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an除了闻到刺激性异味感到不舒服外,像一般孕妇头晕、倦怠、择食、食欲不振、轻度恶心呕吐的早孕反应通通没有,现在完全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甚至比袁姐这个老人家睡眠要求还有少,被敲门声吵醒生气低吼道:“干嘛吵我睡美容觉?”
“吃早饭,等到上班时间就很难抓到了。”
“今天周日,怎么可能上班?”袁姐揉搓着惺忪睡眼,拉开餐椅坐下。
“我是怕你偷跑。”Vivian拿出瓶装星巴克拿铁咖啡给她,闷了一口说:“走吧,真到上班时间就是他偷跑了。”
晏楠峰家住在深圳福田区,袁姐三十年后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当初破败县城已经成为高楼耸立的设计之城,往事痕迹全都不在,不知道脑海中的记忆他还在保留。
周日早高峰没有平时那么严重,十字路堵了一下其他道路都畅通无阻。袁姐手一直冒冷汗不停用湿纸巾擦,Vivian笑道:“记得以前手汗没那么多,现在怎么了?”
“没事,近乡情怯。”
“乡字应该去掉更合适。”Vivian话还没说完,看见远处健身器材上的晏父,加大音量喊:“爸爸。”
“佳毓,你来了,这位的应该是亲家母吧,保养得好年轻。”晏父对旁边的袁姐伸出手,等了三十年结果他居然早就忘了她的模样,Vivian尴尬地解释:“爸爸,她是你三十年前的故人。”
“你这个狐狸精怎么还来找我家男人?”中年妇女提着菜篮子冲着袁姐的背影开骂,完全没有政府工作人员的形象。
“晏夫人,我只是陪着Vivian来认亲家,没有恶意。”
女士重重打下一巴掌在袁姐脸上留下火红的痕迹,TOPSHOP英伦复古宽檐帽被掀倒在地:“没有恶意,这么多年来你的照片一直留在他抽屉里笔记本中间那一页。”
“你是袁洁?”晏父看袁姐几乎完全没有变化的面庞心中一惊:“真的是你。”
“是我。”袁姐折好地上的帽子放进仿麂皮压鳄鱼纹购物袋,整理好凌乱的短发“怎么,这么挂念我,还会不记得我?”
楠峰收到她的短信匆匆赶来,这里已经有些跳广场舞的大妈在围观,拉过边上手足无措的Vivian说:“你真的来了?”
“是啊,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当时喜欢过的那个女孩。”Vivian冷冷地抬头说。
“那事不是翻篇了吗?”
“对啊,袁姐等你爸爸三十年现在还落得这样下场,在我们这里翻篇不在那个女孩心里翻篇,若干年以后,说不定还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带着她出现。”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楠峰抓紧Vivian的肩膀坚定地说。
“保证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说完抓住袁姐的手离开。
中午的艳阳高高挂在头上,灼热的温度暖不了两颗受伤冰冷的心,一路无话到了医院,筱鸥的腿伤反反复复折腾,现在被勒令躺在医院休息。
Oliver买饭回程遇见从电梯出来两人,目光瞟过袁姐红肿的面颊:“脸怎么肿成这样?”
“当然是被打了。”
筱鸥默默望着灰白面色的袁姐,拿起床头长方体盒子:“这个药膏是消肿的,护士台还有冰袋,如果需要可以去拿。”
“这个是你要的盒饭,全都是你爱吃的菜。”Oliver和筱鸥做了交换,药膏在掌心搓得微微发热,轻柔地覆盖在伤口上,袁姐痛得微微呼气,Vivian终于露出笑脸:“没想到,你对我们也这样体贴。”
“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筱鸥突然唱起背景音乐,那四指印痕让她心疼地说“为什么不打回去呢?”
“我又不是什么泼妇,实话说这么多年来早就忘了初恋的感觉,等待成一种习惯就一直等下去了。年轻时候有不想等了的念头,也找过男人谈恋爱,那些男人很优秀、很帅气、很有钱,但心里就是找不到感觉,不知不觉老了,也没有男人愿意找一个老女人,不就剩下来了。”
筱鸥凝视着袁姐,现在女生好像最怕变成剩女,可眼前香港最有名的心理医生之一,年近五十依然保持优雅面带微笑,没有男人又如何一个人也能享有精彩,肚子里的小生命三十年后还能保护自己,是不是会生活的更加精彩?
Vivian叹息:“修炼到如此境地,要历经多少次捶打啊。”
“单相思,不可能说对象对不起我,王菲唱的传奇里不是有一句歌词,只是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一眼,有谁能想到一眼万年。”
筱鸥含着泪鼓掌道:“袁姐真是我们的人生导师。”
“别给我带那么大的一个帽子,承受不起。”
Oliver话锋一转:“你们俩吃中饭了吗?”
“没有,走吧。”Vivian一脸坏笑起身“祝你们幸福。”袁姐补充说:“筱鸥,喝醉的时候想的那个男人一定是你爱的,在你生病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男人一定是爱你的,选谁要想好。”
Oliver拿起椅子上的黑色方形双肩包:“哥哥当然是爱妹妹的,我也该回工作室了,Vivian你吃完饭早点上来陪她。”
“老板,请问你给我几天假期?”
“只此一天,今天把东西送进窑口就算完成工作,这两天会有一批艺术品进关,应该够你卖半个多月的,所以明天起我就可以放假了。”
“天杀的老板啊,奸商啊。”Vivian仰天长叹走出病房,筱鸥呵呵一笑打开一次性饭盒也开始吃饭了。
黎筱鸥避免继续受打击关闭网络、电话,只靠电视剧来维持每天的日常生活。Oliver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有绘画天赋,艺廊展出油画村随手画不过两天,卖出十二万港币。沉浸在各种坏消息的筱鸥一听到这个,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幸好Oliver即时将她按在床上,不然估计骨头又要错位。求着他带来一整套油画工具,一个多星期的康复医院生活基本上都在创作中生活,渐渐淡忘了谢磊的事情。
最后一天早晨Oliver发现她迟迟没有起床,白色的床单上多了一条扎眼的血红,紧急按动呼叫铃,妇产科值班医生应声赶来检查一番后说:“是流产征兆,孕早期大量饮酒加上拍X光,对胎儿有一定影响,挂一点孕酮保胎素试试,其他的看天意。”
“好,谢谢医生。”Oliver鞠躬怀着感谢送走交班时刻被拖来的可怜医生,撑头望着躺在那里嘴唇发白的筱鸥出神,这孩子从小受了太多苦,为了赚钱做过酒吧拳手,打各种比赛,周末做导游地陪赚点外币,学了英语、日语、普通话,甚至越南语、菲律宾语都会一点,带香港短程出国游的旅客玩转东南亚,平时还做翻译,反正不需要身份证的工作基本上都做过。
Vivian看了眼躺在床上吊盐水的筱鸥,黑着脸把他拉到一边,手中拿着一些报纸,几乎都以醒目的大标题写——《雅阁集团三少爷恋上平凡落魄千金》、《亚洲富豪病重儿子将娶妻冲喜》之类。随之登出的还有谢磊萧芸美国结婚证书,深夜街头激吻照,高档咖啡厅喝下午茶的照片,几乎一夜之间,雅阁集团少爷谢磊的花边新闻完全盖过现任总裁谢父病重的新闻。
“妹妹就是看到这些新闻再次病倒的,还不快点扔出去。”Oliver正怕遮不住筱鸥怀孕的事情,恰好Vivian送来了一个绝佳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