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摆设,能碎的,都碎了。
梦生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她发疯的样子。等到她气消了一些,才弯下腰捡起容易伤人的碎片。大点的东西,便管也不管。
“任务下来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她猛地抬起头,眼睛充满了血丝。
“明天告诉你也一样。”梦生淡淡的回答着,不觉得他哪里做错。
“明天?明天就要出任务,你就不给我准备的时间?”舒双的手砸在了桌面上,很疼。
他淡然看着她:“我会给你准备你所有用得到的东西,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他说得理所当然,就像是上次那个没有用上的毒药。舒双讽刺的笑,靠别人,终究来不得靠自己实在。
可分给她的奴仆,竟是这样的态度对待她。或许他觉得,有没有她这个主子都一样,她走了,他去下一任就够了。
心里漠然懂了,舒双没了力气,侧坐着,背对着梦生,“你认识柳燕?你告诉她我的任务?”
梦生身子猛地一僵,良久,才道:“她是侍首,我只能……”
“啪”的一声,他的脑袋偏在了一旁。脸上出现的红色五指印,带着刮破了的皮肤,溢出了细细血丝。
摆了摆有些生疼的手,舒双冷冷的看着他:“她是侍首,不是天主。除了天主,谁有这个资格得知暗媚的任务?梦生,我当暗媚不久,但不代表我是傻子。泄露机密,你的下场可是死。”
梦生的头埋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以为他会求饶,可没想到,他竟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那个模样,那个阵势,跟要他死便死没什么两样。
她瞧见梦生红了眼睛,死死咬着的嘴唇也破了,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你是我的主子,你可以决定我的去留。”
“你这是在向我耍赖?”舒双看着他那副模样,火气越来越大。
“没有,我知道,我不过是奴仆罢了。”
“你给我滚!”她拽过桌面上的东西,正想要砸过去,却发现有些烫手。想起里面还装着开水,心里的不忍,让她停顿了。最后,终究是又放回了原地,冷冷的转过身。
梦生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依旧。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终是一夜无眠。
再多的困意也抵挡不了空虚了的心,舒双穿好一袭粗布衣裳,画了个淡妆。看着镜子里的黑眼圈,咬了咬牙,多扑了些粉,气色稍微才好了些。她起身,挽起袖口,看着手腕处那不寻常的白,眼神暗了暗。
梦生早早的在外面等着,看她出来,将裹卷着的一幅画交给她,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里面画着的,不是男人,竟是一个女子。
呵呵,何其讽刺。要一个暗媚,去刺杀一个女子。怪不得,昨日柳燕会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梦生还交给了她一样东西,她也没细看,便揣进了腰带里。不想再看他,便走了出去。
没有马车,只有一匹马。
“我不会。”她拧着秀眉,手指悄悄的刺进掌心。看着面前高大的马,头疼起来。
“学吧。”两个字,让她将口里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扭头看着面色不惊的梦生,嘴唇咬的全非。将画放好,狠下心准备上马。
马儿惊叫一声,她没能上去,反而狼狈跌倒。
梦生却只是冷冷的看她一眼,转身回去。她看着他冷情的背影,一抹委屈涌了上来。
她不敢再上去,若是不注意被马摔了下来,腿断了,那她就是废人。牵着马,一步一步的朝着丛林处走去。
依旧是两天的时间,却给了她这匹根本无法乘坐的马。这是在捉弄她吗?
等太阳到了头顶之时,舒双也走累了。她坐在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擦着汗水,身体很疲惫。
一阵马蹄声传来,急奔而来的两匹快马卷起阵阵沙尘,舒双正想要避避,已经来不及。
本就气色不好的脸上,被掀起了浓厚的尘土。她被呛得闭上了眼睛,着急的拿出帕子擦拭着。
马儿有一匹停了下来。她听见了脚步声,艰难的睁开眼。
“是你。”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略显低沉。
是你?他们认识吗?舒双看了看面前一身黑袍,高大身躯的男人,仔细的看了看,没有印象。
男人一头墨发倾泄,脸部轮廓分明,高挺的鼻子上方,那双如鹰般睿利的双眼发出一丝光芒。
舒双回过了神,他不是那种一眼看去便会停留视线的人,却莫名的给人一种英气逼人的气势。多看几眼,却比一眼要沦陷得彻底。可能,她再也没有见过除了阎主之外,还有这么美的男人。他,是第二个。
男人很高,整整高了她一个头,站在她前方时,她觉得很压迫。
看她满脸灰尘的狼狈样,他皱了皱眉头,拿出一块帕子为她擦拭。
“不用了,我自己来。”她有些窘迫,低下头,转过身牵起自己的马,准备离开。
他看了看她手上的绳子,“你是诡迷阎的人?”
