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按计划上官桀和霍光观看了李陵的花城湖驻军的阵法表演,重
点是著名的弩阵演习。
弩阵就是李陵在花城湖九曲峡谷大败匈奴右贤王时最后使用的阵法,此弩阵
杀伤力强,而且让敌军没有喘息的机会,能够赢得更多的时间战胜敌人。弩阵是李广发明的,李陵深受爷爷的悉心教诲,再加之他经过刻苦的摸索演练,把它应运得最为出神入化,是远距离进攻敌人骑兵的最佳阵法。
上官桀和霍光虽然和李陵是少年朋友,自认为很了解他,但看到驻军的演习,也深深地惊叹李陵治军的能力,以及这弩阵的巨大威力,就连比较矜持的上官桀也时不时随着演习而情不自禁地叫好。他们为有这样出色的朋友而感到骄傲。
吃过午饭,略微休息,他们来参观花城湖大捷的主战场九曲峡谷,婉心同行,娥媚也随同照顾婉心。还有一队卫兵远远跟随着,以保护钦差们的安全。
九曲峡谷地势险要,地形复杂。长达几十里,一直向北,通往茫茫戈壁,与
居延相接。
他们在李陵的引导下,首先来到花城湖驻地最醒目最显眼的建筑——烽火
燧。
烽火燧用红土夯成,底座长宽各有几十米,烽火燧的燧身上间杂着巩固燧身的圆木。别具特色的是烽火燧底部东西走向是空的,是一个拱形的门洞。
“上官兄,这门洞是干什么的?” 霍光问。
“我见过很多烽火燧,没有发现过这样的设计,还是请少卿兄为我们解开疑团吧!”
“酒泉郡地处边陲,风沙较大,烽火燧所处位置地势又高,设计这个门洞,是为了减弱强风对烽火燧的的冲击和剥蚀;如果遇到风雪天气,值班士兵还可以在门洞中藏身。”
“怪不得人人都说少卿兄爱兵如子,看来,并非是浪得虚名啊!上官兄,你说这少卿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处处留心皆学问嘛!”
“哪里有什么学问?我是请教了当地老百姓才这样设计的。请两位上烽火燧一览花城湖全景。”
上官桀和霍光站在高高的烽火燧上极目望去,九曲峡谷宛如一条银色的巨
龙,在阳光下奔腾着,欢跳着,千回百转,宽阔处水流平缓,流水潺潺;狭窄处水流湍急,水浪狂躁地拍打撞击着石壁,声如雷吼。
上官桀感慨地说:“霍光兄,这少卿兄真是一个天才啊,你看看他修的这个
烽火燧。”
“是的,这烽火燧位置、高度、结构,任何细节都完美无缺,而且站在烽火
燧上,整个九曲峡谷全在眼底,四面都可以了望敌情啊。”
“最可贵的是他在花城湖就修这么一座烽火燧,但却胜过十座。这花城湖东
西狭长,而这烽火燧正处于咽喉扼要地位,而且地势高峻,便于观望,掌握敌情。”
“是啊,再加上少卿兄的运筹帷幄,那右贤王想从此处进攻,肯定是在劫难
逃,自取灭亡啊!”
婉心和娥媚正在欣赏九曲峡谷的美丽景色,听他们谈得起劲,就兴致勃勃地
说:“少卿,你别只顾听他们吹捧,快带我们到九曲峡谷去,我发现那里的地貌很特殊,我想就近仔细看看。”
“唉,我们谈论的只是俗务,这婉心是性情中人,就是与我们这些俗人不同,走吧,我们去九曲峡谷跟前领略一下它的风采。” 上官桀说。
“少卿兄,前面请吧!” 霍光回头对婉心和娥媚说,“你们小心点,路不是
很平。”
“不要紧,就当是少女时的一次踏青吧!” 婉心说,“娥媚姑娘,你行吗?”
