面张望,没错,真的能看见院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和对面轻掩的客房。
我愣住了,愣住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要马上换一套衣服来应景。我当然没法宽袍头簪,但是蓝底小花的盘扣素衣,还是有的。
这样的院落,这样的青砖碧瓦和铜锁木门,如果我还穿着DIOR和BURBERRY,那我就是外星人了。
半个小时后,我素衣蓝裙走出房门,正在院中四处参观张望的两位帅哥和美女看见我的全新亮相,齐声叫好。徐帅赞道:“可以搭景拍电影了,你变身女主角,我们成观众了。”
这样的赞美,我当然乐到了心里。看见蓉蓉羡慕的眼神,我想说,呵呵,真的不是我的老式衣裙有多美,真的是这里的布景恰到好处完美衬托出了我的旧式衣衫的味道而已。
呵呵,所以再次证明,有些老东西是不能丢的,存放起来,假以时日,在合时合景的地方合乎时宜地再次展现出来,它就有了绵长而久远的一份记忆和怀念。
那套盘花扣的素衣蓝裙,跟了我十几年,无论我的衣柜里有了多少件时尚名牌,这套衣服却始终未被我丢弃。我始终隐隐地觉得,它不但是对我的出生地江南水乡的一种形象意义上的纪念,也是一种姿态。
用最怀旧的颜色和款式存在于一片纷繁与时尚之中,并且永存,就是一种姿态。
初识马可·波罗,这家细节老到骨子里的客栈,冥冥中和我珍藏的这套衣裙、这份情绪,有了某种巧妙的切合。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应景了,也许我们不管多么城市化并进步了,有些老掉牙的东西,总是应该留着的。
那是我第一次到台儿庄。第一次去是坐上午的高铁,所以我第一次看见的台儿庄,是午睡中的古城。
我认定它是睡着的,哪怕正午的阳光照耀。
而在此之后的无数次去往古城,我不再是正午,我总是坐下午2点30分北京南站发出的那班高铁,5点过几分到达枣庄,再从枣庄坐车1个小时到达台儿庄古城的大门口。
黄昏,6点,夜降临了,那个午睡的美人开始醒来,彩灯映照,波影流动,活色生香,妖艳灵异。这才是我选择这个时间到达古城的唯一的理由。
我可以第一面就迎接到它最艳丽的时分。
现在,再回到马可·波罗。
怀旧好奇和收拾装扮暂停,5月的太阳温暖和煦,我们当然不可能错过先在这样的情景中享受一下大院里的阳光。
就坐在马可·波罗的庭院中,有水,有景,当然也有树。我仰头从院中的天空望出去,蓝天下,阳光斜斜地照见美丽的七色彩影,如儿时吹的彩色肥皂泡,飞舞着,跳跃着,在眼前晕开了。
且慢,不是肥皂泡呢,是白色的如雪花般飘扬的柳絮。真的好多,在马可·波罗的院子里飞扬,在5月的阳光下曼舞。
那是一幅奇妙的景象,我一直无法确定我到底有没有在这家大院里看见有杨树或者柳树,那么那些白色的“树花”又是从哪里飘洒而至的?
一个疑问虽然留存到了现在,但是一幅被定格的5月马可·波罗客栈满院飞“雪”的奇妙景象,却伴着几个第一次闯入古城的城市男女的好奇,也留存到了现在。
提笔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想我是可以弄清楚他家院子到底种了些什么树的。我打电话给我后来认识的古城的朋友,我们唤作“吴家哥哥”的吴伯国,他不一会儿给我回信息,告诉我,马可·波罗家种得最多的是栀子树、山楂树,还有柿子树。
奇了,如果不是柳树和杨树,那些飞“雪”是哪里来的?难道古城里任意一种开花结果的树的叶花,都会起舞飞扬吗?
一份歉意
我在这里很私心地要为我自己的莽撞再一次诚恳地致歉。
就在那天下午的马可·波罗,阳光晒得我慵懒了,场景怀旧得我迷离了,同来的朋友回房去休息了,我起身牵着长裙开始绕着院子观望。前面说过,马可·波罗家的房门不似城里金碧辉煌的星级酒店,它总是闲闲的关不严的,那丝缝隙,有时候就会让居住在这里的陌生的客人间有了一份流动的温情。
我就是这样平白无故来解读他家院子里的门缝的。
所以我看见每面房门虚掩或者轻闭,我就会认为我是可以推开它的。
我绕到对面的房门前,门轻掩着,阳光从半开半合的门中倾射而入,一道午后的太阳光线的剪影,无比美丽,无比恍惚。我肆意地就顺手推门而入……
但是有人被开门声给惊醒了。这是位半百年龄的阿姨,看得出来她是从午睡中被我扰醒了的,她很疲倦,也很诧异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她躺在客厅的躺椅上,腿上有伤,打着石膏。我站在门口,为自己的莽撞不知所措,尴尬之间甚至不知该如何道歉才对。
我还是只能赶快说声“对不起”,然后关上门,非常尴尬地离开。
晚上,我想起这件事,心中依然歉疚,正好和朋友们出城门去买了新鲜的樱桃回来,我想了想,决定带着水果去敲门道歉。
这次来开门的是个女孩,她说她是那位阿姨的保姆。她告诉我:“阿姨睡了。她刚做了手术,来这里休养,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睡过觉了,下午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惊醒……”
小保姆没有怪我的意思,但我的歉意更深了。自那天后我知道,不是虚掩的房门就是敞开的。古城是如此的安静,而古城的风格是,就算我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我也可以为我的门窗留一丝光亮,不用紧闭,但这并不意味着任谁都可以推门而入,你要进我的房来,你更需要敲醒我的门。
我后来一直没能见到被我的莽撞惊醒的阿姨,我一直没能有机会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那就写在这里吧。同时感谢古城,用它的静谧,也教我懂得学会一种安静之时更需要遵循的礼貌和修为。
为什么叫马可·波罗
相信各位读者和我一样,这时也有了这样一个疑问,为什么这样一家古色古香的庭院式的中式客栈,会取名马可·波罗?
答案是后来我认识了他家主人后知道的。原来,台儿庄不仅在1938年那场战役中出名,在这之前,它也早就因为京杭大运河的贯穿而成为历代商贾繁荣之地。历史上,慕名而来的著名游者马可·波罗,也曾三次来过台儿庄并下榻此处,传说就住在这个地方。所以,当初修复台儿庄古城时,虽然这块地的原址是本地四大家族之一赵家的大院,但房东老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挂上了马可·波罗的大名。
这样一来,这家以纯鲁南风格建筑展现的老式大院,就古为今用地成了洋游侠马可·波罗的驿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