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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四谣 交信笺应珺默然,慎交往贺府败落。

明月这几日跟着以回查案去了,没空来找我,司邑和苏子扶终日不见人影,我这脑海里也不知是怎么老是一闪而过依旧是司邑和那姑娘在一起的画面,他那般宠溺的眼神,让我有些不是滋味。晚玉来伺候我的时候,偶然提到说,司邑和苏子扶似乎都不住在王府。我便多了一句嘴问她,为什么。

晚玉边收拾着脸盆,边小声地说:“听说,驿馆里来了大人物,这几日司邑和苏子扶大概是在陪那些大人物吧。”

大人物?住驿馆?难道那天在庙会里的那个女孩子,就是那个大人物?我对司邑和苏子扶的身份越发看不透了。我本以为他们二人都只是普通的江湖客,照这么看来并不是。但我也没有细猜,毕竟千桦便是半在江湖的人,他的身份也是南宫将军的长子。

我却也奇怪,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就知道这么多。晚玉也就笑笑,说她的哥哥就在驿馆当马夫。

我对那女孩子的身份有了更大的疑惑,但是凭我的直觉,司邑绝不会是那种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的人,而且看他和那女孩在一起时开心的模样,就知道司邑是很喜欢和那女孩在一起。晚玉端着水出去了,我随便束了束发,便也要出门去。

“苏姑娘,是要外出?”我被人叫住,有些惊诧回头就见到了一个黑衣侍卫,五官端正,长得还可以,但我真想不起这人是谁了。他大概也看出来了,便自我介绍到:“姑娘健忘,在下习追。”

我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笑笑,确实是没记住他,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便都记起来了:“原来是你,我记起来了。我呆着也无聊,就出去走走。”我很随意与他聊了一两句,就和他道了别。其实我要出去,也只是想把莫红鸢这封信还给她。

我才出王府不久,看看手里的信,还来不及走,就遇上了一拨人抬着两个轿子就停在我面前,我正奇怪,接着后面那个轿子里出来了一名少妇模样的人,我觉得眼熟,仔细辨认才认出这位少妇就是那日在山道上拉我一把的人。

“请恕应珺眼拙,上次没认出您就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她匆匆而来,神色有些疲惫,似乎不大休息好。

我匆匆把信塞进衣袖,向她回礼致意“那哪叫什么妙手回春呢,不过就是读过几本书而已。上次还得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今日既在此偶遇,请受梦谣一拜。”

“姑娘严重了。”她扶起我,我这倒是看清了她眼里的血丝。“实不相瞒,姑娘,我是特意来找您的。”

“找我?”我很是惊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姑娘不知,我那老母亲近些日子不知怎么了,突然病重,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贴药也总不见好,还请姑娘救我家母亲一命。”话说间又是泪,怎么扬州女子都这般喜欢哭,倒是让我很头疼。

“夫人,我其实也没什么行医经验,不过是个闺阁里的小姐,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怕帮你不上,反而越帮越糟糕。”我不敢妄揽功名,毕竟我确实是没有什么经验,也确实是只看过一些书籍,行医下药,上次已然是不大合适,这次,我断断是不敢帮这个忙。

“梦谣姑娘,家母已是危在旦夕,我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前来求您,也只是希望能有一丝的机会。不管如何还请姑娘您能陪我回去看一下,再做定论也不迟,请姑娘答应。”我确实不想去为难,但又天生耳根子软,受不住人家的恳求,只得点头应允了。可轿府停下时,我真真愣了一番,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巧合的事?眼前这人我明明白白听见守门,小斯叫她小姐。

那日莫红鸢的话当即像鼓锣一般敲在我耳边,震得我有些恍惚,可那莫红鸢亲笔写得那封信,不知怎么是掉了出来,我还来不及去捡,贺应珺已经捡起了那信,自然也看到了岑瑜亲启四个字。她先是一愣:“梦谣,你认识我家夫君?”