“我是照顾夫人的,怎么还反要夫人操心!夫人都能走,我这土生土长的人
还怕什么?” 娥媚的神情仍然有点忧郁,她调皮地说。
他们五个人一路说笑着向九曲峡谷走去,除了娥媚,其他的几个人都感觉好
像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候他们几个如现在这样经常在一起,意气风发,憧憬未来,真是少年豪气,满怀壮志。而今天的他们,虽然说友谊依旧,但因为生活的磨练,都显得有点少年老成了,毕竟时日不再啊!他们几个人除了重逢的欢乐之外,心里都或多或少的有一点怅然。因为从昨天到现在,他们尽管看起来是朋友叙谈,非常融洽,其实上官桀和霍光同时也是肩负皇命,在履行职责,他们要把在花城湖驻地看到的一切,以及真实的经历和感受全部向皇上如实汇报。对这一点李陵也非常清楚。
“夫人,你看,这就是九曲峡谷的入口。” 娥媚打破沉默,对婉心说。
大家随着她的指点一看,原来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入水口,地势已经很低,南北两边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唯一的区别是北岸上面是连绵起伏的沙丘,而南岸的地面上则是坚硬光滑的黄土层,两岸好像是被利剑从中间劈开,从花城湖中渗流出的水,经过一路的奔波,与昨天他们见过的药泉之水在这里汇聚,如一条长龙逶迤着向前奔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峡谷。
上官桀对婉心说:“婉心你看,这峡谷真够奇特的,峡谷两岸的地貌竟然完
全不同,这在其他地方是很少见到的。”
“大哥,还有更加奇特之处呢!你看这两岸的南北峭壁竟然有各种不同颜
色。”
霍光说:“是的,这峡谷南北依次有土黄色、深黄色,还有蓝色呢,这种地
貌真是太少有了。”
他们向前走了几步,娥媚说:“夫人,你看前面那火红火红的颜色,美不美?”
婉心看着西岸那火红的大段峭壁,不禁赞叹着:“真是太美了,远远看去,简直就是一大片在太阳底下燃烧的火焰!大哥你看,这段红色的峭壁倒映在水里,风吹波流,就好像是一团火焰在快乐地舞蹈。”她又对李陵说:“少卿,这么美的地方,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呢?”
“婉心,你的夫君是个俗人,他眼中只看到地形和地势,根本就没有什么地
貌之美啊!”李陵自我打趣,然后又对上官桀和霍光说:“这就是伏击了匈奴右贤王部众的红石崖,水淹匈奴军的大坝就在此两里开外。”
“我明白了,少卿兄水淹匈奴军之后,准确估计到匈奴军一定会从红石崖右
端唯一的一条岔路向北逃窜,对吧?” 霍光指着红石崖的岔道说。
李陵笑而不答。
上官桀说:“所以,你就在九曲峡谷的入口处布好了弩阵,从水攻中侥幸
逃脱者也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唉,只是可惜由于天黑,让那右贤王扮作士兵逃走了。”李陵不无惋惜地
说。
“话也不能这样说,少卿兄,凡事都要从另一方面去看。” 上官桀沉稳地说,“那右贤王在匈奴德高望重,能征善战,封号尊贵,留他一条性命,让他在
匈奴现身说法,匈奴人才会知道‘小飞将军’不是神,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却比神更让他们敬畏,这样才会大扬我大汉之威。”
“少卿兄,你将来真可与骠骑将军霍去病相比肩啊!” 霍光由衷地赞叹。
“我当然渴望仿效骠骑将军霍去病,有朝一日能够与匈奴单于相遇,大战一
场,把这些鞑虏全部逐出大汉地界,使我大汉永享太平。”李陵充满了向往,雄心勃勃地说。
“少卿兄,只要有机遇,这不是不可能。” 上官桀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未来的大将军一职就非少卿兄你莫属了!”
“那你和霍光兄就是大司马了!”
说罢三人都笑了。
婉心和娥媚在岸边留连欣赏,听他们说的热闹,婉心喊:“少卿,你只顾和
你的弟兄聊天,我和娥媚姑娘都累了,歇息一会吧!”
李陵笑笑,冲远处招招手,有一个卫兵连忙过来把包袱打开铺展,里面是洗
涤干净的水果,还有一瓶上好的酒,以及一套夜光杯酒具,李陵不得不佩服韩延年的细心和周到。
李陵对众人说:“都自己随便坐吧!”
霍光说:“少卿兄,你就这样对待钦差大人?我们也就罢了,难道你要婉心
和这娇滴滴的娥媚姑娘也坐在脏地上啊?”
婉心拉着娥媚先一屁股坐了下去,用手帕捂住嘴笑而不语。
“霍光兄,你别闹笑话了!” 上官桀手抓一把细沙,让沙从指缝间悠悠滑下,语调也慢悠悠地说,“这沙洁净得很呢!我悉心琢磨了半天,这沙确实是不染一点纤尘啊!”他又自言自语,“真奇怪呀,这沙为什么就这么干净呢!”
