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反正右校王今晚也没有什么活动安排。”蓝珠大度地说完又拉着东歌的手说,“东歌,不过,你也别耽搁太长时间,我还想和你好好叙谈叙谈。你这一回王廷,不知什么时间才来,我平时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姑姑,你不要伤感,我只要方便,会经常来看你们的,如果我高兴,父王也同意,我甚至可以和你们在一起长住神女湖。”
东歌说着瞥了李陵一眼,李陵赶紧移开了目光。
蓝珠则高兴地说:“让你长住神女湖自然是不敢奢望的,但你能够常来则是姑姑求之不得的!”
“公主,东歌郡主已经到了待嫁芳龄,在王廷有很多的应酬,不能老牵绊她!你如果寂寞无聊,可以去王廷在阏氏处多住几日,那样也可以见到郡主,以解你们姑侄之间的思念之情嘛,何必劳顿郡主远途跋涉呢!”李陵对蓝珠的迟钝有点恼火,也为她的善良而感慨。
“哦,东歌要忙就算了!我是不会去王廷长住的,我在神女湖住惯了,在王廷很不适应。”蓝珠有点沮丧地说,“我吃好了,王爷,你现在就陪东歌去书帐吧,我带小世子出去骑马!”
蓝珠怕生性执拗的李陵拒绝东歌,让东歌难堪,没有等李陵说话,就直接吩咐卓妮亚让备马。
李陵看了看东歌,东歌表情难以琢磨地看着他,眼睛笑笑的,有柔情,有戏谑,李陵无奈地叹口气。
蓝珠没有一个人带世子骑过马,他不放心地追出来说:“公主,带世子骑马不要跑太远、太快!记住,早点回来,让他习字!”
从世子三岁时,李陵就请专门的师傅教授世子匈奴文字和汉字汉学,他自己闲暇时除了指导世子的骑射之外,还经常亲自教授世子汉学,他想把世子培养成为文武兼备的人材,他在世子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知道了!”蓝珠答应一声,已经骑马跑远了。
李陵望着蓝珠和世子的背影发呆,东歌出来对他说:“右校王,我们到什么地方叙谈啊?”
“画像在书帐,我带你回书帐去取吧!”李陵说着率先向书帐走去。
等东歌跟进书帐,李陵已经把画像摆出来了。
“右校王,我想听听你对这幅画像的评价。”
“很好,墨色均匀,用笔老道,色泽亮彩明快,层次感强,人物形神兼备,堪称上乘之作。”
“右校王对绘画的看法很有见地啊,评价得非常专业化,很到位。只是不知右校王是否发现这画像里面还有一样东西,一样很珍贵的东西。”
李陵仔细看了看画像说:“李陵愚钝,未曾看出!”
“有一颗心,一颗比金子还珍贵的心!”
李陵戒备地看了东歌一眼,沉默不语。
东歌一下子冲动地说:“右校王,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真没有看出来,这幅画像是东歌用自己的心画的吗?它不是死的画像,它的上面有一颗心在跳动,在颤抖,那是一颗最纯洁的少女之心,是一颗仰慕你的少女之心,是一颗为你奉献出所有爱的火热之心啊!”
“东歌郡主,我看你是喝醉了,还是先回帐休息吧!”
“我没醉!如果说醉,那就是我的心醉了!为你而醉了!右校王,自从第一眼看见你,你的与众不同就深深吸引了我;在我的成人盛会上,你是那么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我的心颤抖了!你的影子一直萦绕在我的睡里梦里,所以我又来到了神女湖,我渴望见到你!我也努力过,试图摆脱你在精神上对我的控制,我的骄傲,我的高贵让我也想走出这一感情和精神上的困境,可是我失败了!见到了你,给你画像,看着你,我的心似乎已经不属于我了,它不在我的胸膛里了,它被你偷走了。”
“郡主,你不要再说了!”李陵觉得他的心也在颤抖,他慌乱而粗暴地打断了东歌的话。
“不,我要说!给你画像时,在我的眼中你就是降生在匈奴草原的一匹神马,我真想用心织成一根最牢实的拴马绳,把你紧紧地拴在我的心上!我真想变成一副华贵的马鞍,时时刻刻与你相依相偎!我看得出你的逃避,你的挣扎,我也挣扎过,可我还是失败了!右校王,不要再逃避了,我看得出来,你欣赏我,喜欢我,那就接受我吧!”