“不,”我灵机一闪,“你家夫君叫岑瑜?不瞒你,我有一友人亦叫岑瑜,大约是撞了名字罢。”

“原来如此,倒真是缘份了。”她轻轻一笑。

“确实是。”我笑得发虚,把信收起。说话间,已穿了两个弄堂。

府州大人的府邸,外面不是很气派,可这里面可就厉害了,里面的奇珍异宝数之不尽,名人字画各式各样。姑父是御封的一品将军,世代为官,家里的气派也不及这府州大人的三分之一。我有些怀疑这府州大人的人品,却也不只是留在心里并未表露。去主屋的路上我大致问了问她母亲的状况,她倒是说得很细,看样子她是个孝女。我不知觉想起我的父母来,我确实是个不孝女,父母在世不曾让父母省心,也不曾认真关心过她们。我与心里真正钦佩她身上的此点。我大致看了看夫人的病情,确是严重,我坦白与她讲:“即是下药去,也不过缓解症状,消解痛苦罢了。要痊愈确是很难,但是好好休养的话,倒也是能够享有天年。”

贺应珺亲自铺笔,墨早就砚好,我执笔写下药方以及煎药方法,贺应珺接过后一笑:“梦谣姑娘,这字迹与先前确是大不一样,不似向前的清婉端庄,更添了几分的袅娜俏丽,看起来就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我只好搪塞道:“我平日里就喜好练些不同的字体。这天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我送你出去,你们不要跟着了赶紧抓药去。”她吩咐后面人。行道穿堂中间的小院,有一处流水的假山,浅浅水声哗哗,贺应珺便唤我停一下。

“梦谣,我自见你,便觉得你十分面善,也知你不是那种巧舌如簧之人,希望你知道些什么,也莫要瞒着我。”她字字句句说得很是诚恳,我心下一惊,此女心机玲珑,倒是不如莫红鸢那般让人痴怜。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这才发觉她这人不简单。

“你自是这般玲珑心,又何苦要事事明了,倒不如糊涂些,好过日子。”我想她大约猜到八九分。

“我这人一向是容不得沙子的,日子什么时候该糊涂什么时候该精明我自然知晓,只是我与他夫妻七年,已然糊涂了这般久,你可知我这人心气高傲,若不是那般放不下他,我何必这般小心翼翼过了这么些年?”她说起这些有些黯然。

“梦谣你只管说,我必须知晓一切,才知道该怎么办。”

既是见她如此,我也只好将莫红鸢所说一五一十告诉她,但我依旧省了一句:当日岑瑜换上喜服,正欲出门,莫红鸢便一袭凤冠霞帔出现,对他说:你今日若是娶了贺应珺,明日我便入青楼去。此刻信笺已在她手上。

贺应珺脸色突然变得刷白,整个人僵着,“我这人一向不喜捡别人用过的东西,也不爱抢人家的东西,想来这么些年倒是我夺人所爱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险要跌倒,我赶紧去扶她。

“看你这几日不曾休息好,我给你把把脉,看看状况。”我边说边拿起她的手来诊脉,竟然发现她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便查问她近日可有恶心闷燥的状况出现,她点头,“这几日忙着照顾母亲,确实有这些症状,只是我忽略了罢了,梦谣你这么说莫非我是怀上了?”

我点头,她笑道:“七年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你千万别去想这些事,且安心养好胎便是,今日你且权当不曾听见。”我急急忙忙地说道。

“梦谣,你把信给我,她不过是想见夫君一面罢了,我便是帮她,也算给我这孩子积点阴德。”她收起来了信笺,话语刚落,之见不远处一个男子便过来了,笑起来脸上还有浅浅的酒窝,是个俊面小生。应珺看着他,有些迷离,恍惚,我便猜此人便是岑瑜了。应珺未与他交谈,“夫君莫怪,应珺先送来客。梦谣这边走。”

我偷偷回看一眼,只见岑瑜有些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

她送我出去,我本想劝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很是后悔,觉得自己刚刚太着急了,不该一下子把话说全。现在可好,该如何收场。“梦谣,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倒要谢谢你,解了我多年来的心病。”她原想叫个轿子送我,我道是拒绝了,本就想出来走走,现在这般,只当是散散心好了。

出了街便是人来人往,我正无心地走着,从后面突然有一个人按了我的肩。我慌一回头,就看见了司邑放大的脸在我眼前。

“司邑?你怎么有空?”大概是很久没见到熟悉的人了,我欣喜地问。

“最近听她们说你常一个人出门,这地方你人生地不熟的。”司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刚刚怎么见你从那贺鼎家里出来?”

