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阳光毫不介意地从朝阳的窗户照射进来，刚好晒在爷爷那岁月沧桑的脸上。只听得他说，“午饭就在爷爷家吃吧！”
栗筱祁看了看时间，发现也不早了，便欣然答应。爷爷很高兴，突然站起来说道：“哎呀，好久都没下厨了。今天你又有口福咯。”说完便出了门。
筱祁放下族谱，想着又能吃到爷爷做的饭菜，不禁欢快地跟着出了门。
穿过客厅，卧室斜对面便是厨房。向里望去又是一片整洁，她站在门口，居然不敢放脚进去。
“你站在那里就行了。别进来捣乱。”爷爷在柜子里翻找出菜来，看到筱祁的徘徊赶紧制止了。
可喜欢打下手的她，怎么可能耐得住手脚，“哼”了一声便进到厨房，卷起袖子，拿起了一把菠菜。
“干啥？又来瞎掺和是不？”爷爷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做菜，尤其是在他一心一意下厨时，所以表情严肃的批评起来。
“好吧…”她倒是松了口气，悄悄溜出厨房。
看到客厅中间的八仙桌上放着水壶与杯子，忽然觉得口渴，便倒满一杯热水，轻轻呷起。
放下一口，抬头便看到正面墙上叔伯的遗像。心中竟然泛起一丝悲凉。
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里时，每每见到叔伯的遗像都会向爷爷问起他们的故事。
可是大人们却总是欺负自己还小，从来都不会说明白叔伯去向何处。懂事后她才明白，爷爷奶奶早已经历过白发送黑发的悲惨事实。
多年后，家中最后备受期待的人出事更是让他们伤心欲绝……
回忆起爸爸被送上救护车后，直接被抬进了急诊室。妈妈焦急地等待着，而当年的她老老实实地坐在冰冷椅子上沉默不语。
等着等着已经不计时间。终于，急诊的灯灭掉，身着白大褂的人低眉走出，妈妈冲上去抓住人家衣角。
她慢慢走上前，只见那人闭上眼摇摇头，双手插进腰间口袋，向走廊那边走去。妈妈追了上去，吊着他手臂。“医生，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吊着盐水的爸爸，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筱祁凑上去，没想到被那苍白的脸吓得不轻。带上氧气罩的爸爸，双眼紧紧闭着，呼吸微弱却非常急促，看起来非常痛苦。
她流着泪，小声抽泣，听话地跟着几个护士陪着爸爸进到病房。妈妈追着医生询问病情，可医生却没有清楚地说明。妈妈只能干着急。
“孩子他妈，天启怎么样了？”行色匆匆的奶奶推开房门，后面爷爷满脸焦愁。
见妈妈只顾着哭泣，就感觉到情况不妙，也跟着伤心起来。
医生看在眼里，觉得会吵到病人，便把所有人都叫了出去。“好吧，我就给各位说实话吧。”
医生看了看大家的表情，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他深感歉意。“很抱歉以目前的医疗技术，病人恐怕…”
奶奶着急了，使劲地抓着医生狂问：“恐怕什么，你说清楚啊。”
爷爷拉开她的手，对她凶了一眼。接下来，医生说的每一句话，句句都刺痛二老的心。
“病人是突发性脑溢血，加上抢救方法不当，所以我们希望各位能够做好心理准备。病人现在需要静养观察，要避免情绪的过度波动。不然轻则偏瘫，也就是半身不遂、言语障碍。”医生虽然一口气说完，但却时刻注意二老的表情。
筱祁听到这儿，却很不懂事地问道：“重则呢？”见医生默默摇头，大人们都懂了，嘴鼻都挤在了一起。
妈妈眼里含着泪，奶奶更是银珠落一地。而她虽然茫然却能感受到周围气氛，跟着伤心。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突发脑溢血？”妈妈担心起来，声音大了些。“请保持安静。病人需要静养。我们检查了病人各个方面，并非血压过高引起，所以目前判定是因为过度劳累造成。”
这时，可能是受不了这些刺激，奶奶双腿一酸，竟然软下身。爷爷接住她的双臂，却没忍心责怪她，心疼道：“老太婆，你得挺住啊，儿子还要你照顾啊。”
医生看多了这样的家庭，淡定地叫来护士将奶奶扶进病房。妈妈没有说话，流着泪默默地跟医生走开。
奶奶躺在爸爸旁边的病床上，爷爷则坐在两人的中间。一会儿看看奶奶，一会儿瞧瞧爸爸。
筱祁站在床尾，看着满头白发的爷爷虽然挺直脊背，却偶尔能感觉空气中的潮湿。
奶奶在病床上，闭着眼却不停地抽泣。爷爷坐如钟，偶尔抬手晃动着脸。筱祁靠墙静静地守候着。没了时间……
曾经的爷爷奶奶不想告诉自己何为生死，而这时的她终于明白，所谓生就是希望，所谓死便是失去。
本来滚烫的泪水却随着黑夜渐渐变凉……
爷爷端来一锅红油鸡丁，香得傻傻发呆的筱祁一下子从回忆中脱离。“哇！爷爷，你好厉害。”一看时间，傻眼了。“爷爷，只有这道菜吗？”
“是啊。”爷爷却很自豪，“你来我专门杀鸡给你吃。快尝尝。”虽然想调侃他做一道菜竟然花了一个半小时，但是想到刚才想起的过去，便拿起筷子欢愉地吃了起来。
“爷爷，你也吃啊！”说着又夹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爷爷就笑笑，看着她大快朵颐。
“爷爷不饿，你多吃点儿。机会难得哟。”爷爷帮着夹了一块土豆送进她的碗里。
“我每次来，你都给我做好吃的。哪里机会难得啦！”爷爷惊讶，调皮地说：“那好吧。下次我就不给你做了。让你奶奶做菜。”
一听到奶奶下厨，表情一个憋屈，她包着口中食物使劲吞咽，唔唔说道：“别啊。奶奶的菜太咸了。比爸爸的还难吃。”
爷爷没有说话，原本欣慰的脸上一下子伤感起来。她抬头看看，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没有多说，埋头继续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里竟含起泪来，回想起爸爸做的饭菜，停下了筷子。眼泪不听话的唰唰落下。
空气凝结了。
“快吃吧。不然菜凉了。”她循声抬起头，看到爷爷也满眼泪光。
“爷爷……”她看着他，不作声。只闻到房间里菜香四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