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之夜和蓝珠相拥而哭之后,李陵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和蓝珠的心也贴近了许多。
李陵还是记挂着苏武的事,结婚后不久,他和蓝珠再次向於靬王提起此事,於靬王说他正在找机会,不能太突兀,要不然会适得其反。他让李陵耐心等待,并且保证尽快圆满解决好这件事。
在一次的廷会上,於靬王果然把这件事情提到了议事日程上。
当单于问大家还有没有事情时,於靬王说:“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想和单于以及诸位王爷商量一下。”
“你讲吧!”单于和蔼地说。
“想必单于和诸位王爷还记得那被惩罚在北海的苏武吧?”
左骨都侯说:“当然记得了!不知他现在是否有悔意?”
“他恐怕早就死了吧,这家伙命硬的很啊,竟然能苦熬这么长时间,於靬王,是不是终于死了?” 右贤王粗着嗓门问。
单于不满地看了右贤王一眼。
於靬王说:“右贤王,上天对每一个生灵都是厚爱的,他在那么严酷的境况中能够存活,就说明了上天和神灵是护佑他的。你怎么就总是不能心存仁慈呢?”
“这么说,他还活着?” 右贤王奇怪地问。
於靬王斜了右贤王一眼,没有答话。
左贤王狐鹿姑问:“难道是那苏武终于悔悟,愿意为我匈奴效力了?”
左贤王狐鹿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关于各国使臣的事务一直都是於靬王负责的。於靬王说:“他如果能够回心转意就好了,这不就是单于所期望的吗?可对他惩罚了这么久,也没有摧毁他的意志,在神灵的护佑之下竟然旺碌碌地活着。单于啊,既然神灵让他活着,我们就应该改变一下对待他的方式,不要拂逆了神的意愿,对吧?”
“是啊,他毕竟是身份尊贵的大臣,又有上天和神灵护佑着,既然这样,於靬王提出改善一下对他的待遇,是禀尊了神的旨意的,请单于考虑!” 左骨都侯看单于沉思着,附和於靬王的意见。
“嗯,大家对这个话题议议吧!”单于终于开口了。
“单于,这还有什么好议的?卑贱者命长,他不死,是招魂鬼都嫌弃他,让他在北海继续熬着呗!看他能够支撑多久!他竟然敢对单于和大阏氏图谋不轨,让上天惩罚他吧!” 右贤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单于总把汉人看得很高。
“右贤王,当初他并不知情。单于留着他,折磨不是目的!” 左骨都侯说。
“左骨都侯说的非常正确!父汗,那苏武性格倔强,风骨硬挺,我们折磨他并不是要他的性命,对我匈奴而言,他那命有什么金贵?我们要的是他这个人,他的才华足可以与我匈奴的智囊丁零王相媲美,我认为确实应该改变一下对他的态度,如果他不堪其苦,命丧匈奴,就与父汗最初的美意相违背了。” 左贤王狐鹿姑说。
“左贤王说的非常在理啊!”於靬王说,“单于最初的本意是想得到他,如果他被神灵召唤而去,一切就都无从谈起。”
“那应该怎么对待他呢?”单于很赞赏地看了狐鹿姑一眼,问大家。
“我认为应该补充他的生活供给物品,不要让他冻饿而死!”於靬王首先提议。
“嗯!”单于点头。
左骨都侯看看沉默的李陵和卫律,说:“我们对那一再逃跑的张骞都能够恩遇有加,为他娶妻生子,对苏武是否也应该赐予他一个女人,这对孤独这么久的他应该是最好的赏赐,单于,您认为呢?”
听了左骨都侯的话,李陵和於靬王不动声色地互望了一下,能够由左骨都侯挑起这个话题当然是最理想不过了。於靬王倒没有什么,他是稳操胜券,他相信单于会重视自己的意见,李陵则很轻松地暗暗出了一口长气。
“这会让他心存感激,或许事情会有转机。父汗,就依左骨都侯的意见,给苏武赏一个女人吧!” 左贤王狐鹿姑说。
单于转向李陵和卫律,说:“右校王和丁零王的意见呢?”
“李陵初来乍到,对情况不了解,单于和诸位王爷尽管商议,有了结果驱遣李陵就是了。”李陵谨慎地回答。
李陵结婚三个月来,在廷会上总是三缄其口,不发表意见,大家已经习惯了。在廷会上好多事情单于都会征求卫律的意见,然后最终拍板决定,大家对这一点也都习惯了,所以都把目光投向了卫律。
卫律的心里在迅速地盘算着:其实,卫律巴不得苏武早死,他怕苏武投降会分了单于对他的专宠,但现在这李陵在匈奴如日中天,圣眷似乎在自己之上,而且李陵在廷会上很少说话,显得高深莫测,这让他更有一种无可言说的压力。如果苏武能够归降匈奴,李陵在单于心中的影响力或许就会减弱一点,自己再相机而动,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让他烦恼的人和事的。
卫律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各位王爷的看法都有道理,但还有一点可能大家都没有考虑到。汉人,尤其是读书的汉人,最是讲究气节,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越是严酷反抗越是强烈;同时,也讲究知恩图报,如果我们禀尊神灵意旨,多给他温情,或许能够使那苏武被感化而归顺我匈奴,也圆了单于一直想让他为匈奴效力的美意。”
“好,就按照大家的意见办吧!但那苏武只要一日不归降,就一日不能离开北海。”单于说。
“那是当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归降嘛。”於靬王说。
单于用目光扫视一圈,说:“其他的物品都好说,只是给这苏武赏赐的女人应该派谁呢?”