“贺鼎?哦,他女儿贺应珺请我去帮忙看了看她母亲的病而已。”我先是摸不着头脑,后一想,大约这府州大人姓名就叫贺鼎吧。毕竟司邑似乎从不把那些官名挂在嘴边。“我和她挺有缘份的,她还帮过我。”我突然想到了庙会里他和那个女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他的样子,大约是不曾把这些礼教放在心上的,虽说我也不喜礼教约束,只是不知为何,看到司邑对其他女子过分亲昵的举动,我总会在脑海里飞出“于理不合”那几个大字来。又看四周人都带着议论的眼神看我们,司邑似乎不为所动,而我却有些窘迫了。

“帮过你?”司邑停住了,放了我的肩,站在我面前,问道:“你怎么了?”

“就是那天和明月去庙会,上山的时候,差点摔跤了,幸好她扶了我一把。走吧。”我拉了拉司邑的衣服,低着头就要走了。

“梦谣,日后还是莫和贺应珺走得太近。”他说话从来不解释原因,我大概也习惯了。

“我知道,我反正过不久也要走了,哪能走得很近呢?”我笑笑,很洒脱地说着。

“你要走了?去哪里?”他侧着脸看了看我。

“我回家啊,回洛阳,最近家里催得急,不知道怎么了,我出来也有三个多月,是时候该回去了。这些日子以来很感谢你们的照顾,叨扰了这么久,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我一下子说了很多,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单独面对司邑时说了这么多话。我带着淡淡的笑,可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

“嗯。”他就这么回答我,莫名其妙我心一凉。

“司邑,那个明月说,以回最近在查一桩大案,此案与贺鼎大人有关?”我问他,只是想要找点话题聊一聊罢了,不愿太过尴尬。

“是。”

“那会牵连家眷吗?”我有些害怕,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怕。想到贺应珺,我突然很想救下她。毕竟她还有未出世的孩子,纵然她父亲有罪,她有什么错,她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错。

“去年也有一个官员,满门抄斩。”司邑不紧不慢地说着。

“可是,犯罪的是一个人,那些府里的家眷有什么错,她们凭什么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皇上在深宫之中,仅凭一喜好恶一声令下便要人性命,枉杀了多少人。他凭什么生杀夺与!”我莫名其妙有一股怨气。

“他自有他的悲伤和无奈,你看不见不代表他没有。”司邑摸摸我的头发,笑了笑,“之前辛婆婆说你有股子傲气,我倒是没看出来,想不到你倒是有种生气不知道打哪生的,你对皇上的意见那么大,莫非你认识他,还是他对你怎么了?”

难得司邑话这么多,我倒也是自己愣了愣,转了下头,没甩掉司邑放在我头发上的手。“没,我就是就事论是,我哪有那个福分认识皇上。”

“你这头发挺好。”

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感觉挺不好意思了,刚打算说点什么。“之前养过一只白毛的狐狸,皮毛顺亮得很,不如你的头发好玩。”我瞬间僵硬了,在司邑的眼里我就和那只小狐狸一样?

“习追倒是很记得你。”司邑不紧不慢又来一句。

司邑的话题跳转太快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说到了习追身上,我倒是不懂了,这和习追有什么关系,怎么他突然扯上了习追?我仔细看看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神和我不在一个地方,再说我就算和他眼神在同一个地方,我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我的关注点和别人的永远有点分别。

“哈,那大概是那天晚上记忆太深刻了。”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司邑倒是若有所思看着我:“日后你出门还是穿男装好了。”

“我觉得我这身挺好的。”我环顾自己,不明所以。

“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司邑难得解释。

我会有什么麻烦?劫色吗?看我样子不大可能被人劫色啊。

司邑又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了,半晌,他突然来了一句:“我会让以回尽力劝解皇上不诛连其家眷。”

我看着他,开心一笑。然后紧跟上他的步伐。我果然是没看错你,你虽面冷,可心确是热的。

“怎么这般开心?”

