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小暑的心情像夏天的阳光一样灿烂，同时也像夏天的气温一样高涨。虽说眼下天寒地冻的，西北风呼呼地号叫着，像是吓唬谁，但这些都不妨碍小暑的心情。从省城回家的一路上，她的心情都像夏天一样，夏天的阳光，还有夏天的温度。
小暑是踩着黄昏的霞光回到家里的。到了万家灯火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都是小暑最爱吃的。餐桌旁边还摆上了两张开心的笑脸，那是爸爸和妈妈的笑脸，都是小暑最爱看的。
这是小暑上大学之后的第一个寒假。再过一段时间，春节就要到了。春节是什么日子？是家家团圆户户欢乐的日子。要是这么说，小暑家的春节已经提前来临了。团圆了也欢乐了，有了春节的形式也有了春节的内容，不是春节又是什么？
小暑从旅行袋里拿出两瓶白酒，是极品的二锅头。小暑特意从省城的超市里给爸爸买的，他知道爸爸喜欢二锅头。小暑把其中的一瓶打开，放到餐桌上，对爸爸说：“爸，今晚你喝这个。”小暑的妈妈看在眼里，心口一热，涌出了无限的安慰，对自己说：“这闺女，懂事了，真的懂事了。”这样一想，反倒惆怅了，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唉。”
小暑的爸爸咧着嘴，把酒瓶拿起来，转来转去，盯着看，说：“好酒，好酒啊。”
小暑到厨房里找爸爸的酒杯。她觉得好奇怪，爸爸的酒杯怎么塞到一个角落里了？她拿起来看看，觉得不干净，就用自来水刷了一遍，然后再冲洗一遍，甩干了水珠，拿到餐桌上，倒满了酒，说：“爸，你喝酒。”
小暑的爸爸说：“先吃菜，来来，你俩都坐下，先吃菜。”
“不嘛，”小暑撒娇了，“爸，你先喝，你不喝我就不吃。”
小暑的妈妈别过身子，她的眼圈红了。
哪个做父亲的能拗过爱女的撒娇呢？小暑的爸爸端起了酒杯。他感觉到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为了不让小暑看出来，他快速把酒杯贴到嘴唇上，喝了一口。喝得太快了，他的嗓子还没有准备好呢，一下子呛着了，他大声咳嗽，连眼泪都出来了。
小暑的妈妈责怪地瞅了小暑她爸一眼，说：“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妈，别这样说我爸。”小暑接过妈妈的话头，转脸又对爸爸说，“爸，你慢点喝。”
小暑的妈妈再一次别过身子。唉，这闺女，懂事了，真的懂事了呀。
其实，小暑的妈妈说得也对也不对。小暑懂事了，不过不是现在才懂事了，四年前，读初三上学期的时候，小暑就懂事了。说来话长，这就要从小暑他爸喝酒的事情说起了。
小暑的爸爸很早就开始喝酒了。中午晚上都喝。不多，每顿饭只喝一杯，一两半的样子。他酒量不大，只是有韧性，一顿不端酒杯，就抓耳挠腮，像是缺了点什么。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这点嗜好不算过分吧！
小暑对爸爸喝酒已经习惯了。她喜欢看爸爸喝酒的样子。抿一小口，咽下去，然后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像是很难喝的样子，像是遭罪的样子。小暑不止一次在心里笑：“难喝你还喝，遭罪你还喝，做出个怪样子给谁看呢？”
初三的上学期，小暑发现爸爸不喝酒了。每顿饭都是匆匆忙忙地吃，没有了往日的悠闲，而且吃完饭就出去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小暑觉得奇怪，爸爸咋不喝酒了呢？问妈妈，妈妈吞吞吐吐地，不想说。问急了，才叹着气说：“你爸爸，下岗了。”
小暑心里“咯噔”了一声，她不再说什么，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很沉。小暑想搬掉那块石头，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搬不动，还累得气喘吁吁。就从那天开始，小暑懂事了。
出人意料的是，接下来的两次月考，小暑的成绩都在下滑，一次比一次滑得厉害。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妈妈问她，她总是吞吞吐吐的，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小暑很委屈，她真的不知道啊。
事情很快就有了改变。妈妈对她说，爸爸有了新的工作，工资比原来还高呢。小暑相信妈妈的话，她看见爸爸又端起了酒杯。还是像以前的样子，抿一小口，咽下去，然后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小暑心里的石头一下子就没了。她轻松了，考试成绩也很快赶了上去。
自从爸爸重新端起酒杯，就再也没有放下过，直到小暑考上重点高中，直到小暑考上大学。
在这个团圆的欢乐的夜晚，小暑的爸爸破例喝了三杯二锅头。不喝不行的。小暑一会儿对爸爸说：“爸，你就再喝点嘛。”一会儿又对妈妈说：“妈，你就让我爸再喝点嘛。”这闺女，撒娇还上瘾了呢。别说小暑的爸爸，连小暑的妈妈都扛不住了，对小暑她爸说：“闺女让你喝，你就再喝点吧。”
就这么，小暑的爸爸喝多了。糙皮糙脸的汉子，喝多了酒，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眼泪哗哗的，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小暑的妈妈慌了，赶紧送他到卧室里睡了。
夜深了，小暑跟妈妈依偎在一起，像是在看电视，其实是在小声说话。
小暑问妈妈：“爸爸怎么哭了？”
小暑的妈妈凭空就是一阵心酸。傻闺女，四年多了，你爸爸在饭桌上喝的都是水啊。他为什么哭？问问水吧，水知道。可这话她怎么能对小暑说呢？
小暑的妈妈揉了揉眼睛，平静地说：“你爸他喝醉了。”
幸福像杯水，白白的，淡淡的，却是越品尝越出味道，自然的芬芳传遍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