左骨都侯说:“这苏武毕竟是汉朝的使臣,这女子的身份地位还不能太低了。”
“那,是否应该在王爷的郡主中挑选一位呢?” 左贤王狐鹿姑说。
在座的诸位王爷只要有待嫁女儿的,都紧张地坐直了身子。他们都知道要是跟了那苏武,自己的女儿就等于跌进了地狱,自己娇滴滴的女儿就成了单于试探苏武的牺牲品,他们生怕单于点到自己。
一直沉着脸的右贤王忍不住了,说:“苏武虽然是使臣,但他有罪于匈奴和单于,戴罪在身之人,又不肯接受单于的美意和尊敬,怎么可以把高贵的郡主许配给他呢?我们匈奴的郡主就这么不值钱吗?单于,给他女人我没意见,但要给他赏赐郡主,我反对!”
“右贤王不要激动,到底给他赏赐什么身份的女子,还没有议定。” 左骨都侯说,“虽然说这女子的地位不能太低,但郡主的确也太高抬他,太委屈这女子了。依我看,这女子的地位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拿不出手,要显示出单于的诚意。”
“左骨都侯,你难道有合适的人选了?”单于高兴地问。
左骨都侯笑着摇摇头。
右贤王说:“哪里去找那么合适的人选?谁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除非他是傻子!”
左贤王狐鹿姑看单于脸色不悦,就说:“父汗,既然大家对所赐女子还没有考虑成熟,不如让各位王爷下去后仔细斟酌,看看下属的各级官吏有没有待嫁的适龄女子,再做定夺,好吗?”
单于看了看於靬王和卫律,似乎是征询他们的意见。卫律说:“太子的建议很好,三天以后,在廷会上根据诸位王爷查询的情况再商议也好!”
“事不宜迟,既然有此打算,就应该抓紧查询探访,确定人选,送往北海!”於靬王说,他把“北海”二字咬得很重。
“嗯,诸位王爷下去后多加留意。下次廷会上我们议定这件事!”单于说。
这些王爷既不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往北海和那倒霉的苏老头一起受罪,也当然不情愿自己亲信下属的姑娘去受那份罪,自己是主人,有义务保护他们,当然,如果自己有利可图也就罢了,关键是看不到一丁点这样的希望。事实上,他们下去后压根就没有进行什么查询探访,倒是通知下属中有适龄女子的让外出躲避几日。
三天后的廷会上,当单于得知没有任何消息时,脸色很难看。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气氛很压抑。
突然,於靬王咳嗽了一声,打破沉默说:“既然大家都感到为难,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各位王爷都生怕於靬王想起的这个人和自己有关,於靬王平时本来人缘很好,可这时,很多人都心里暗暗责怪他多事,偏要给那倒霉的苏武赏赐什么女人。
单于惊喜地看着他,说:“於靬王,你快说,是谁?”
“前一段时间,我那任性的王妃突然喜欢上了一个使女,两个人很投缘,就把她认为干女儿。我想既然大家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远嫁北海那荒寒的冰天雪地,而下属又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女子倒也可以考虑一下,他既然是王妃的干女儿,好歹也有个郡主的身份,不知……”
“哎,这正如左骨都侯说的,地位不太低,是郡主嘛;也不是算高,毕竟是使女出身,单于,老臣认为很合适!” 右贤王打断於靬王的话,惟恐他反悔。
单于的脸色由阴转晴,沉思着点头。
於靬王有点为难地说:“只是……”
“只是什么?”单于连忙问,“有什么问题吗?”
“倒不是大问题,只是王妃很喜欢她,只怕会怪我,和我闹的。我也是偶尔才想起,还没有和她商量过。”
“是女子总要出嫁嘛,把嫁妆办丰厚一点,让於靬王王妃高兴就是了。” 左贤王狐鹿姑说。
“那,要不要让阏氏和王妃说说呢?”单于对他的小兄弟非常重视,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情而使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过节。
“单于不用担心,只要单于和大家都觉得妥当,王妃通情达理,别扭过后,会顾全大局的,还是由我和她谈吧。”
“既然这样,那就定了,让她……哎,她叫什么名字?”单于问。
“她叫丹青玛。”
“就让丹青玛以郡主身份嫁给苏武!丁零王,对这件事情做好廷会记录,给其他未到廷的二十四王一一告知。”
“是!”
“於靬王,对外的一切事务本来就是你负责的,再加之这丹青玛又是你於靬王王府的郡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全权办理,如何?”单于征询於靬王的意见。
就这样,於靬王通过正规渠道和合法的程序为苏武送去了数名仆人和使女,还有大量的生活用品,包括毡篷皮褥子等在寒凉之地必需的物品,以及各种奶酪肉干,为丹青玛的陪嫁物品也是按照郡主的规制,非常丰厚。李陵心里非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