“没什么。”我笑嘻嘻地回答他。正好边上有卖糖葫芦的,我一高兴买了两串,碰碰司邑“嗯,给你。”他才笑着接过,我就听见远远的一声清脆的喊:“邑哥哥!”

我笑容一僵,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孩向我们这边飞扑而来,脸上红彤彤的,正是那天在庙会上看见我女子,我看见司邑挡在我身前,有意不让她看见我。心没由来的一揪,我还看见苏子扶,在不远处懊恼的表情。“邑哥哥,我最喜欢的糖葫芦!你对我真好。”她很开心地接过来喜滋滋地咬了一口,一脸的满足,我觉得我站在哪里很是多余,便悄悄后退几步走了,心情越发低落,拿在手里的糖葫芦,仿佛有千斤重。

角落里有个正在乞讨的孩子眼巴巴看着我手里的糖葫芦,我蹲下身子,把糖葫芦塞到他的手里,与他对视一眼便走了。

司邑和她才是一对,那他为什么又要有那些让我误会的事情,可是我心一凉,兴许他只是就是这个性格,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也说不定。我为什么要这样,自添愁绪?

“梦谣!苏梦谣!”追上来的是苏子扶。

“你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也要陪她吗?

“她不要我陪,我就来找你了,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你不会是吃醋了吧?”苏子扶真是八卦本色。她?还是他?大概是司邑吧。毕竟司邑那么宠她。她长得漂亮,人又甜美,又会撒娇。不像我长相一般,人又呆木,哪里会什么撒娇。拿什么与她比?

“我有失魂落魄吗?看你的样子才是被人家嫌弃了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想来我这里找点安慰感和存在感。你要是空虚寂寞冷大可以直接和我说,我又不会笑你,何必非要这般的,不实诚。”我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开始损其他来。

“你在我这儿倒是伶牙俐齿,怎在有些人面前却连个话也说不清楚。”苏子扶倒是不以为然,笑着说。

“我这人一向全凭喜好做事,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又能奈我何?”我所幸不管什么形象。

“我那是不与你一般计较,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一脸的怨气,我不能与你计较,这样显得我很没风度。”苏子扶又扇了扇他那把扇子,自认风度翩翩,我不知觉嗅到了他身上飘来的脂粉味,结结实实打了几个喷嚏,很是嫌弃的离他远了几步。

“你离我远点,身上臭死了,一股子脂粉味道。”我对他嗤之以鼻。

“你是不是女人?第一次听见女人说脂粉味臭的,。”苏子扶问问自己身上,然后又嗅了嗅我的身上,“一点脂粉味道都没有,难怪你不像女人。”

“确是没有苏公子你,长得像女人。”我幽幽地笑着说。

“呵呵呵”我和苏子扶两厢一愣,之见身后是一个穿着蓝紫衣裳的男子,从我们身后走来,带着看不透的笑容。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莫名其妙让我有些惊悚,我不自觉抓了一把苏子扶的手往他身后站了站。“苏公子,别来无恙。”不知为何这人的声音也让我感觉很熟悉,但却让我有些渗得慌。

“别来无恙。”苏子扶显然对他有些嗤之以鼻的那种。

“苏姑娘,在下白飒颜,见过苏姑娘。”他换了个语气与我说话。

我不喜欢这个人,直觉他不是一个好人。淡淡笑笑,站得又后了点。

“苏公子,四月十二日,罗煌山水玉亭,你我故人聚聚如何?”他的目光盯着苏子扶,少了些阴嚣,竟然有点灼人的味道……

这四月十二,什么黄道吉日,这么多人要与故人见面。这苏子扶和这白飒颜之间,还有故事,想来里头是大有乾坤,莫不是还能挖出那么一段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苏子扶似乎有点想骂娘了,他咬牙切齿,但奈何对面一团软棉花样子,他那张花舌利嘴在这人身上,自然也没有什么用处。他那种桃花堆里打滚的浪公子,如此一来,是惹了不该惹的孽债了,竟惹到一个男子身上去了。