她一愣,抬头:“你怎么知道?”随即又暗自后悔,她怎么就不打自招了?若是敌人,怕是……
不过接下来他的话便让她放了心,“我也是诡迷阎的。我认得这匹马,曾经跟过我。”
她傻愣着在原地盯着他看,他也盯了她一会儿,道,“你不记得我了,以前在西边的院子,我好像看过你。”
西边的院子?那是她呆过四年的地方,不过一直很少有人来。
舒双仔细的看着他,突然记起,四年前的一个晚上,她看到过一个叛逃的女人被抓住。他便是那两个男人其中的一个。当时,他拔剑杀了那个女子,还惹来了另一个男人的不快。
“原来是你……你是来……”
“我办完事,正要回去。”他紧紧地盯着她,“不过,你的方向可能跟我相反。”
她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正准备告别之时,他却抬头看了眼那匹马,“你不会骑马是吗?”
她的心思好像都被他猜中。舒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有些手足无措。可能她经历过的男人太少,她不太懂得如何在一个男人面前周转自如。更何况,还是这么英俊的男人。
“我教你吧,很简单的。”他不等她同意,便过去将她手里的绳子拿了过来。
那边等着他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太耐烦,老远的道:“琰濬厉,你还走不走?”
“你先回去吧,我这有些事。”他转头淡然回答。
那个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顿时,又是一阵马儿奔过的灰尘。
“你叫琰濬厉?”她的眉头微皱,这个名字,感觉怪怪的,不像是平常人家会起的名字。
还有这个姓,她也没听过。
“这是我养父替我取的名字。”他倒觉得习以为常,将马牵在她的旁边,“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便随意抽取了几个字。”
“哦。”她的脸红红的。
“一个时辰,我不能保证你很娴熟,但骑在这上面走,还是没问题的。”他拍了拍马背。
原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一个小时,怎么可能?可当舒双坐在马上,忐忑的挥动着鞭绳的时候,担心便放下了。
他的方法有些独特,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成功了。
“谢谢你。”阳光下,她出了些汗,脖子处的洁白,荡漾着一些反光的视线。
他倚靠在一颗百年大树上,挺拔的身姿一览无遗。看着她笑着高兴的样子,突然愣住了。他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谁,露出这个真实的笑容。
她精致的瓜子脸上还带着洗不掉的稚气,微微扬起的柳叶眉,还有那小巧的鼻子下方樱红的嘴唇,都让他挑起了眉。他从见过这样的女子,肤色可以如此白腻,相貌可以如此极美;
“对不起,我还有急事要去做。今日谢谢你了,要不,你给我说你在哪里,等我回去后,亲自来谢谢你。”
正在他发神的期间,她小心翼翼的骑着马,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回过神,“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无事做,找些事做罢了。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朝着她微微一笑,琰濬厉转身上了自己的马,飞快的驾着离开。
舒双也不能再耽搁,赶紧将自己的绳子拿好,往前驶去。
画上的那个人是程绣颜,依旧是沣城。
上一次去过这个地方,舒双总算是成功过的到达。还是那家客栈,她一进去,掌柜的便笑着迎了上来。
眼尖的掌柜一眼便认出了她,笑着打着热情。舒双只是淡笑着。
交了钱,开了房间。舒双也打算好好的整理下自己,着急着赶路,有些风尘仆仆。
程家是沣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想到这里,舒双有些微愣,曾经,他们舒家何曾不是。
罢了罢了。她怎么想这么多,她不知道程绣颜是哪里得罪了诡迷阎,但她知道,她必须想办法在明天落日之前,结束她的性命,并且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眸子微微的闪动着,她来不及吃些饭,便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