“郡主,我求你不要说了!”东歌的才华、纯洁和热烈都冲击着李陵的心,但他不能有东歌期望的热情,他必须要斩断东歌的这一念想,“我有妻室,小世子也好几岁了,我就像一匹年老力衰,身负重荷的马,而郡主你就是那迎着早晨初升太阳而抖擞精神的骏马,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并驾齐驱的。郡主,你是一时冲动而暂且错爱于我,你只要收敛心神,正确驾驭感情这匹马,你一定会发现你寻找的其实是另一匹适合你的宝马。”
“我们是志趣相投的,我们是彼此欣赏的,我们是互相懂得对方的,这难道还不够吗?右校王,我知道你有妻室,但我不在乎!蓝珠姑姑很爱你,我和她一样的爱你,但我相信我给你的爱和蓝珠姑姑给你的爱肯定有所不同。”
“郡主,我的王妃是你的姑姑,我不能够伤她的心,我们之间不可能,你不要再说了!”李陵决绝地说。
“右校王,这不是你我之间的障碍!在我们匈奴,姐妹姑侄同侍一夫是很普遍的。你说会伤蓝珠姑姑的心,这你就小看姑姑了,她是封号最尊贵的公主,岂能不懂为妇之道!右校王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并不反对你再娶其他女子,不是吗?”东歌既然已经表白了,就不打算放弃。
“不管怎么说,我心如枯木,已经绝了再娶之心!也请郡主不要把花朵一般的美好岁月和金子一样珍贵的真情错用在我身上,耽误了郡主!”
“我回到王廷就禀报父王和大单于,让他们为我们赐婚!”
“郡主,你是匈奴未来的长公主,你应该是西域某一个国家的国母阏氏,请你不要忘记这一点!”李陵说着“霍地”站起身,“如果郡主执意一意孤行,禀报太子和单于请求赐婚,我就立即从匈奴消失,郡主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只是蓝珠公主和世子还得劳郡主多加照顾!”
“右校王,你这是为什么?难道我……我就那么差吗?”
“不,郡主,你是匈奴草原上最优秀的女子,最美丽的一朵花!我李陵就如同一个穷困潦倒身份卑微的牧人,哪里还有心情欣赏这美丽的花呢?”
“这么说,右校王拒绝接受我的爱?”东歌满满一眼的泪,声音颤抖着。
“此话以后再休提起!”李陵略一思索说,“也请东歌郡主不要和蓝珠提起这个话题!她太善良!我要出去遛马,你去找蓝珠吧,她大概也回来了!”
李陵说完就出了书帐。
东歌一屁股坐下,呆呆的。这个身份尊贵,备受呵护的匈奴贵族女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失落。
蓝珠进了书帐,看见东歌怀里抱着李陵的画像呆坐着,连她进帐都浑然不觉,惊讶极了:“东歌,怎么你一个人?右校王呢?”
“哦,姑姑,你怎么来了?右校王呢?”
“右校王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我回来后久等不见你回来,就找你来了!”蓝珠很疑惑。
“哦,我们回帐吧,我很累,想休息!”
蓝珠本来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看东歌情绪低落,精神倦怠,只好作罢。
东歌第二天早晨就回了王廷,走的很伤感,很黯然,但她看李陵的眼神很果敢,很坚毅,没有任何要放弃的迹象,这让李陵的心很烦闷。
送走东歌后,李陵对蓝珠说:“北海封冻得早,你让杰木忽早点打发人给苏武和丹青玛送一些过冬的必需物资吧!”
“王爷放心,每年王廷降第一场雪,北海就已经是冰天雪地了,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也告知过主管这些事务的於靬王,就以看望丹青玛郡主的名义送去。”
蓝珠的善解人意,用心良苦让李陵很感动,她总是为李陵周全考虑,默默做好一切,为他化解烦忧和纷争。
东歌回到王廷后,仔细回想她和李陵的对话,最后得出结论:李陵并非不爱她,只是有太多的精神羁绊和枷锁没有打开,他总是不能够跨越一些他认为不可逾越的障碍。当然他是汉人,对有些问题可能一时不能够接受,这都很正常!东歌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会帮助他消弭那些古怪想法,最终赢得他的爱。
东歌在冬天和第二年春天时,去过几次神女湖封地,李陵都竭力避免和东歌单独相处,东歌在他的逃避中看到了他内心的软弱和挣扎,东歌也再没有咄咄逼人地逼迫他,她想欲速则不达,反正她有的是时间:狐鹿姑和单于跟前东歌都再三哭诉绝对不离开匈奴,由于阏氏和绿月的疼爱,狐鹿姑和单于最终也让步,不再逼迫她远嫁其他国家。但狐鹿姑和她约定,在今年年底她必须要择好中意的人选,不然就要为她赐婚。东歌很自信,这一年的时间完全足够了。
李陵见东歌再没有提起感情之事,认为东歌已经完全放弃了对他的想法,她毕竟是未来的长公主嘛!李陵心里很轻松,整天在神女湖封地游弋射猎,教习世子,舞剑打拳。只是有一个女子的影子偶尔会从他的脑海中跳出,那是娥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