“本公子我不会去的。”苏子扶脸色阴郁,很是难看,看样子是那白飒颜自作多情了。带着我就要走了。

“子扶……”他想留住苏子扶,着急之下喊道,此番苏子扶脸色更是沉青如铁。

想不到这就动起手来了,白飒颜虽然挂了彩,但是他拿刀架着我,苏子扶一把扇子架在他的脖子上。我心下暗哭,一把扇子有什么用啊,他架在我脖子上的可是刀,明晃晃的刀子啊。

我突然想起来南宫千桦的一句话“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一下子心就凉了半截,咬着嘴巴,不敢乱动。

“你放了她,其他事情,可以商量。”苏子扶牙口一咬。

“四月十二,罗煌山水玉亭,不见不散。”白飒颜很直接,也很执着,我瞧着他长得也还可以,虽不如苏子扶惊艳,不及司邑朗清,不比南宫千桦俊秀,却也是相貌堂堂,模样周正,原是个喜欢男人的人。

“好!”苏子扶咬牙切齿,像是受了奇耻大辱。

白飒颜也没有为难我,把我往前一推,略略心伤地问道:“你一直避不与我交手,如今,她是你什么人。”

“……”苏子扶没有理他,收回了扇子,我腿软得像是棉花,苏子扶便扶着我走。“这与你无关,四月十二,我自会去。”

走了一段路,大约是到了人烟少些的地方,我还是惊魂未定,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下苏子扶乱了方寸:“诶呀?!你哭什么?不是都没事了吗?”

“什么没事,那是刀啊!杨州城和我有什么大关系嘛?断断两个月差点丢了三次命。我要回家,回家。”我抽抽搭搭地说着,“回去就修书一封,叫四叔派人来接我,什么繁华竞逐地,我不待了我。”

“你这番倒像是在耍小性子了。”苏子扶突然乐了。

那天回去之后,我确实修书给了四叔,让他派人来接我回去,却没提那些危险的事情。我问苏子扶那姑娘是谁,苏子扶只打哈哈也不说清楚,想来是大有来头,我便也不问了,他说这段时间司邑和他都很忙,江湖上有些恩怨要处理。

我点点头,这几天我就不出门了。我写了给纪微澜的信,托晚玉帮我寄给她。我婉言谢绝了去广陵矶的事情,也说了我很快就会回扬州。

四叔信回的很快,他说他正好回洛阳路过扬州,顺便带我回去,让我在扬州耐心侯他几日。让我十五日午时在扬州东城的清江埠头等他。我这几日心绪不佳,却没想到,明月会突然来,还带来了广陵矶的纪微澜。

那一次见面她与我聊了很久,我也听说了父母以前的事情。她走后,明月告诉我这位纪微澜性子冷傲,对我却大为不同,十几年避不见客,更别说出门来了。

我哦了一句,毕竟我不是江湖人,确实不必要为她这点不同而感恩戴德。何况,她有她的打算,来见我无非是为了当年我父亲与她的旧交情。只是我也实在想不通,当年的交情那般深,为何,我出生到现在十八年不曾往来?甚至不曾有人提过?只怕当年事,除了她们,谁也不知道。

她来见我这日已是四月十二,四叔应该在路上吧。我也该和他们告别了,我不愿见到离别的场景,当日离家也只是偷偷出门,留一信而已。此番,我也只写了一封信,压在了素日里饮用的茶杯下。我且记着,回了洛阳给他们捎些礼物,算是我的心意了。

我浅浅收了行李,才走出街市,便见街上人头攒动,皆往市场走去,我不明状况,找了个大伯问情况,大伯四处张望着,有些开心道:“这贺鼎大人,要被处死啦!”我心惊,没想到大伯还在笑,低头,嗫嚅道:“大伯,人命攸关的事,怎还如此开心?”

大伯正色道:“这贺鼎死有余辜!他恪收杂税,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卖妻卖子,害得多少良家妇女为了娼!我怎么不开心,我盼着一天盼了十几年啊!多亏了王爷来了,否则,我们这方百姓,真是有苦难言!”

