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陵早早来到蓝珠的帐门口,这是他来到匈奴后第一次主动来找蓝珠。
蓝珠的帐门口静悄悄的,李陵怕蓝珠还没有起床,或者即使起床也还没有梳洗完毕,进去不太方便,就又向远处随意溜达。蓝珠的使女出来泼水时看见了他,连忙进到帐内,兴奋地说:“公主,帐门口有一个人!”
“大清早的就咋咋呼呼,你挨狼咬了吗?有个人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快来帮丹青玛替我梳头,我还要去找右校王呢!”蓝珠正坐在仿汉的梳妆凳上,对着汉地的椭圆鸳鸯荷花铜镜梳头,连头都没有回说。
“可是,奴才看那个人好像就是右校王啊!”使女怯怯地说。
“什么?右校王?”蓝珠叫一声,一下子站起身,一把推开为她梳头的丹青玛,拨过哈腰恭立在边上来不及让开的使女,冲出帐外。使女和丹青玛对望了一眼,都抿嘴笑了一下,也跟了出来。蓝珠看见李陵站在草地上,向远处凝神瞭望,身姿高健挺拔。她的心有点颤抖。她回头对使女说:“快去收拾帐内,准备迎接右校王!”然后左手在嘴边成筒状,清脆地、娇娇地叫李陵,“右校王!右校王!”
李陵回头看见蓝珠在门外喊他,就回身快步走来。
蓝珠看着李陵,心里仿佛盛满了三月的阳光,她觉得向她走来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她的追求,她的梦想,她的渴望,她的幸福,她真想扑过去紧紧抱住他,抓牢这种感觉,不要让幸福从身边跑了。
李陵见蓝珠只穿着家常兰色睡袍,头发还没有来及梳理,自然地披散在肩膀上,脸上不施粉黛,一派天然的美丽,那对特别亮的眼睛由于兴奋而微眯着,浑身上下不着一珠一玉,不见一金一银,宛如出水的芙蓉,去尽雕饰,洁净可人。李陵的心里涌出一种特别的感觉。他用手拦了一下蓝珠的肩膀,说:“你穿得这么单薄,怎么就出帐了?小心着了风寒,快进去吧!”
蓝珠听李陵这么关心她,而且对她这么亲昵,心里幸福得就像荡漾着一池春水,她说:“听说你在外面,一高兴就忘了。不过没有什么大碍的,我的身体结实着呢!右校王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呢?”
“我来也没多久,怕你不方便就在外面散散步。哎,那丹青玛怎么样呢?”
“好多了,你进来看吧!”
李陵随蓝珠进来,丹青玛和使女都恭敬地鞠躬:“王爷好!”
李陵仔细观察丹青玛,发现她的气色已经完全缓过来了,脸色虽然还有点僵,但遮挡不住她俊美妩媚的姿容,尤其是那对匈奴女子所特有的大大的深深的眼睛,妩媚中透着一股在一般女子身上很难见到的刚毅。二十四五左右的她身上穿着一套干净的贴身使女衣服,身材高挑,但不显得瘦弱,很健硕而又妩媚动人。李陵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装,果然不假,这丹青玛,我差点就认不出是谁了!”
“那当然!我身边的人,个个漂亮!无论模样还是人品,都是无可挑剔的!”蓝珠扬着头,一副自豪的样子。
“是呀,公主身边的人,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李陵凑趣着说。
丹青玛和蓝珠的使女不好意思地低头微笑着。
李陵今天这么风趣可亲,蓝珠很高兴,她说:“我一直觉得侍候你的人太粗心,要不你把丹青玛带过去,让她照顾你的日常起居,这样我才能够放心。”
“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就让她留在公主的身边吧,多一个可心的人服侍你,也可减我很多担忧。再说公主将来还是要把她带过来的,你说呢?”
“好吧,就听王爷你的!”蓝珠应允着,“我本来要去找你的,既然你来了,那就约好,今天后晌我们去神女湖草场,晚饭就在草场或湖边吃,一切我都会准备好的。中午,我就不再去看你了,我还要去向父汗禀报丹青玛的事情。”
“好的!”
“王爷就在这儿吃早饭吧!”蓝珠征询李陵的意见。
还没有等李陵表态,使女和丹青玛已经从帐外下人的手里接进了丰盛的早餐,摆在桌子上。
李陵和蓝珠骑马前往神女峰。一匹马专门驮着新鲜的羊肉和一铜壶高级人参奶茶,以及油果点心和食盐调料,还有一些做好的菜蔬---这主要是考虑到李陵是汉人,照顾他的口味。有一辆牛车拉着易燃的干枝和粗壮的木头、树根,因为神女湖的草场是一片广阔的草原,附近没有树木可砍伐。哈蛮等几个仆人跟随着。
当他们一行来到神女峰下时,太阳已经偏西了。仆人恭敬地对蓝珠和李陵说:“请问公主和王爷,在哪儿落脚燃火?”
蓝珠征询地看着李陵,李陵想了一下,说:“听说这附近有一个湖,一年四季景色秀丽,常常有各种珍禽栖息,离这里远吗?”
“哦,王爷说的是神女湖吧?它在草场的腹部地带,离这儿大概不到五里路程,很快就到了。王爷真是有心人,看样子对我匈奴还知之颇多啊!”蓝珠调皮地眨着一对美丽的眼睛,笑着对李陵说。
“我虽是戎马生涯的武将,也喜欢留连山水,领悟自然。当年在酒泉郡时,我的军队就驻扎在一处名为花城湖的地方。我忘不了那一湖的水呀!花城湖!那湖面上徐徐而过的清风,那鸟叫,那青草的清香,那汩汩潺潺的水声,那一湖的芦苇……真美啊!”李陵的声音有点呢喃,仿佛沉浸在了梦中。
蓝珠看见李陵那么神往和伤感,她的眼睛也有点潮湿。但她马上调整情绪,她必须最大限度地满足李陵的思乡之情,帮助他从伤痛中尽快拔身,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开始新的生活。蓝珠假装没有体味到李陵的伤感,她大声对仆人喊:“嘿,去神女湖!”
蓝珠回头对李陵说道:“汉人总是说我们匈奴人粗野低俗,没有品位,看王爷如此喜欢山水,情致高雅,我蓝珠可得好好让王爷熏陶熏陶,以免被那些眼窝子浅的汉人取笑!不知王爷可否乐意?”
李陵明白蓝珠的用意,也收敛心神,笑问:“不知这神女湖是否如人们传说的那么美?”
“当然非常美了,那是上天的神灵赐给我匈奴人最美丽最神圣的礼物!感谢上天对我匈奴的厚爱!”蓝珠突然一改刚才的神色,满脸虔敬地双手合掌在胸前,微扬脖颈,闭着眼睛说。
“是吗?看样子我李陵是非得一睹为快了!公主,咱们走!”李陵太想看见这样的湖了,他太想湖和水了。
“好啊!”蓝珠答应一声,已经打马跑起来了。
李陵一夹马肚,紧跟上去。
远远地,已经看见湖了。
美,真的是太美丽了!
神女湖如同一位未曾被人惊扰过的千年睡美人,安详静谧地仰卧在阳光下的匈奴大草原上。湖水碧蓝碧蓝的,仿佛是一块透明的翡翠。
李陵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