“这没什么奇怪的。古书上说,有些沙由于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条件,得天
地的精华,吸日月的光髓,不仅沙粒干净,还蕴涵着很大的能量,有治病的功效呢!” 婉心说。
“花城湖的沙子就有这样的功效,当地的老百姓在夏天会聚拢在花城湖的沙
山进行沙浴,把自个埋在沙子堆里,祛除一些疑难杂症。尤其是老年人,会定期在沙山治疗风湿、关节等病症。”一直沉默的娥媚接过婉心的话说。
“自从军队进驻花城湖以来,这里成了军事禁区,一般老百姓是不允许随便
进入的。但应老百姓和地方的请求,每年的六月初六,我们都会在沙山的后西山划出安全区域,让老百姓进行沙浴,因为六月初六是当地老百姓的重大节日,他们叫‘晒沙窝’”李陵说。
“这么说,我们这就是在免费享受沙疗。” 霍光说着坐在了地上。
“这里的沙子不是最好的,湖北岸沙山的沙子是最让人见之不忘的,今天晚
上带你们去感受感受。”李陵说。
“唉,真没想到这小小的花城湖有这么多让人动心之物,少卿兄,你每天喝
着药泉的水,坐在地上都能够治病,你会长命百岁的。” 霍光打趣李陵。
“这花城湖的水土集如此多的奇异之处于一身,是否和它的特殊位置
或者其他什么因素有关系呢?” 婉心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沉思。
“我也觉得这花城湖的位置很独特,但又说不出具体的东西。” 霍光说,“上官兄,你对地理方面很有研究,,你认为呢?”
“这花城湖驻地依山傍水,确实是大有讲究。你们看,这湖与山相互依偎,水环绕着山,滋润着山;山遥望着水,护持着水,二者互生互长,互为条件,其实就是阴阳相合,物理和顺,顺应了天地阴阳之道。少卿兄,看来你选择花城湖作为兵马驻地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上官桀指点着远处的湖水和沙山说。
李陵谦虚地说:“我倒没有上官兄那么深的考虑,当时主要是喜爱这一湖水,它让我想起爷爷的教导,爷爷总说人要悟水性,修水德,无论什么情况,就如水一样,能够适应一切自然态势,无论身处何地,遭遇什么境况,都要宠辱不惊,波澜不起。”
“少卿因为喜欢这一湖水,仔细琢磨,意外地发现这山和水相互环绕的形状,是一个天然的太极阴阳图,他就决定在此驻扎兵马,这是他告诉我的。” 婉心补充着李陵的话。
“我刚才在烽火燧上,登高远望时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我说少卿兄选择花
城湖作为驻军之地是深思熟虑的。而且,几大军营呈北斗七星状”上官桀又对霍光说,“霍光兄,这九曲峡谷也很独特,不知你是否看出点端倪呢?”
霍光连忙说:“这难不住我,我也读过几本书!按阴阳八卦的理论,这峡谷
如果干涸无水,那就会充斥着暴戾之气,或阳气太冲,或阴气太盛,都是不吉之地;如果有水,则暗合了天地自然的阴阳之道;如果水随季节时涨时干,则此地诡秘难测,易生不测之事;如果水四季长流不息,则此地阴阳和合,占尽了天地恩赐的所有优势,万物都会欣欣向荣,是不可多得之地。”他又问李陵,“少卿兄,这峡谷的水流势如何呢?”
“夏不干涸,冬不结冰,秋不涨,春不降。”李陵自豪地说。
“怪不得呢,在这样有灵气的地方,又有少卿兄这‘誉满边关’的‘小飞将
军’,他右贤王不败才怪。” 霍光对李陵竖着大拇指说。
“不错,地灵方显人杰,人杰才会越发地灵,二者相得益彰。少卿兄驻守花
城湖,真正是杰人和灵地的最佳结合。” 上官桀表示赞同。
“这都是两位仁兄过于抬爱罢了。我可不敢称什么人杰哦!”
婉心看李陵那么谦逊,心里很幸福,她一脸灿烂而含蓄的微笑。
娥媚一直在听他们说话,有点心事重重,她见谈话有了间歇,就乖巧地给每
人倒了一杯酒,说:“各位大人和夫人一定口渴了吧,先喝杯酒润润嗓子。”
他们几人确实觉得有点口干,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娥媚姑娘很是乖巧可人嘛,少卿兄,可不能乱了性情啊!” 霍光开玩笑。
“霍大哥,娥媚姑娘清纯雅洁,不可随意玩笑,亵渎了她。”婉心说,“等你们从敦煌回来时,让娥媚为你们歌舞助兴,她可是酒泉郡官家乐坊的顶梁柱。你们不是要去看北沙山嘛,就定在那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