“……”我大惊,垂眸,“大伯,对不起。”

“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姑娘心善是好……”大伯还没说玩,就见囚车来了,居民们都在骂那贺鼎,富庶些的还不断仍些烂菜叶子。

“爹!爹!爹!”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追着囚车一直跑一直喊,一直哭差点摔跤,幸好边上有个婢女一直跟着她,扶着她。婢女哭喊道“小姐,小姐,小姐小心点,小姐!”

“珺儿,珺儿,你回去照顾好你娘!别看着我,晓晓,照顾好小姐!”贺鼎戴着枷锁回头不方便,一双眼里看着女儿满是担心,再坏的人终究他是个慈父,可是人群里的人显然余怒未消,大家都说:“贺鼎那个老东西扒我们的血肉养得她女儿,我们打死这个女人!”

“对,皇上不杀她,我们不能饶了她!”

“对!”我惶恐不安,四周人开始向贺应珺扔东西,她跪在地上,丫鬟晓晓半跪着护着她道:“各位父老乡亲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家小姐,别打了!别打了!”

“我才是罪魁祸首,你们打我,别打我女儿,别打我女儿,她才有身孕啊!不能打啊!”贺鼎撕心裂肺地哭耗着,祈求着,可囚车越拉越远,渐渐地连声音都听不见了。人们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贺应珺,反而扔得更凶。贺应珺有身孕啊!不能这样,我冲出去护在她的面前,向各位父老乡亲解释,人们最先也不理我,反而扔了我一身,我一人喊不过大家,终于人群里有人认出我救过戏班班主,人们才摆手。我扶她起来,见她脉象不稳,给她一些温和理气的药单。她推回给我,我疑惑。“我们家,被封了,小姐也成了人人喊打的,没人肯卖药给我们。”

“你家夫人怎么样?”我问她。

“夫人,夫人,老爷入狱抄家那日,便……便……”晓晓掩面抽泣,贺应珺无声落泪,我本想给她给她一些银子,可突然发现自己的包袱被人趁乱偷了。

贺应珺一脸的泪水和秽物:“梦谣,就算我现在还有钱,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愿意做我的生意……”她暗暗垂泪。

……我不知该说什么,咬着唇。“你们住哪儿?我送你们回去。”

一路上有人指指点点,我只当没有听见,贺应珺涟涟泪下,看得我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她们住的,竟是城外一间破庙,她母亲的尸骨还来不及下葬,幸好这几日不曾下大雨,在这小庙子里,还算有一片干爽的地方。

晓晓送我出去,我低声问她:“你家姑爷呢?”

“姑爷?他不配做我家小姐的姑爷,说是见一面,已经不见了大半个月,听人说早就躲开了扬州城!”晓晓愤然道。

“嘘!”我看了一眼破庙里,提醒她。

“姑娘走后,小姐和姑爷在房间里谈了许久,谈完后姑爷就匆匆出门去了,小姐坐在床边哭了许久。姑爷又回来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晓晓哭着说,只怕这几日流的泪,比她以往加起来的都多。晓晓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放低了声音:“晓晓知道梦谣小姐您是菩萨心肠,求您救救我们小姐,贺府败落之后,家丁全散了,没人敢收留小姐,这破宇残庙,小姐身怀六甲,如何住得?”她跪在我面前。

就算她不说我也是要帮她的,要不是我,他夫君自然不会离开,她也不会这般凄凉无助。扬州城里,我认识的,不能求助于明月和司邑,纪微澜那里,自然也不妥,毕竟不是熟识之人,清欢,清欢现在嫁为人妻,在李家生活自然无忧,但我不能将人托到她那里,给她添麻烦。何况她已经收留了自己的胞妹,倘若再收了应珺和晓晓……不妥,不妥。我苏家在扬州不曾置下什么产业,最近的也是在芜州,只怕贺应珺不肯离开。该怎么办?对了早前四叔提起苏家在扬州是有帮一处道观置田买地的,那道观在不远处的山头,今日四叔便会来,我且先等着四叔,然后由四叔亲笔修书一封给那道长,想必道长也不该推辞。没错,没错。如此一来,甚好。现在离午时尚早,我且先去,也好办事。这里离埠头也近,我还可以去买些安胎药给贺应珺。

我才到那里,就见四叔已经在那里候着,看样子有好一会儿了,四叔见到我,很是紧张连连问我:“怎么回事,为何会把身上弄成这副模样?”

我看看自己,道:“让叔父担心了,今日出来碰到些事情,我便当了回女英雄,忘了换衣裳了。”我顿了顿,又道:“四叔,梦谣想请四叔帮梦谣一个忙,梦谣有一朋友,家中出了些事,想请梦谣修书给玄真观的道长,求那道长收留我那朋友,提供住处便可,衣食一概,我都可以出钱。”我急急忙忙说道。

“可要四叔亲自出面?”四叔问道,但他没问我是什么事,我也不必要过多解释了。

“那倒是应该可以不用的。”我想了想,不过收个人,就冲着我苏家给那玄真观的恩情,这点小事委实算不得什么,实在不必惊动我四叔的大驾。虽说如此,我还是把自己这一身好好捯饬捯饬了,衣裳自然是新买的现成衣,我也顺便给她们主仆二人各买了一套,其他既然入了观,那自然可以穿穿道服,难得我还不忘给她带了几贴安胎药。

四叔也没多问了,就说他骑的马先过来找我,其余人走水路在后头。他说,估计若他不早来几日,就该要露宿街头了。我只是笑笑,四叔说他在埠头等我,让我把这些事情尽快解决好。

我回了那里,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破落庙。我以为贺应珺会接受我的安排,显然我是想错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拿着把她弄晕,和晓晓一起,把她背上了道观。

道长看了信,同意借与她们住,只是,道长要求她们要帮观里做事,我本想给她们争取一下,晓晓说即使道长不说,她也会做的。道长能让她们住,已经是她们的幸运了。

我只得沉默,帮着她们收拾东西,一阵忙活下来已经快天黑了,我得赶紧下山,道长遣了个小道姑送我。我去的时候四叔站在江边,等我,他说:我们先且在扬州等一日,行船明日才能到。

我们找了个客栈,随便休息了一日,那天晚上我迟迟没有入睡。我在想,如果当时的我提醒贺应珺,是不是她们家的悲剧就可以避免,至少她现在不至于无家可归?如果我当时不把莫红鸢的事情告诉贺应珺,那么现在贺应珺身边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支撑她。她的这份苦,有一半是我掺的。

我叹了一口气,睁着眼睛,死死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就这样的感觉,就算是最后一次在扬州了,也许因着蒙珞的关系,我和扬州、以及和在扬州遇见的人更多了一丝情分。

那一夜,入我梦的是如洗的月色,是如玉的那个人。早起行舟,我很是沉静,四叔看看我:“云朝儿,出了次远门,倒是沉敛了许多,长大了。”

“那是好还是不好?”我心里落空一笑。

“挺好的,四叔放心了。”四叔点点头,“前些日子,威远侯爷为其义子若昀求亲……那个顾若昀长得俊美,人又温和,年龄与你也差不多,李家那门亲事你受了不少委屈,四叔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爹娘,这门亲事,是侯爷亲自提亲,你迟早也是要嫁的。侯爷对你也很重视,你嫁过去也是正妻,侯爷给的聘礼也很重,你不在家,爷爷就先给你做主了。”

“这么快!”我讶异。

“是快了些,婚事定在冬天,也不算赶,只是,恐怕七月过了就要动身去渭城。”四叔背着手看着江面,山河如画,天空有朝霞,像织染的锦锻。

我不知不觉想到司邑的脸,也想到了他在庙会上对那个女孩子,百般呵护的模样,无声地笑了笑:“也好,全听四叔安排。”

“梦谣,我打算娶珞珞。”四叔是生意人,不习惯将喜怒行于色,渐渐,隐藏久了,性子看起来就冷冷清清,但这次不同,我看到他眼中的光,像年轻人一样很是灵动。

“真的吗?太好了!”我笑了,真的为四叔和珞珞高兴。

“嗯。”四叔点头。

“梦谣恭喜四叔,祝四叔和四嫂,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我笑道,大约是眉眼弯弯。

“好了,这些话,留着大礼的时候说。”四叔拍拍我的头,两人的笑声清澈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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