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小青毫不顾忌地从怀里掏出来那两块玉佩,举到白娘子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姐姐,你看看这两块玉佩,是不是一起的?这个使那憨子给我的,这个是我从你枕头底下拿来的,我觉得他们两个弄不好就是哥们弟兄,或者干脆就是双胞胎。”
小青说完,紧张地看着白娘子。
然而,让小青更加震惊地是,姐姐看了那两块玉佩,竟是非常淡定,抬头看着远处的山峦,平静地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难道没觉出来我是故意放在那儿的么?”
“姐姐,你……”
小青讶异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姐姐,嘴里小声嘀咕:“姐姐,你真真成神仙咧。”
“咯咯咯……”
白娘子用手指点着迷迷瞪瞪看着自己的小青,笑得花枝乱颤。笑够了这才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缓缓地说:“傻妹妹,你这心里头哇真是啥事儿也盛不下。你忘了,咱姐俩在兵营给那些染上鼠疫的军士熬药治病时,你曾经给我看过阿憨送你的玉佩,你还说要找机会问问那憨子,这玉佩上为啥刻着个‘言’字。
“噢——”
小青终于记起来了,那天晚上,她和姐姐一边熬药一边聊天儿,聊着聊着就扯到了阿憨身上。她就是那时候让姐姐看得那块玉佩,没想到姐姐……
白娘子见小青直愣神儿,接着说:“其实,那天你把那东西一拿出来我就断定了,那阿憨和许仙就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分开了,或者是失散了。”
“对,我也是这么琢磨的,你看这背面的刻字,一块刻着‘言’字一块刻着‘午’字,并在一起可不就是一个‘许’字。还有这正面鸳鸯下面‘吉祥如意’四个字,不正应了父母对子女的祝福么?”
“不错,看来我妹妹真的长大了。”
白娘子拍拍小青的肩膀,提起水桶,姐妹俩说说笑笑往家走。
进了自家小院,她俩看到阿憨已经把院子里犄角旮旯都收拾了一遍,使整个院子看上去宽敞干净了许多。白娘子见阿憨满脸汗津津的还在忙乎着,赶紧递过去一方手帕,笑着调侃:“呵呵,我妹夫那么大个将军竟然到家里当清洁工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快歇歇吧,真要累坏了,你们那杨元帅还得怪罪我。”
阿憨听了一笑,老实地说:“姐姐这就见外了,大小伙子干点活应该的。”
“呵呵,那也不一定非得累得浑身白毛子汗呐,快歇会儿,还有明天呢。”
白娘子说着话儿,麻利地系上围裙到厨房鼓捣吃的。
吃完饭,三个人坐在窗前几案旁闲聊天。聊了一会儿,白娘子忽然问阿憨:“杨将军,你的老家可是在江浙西湖边?”
“我……”
阿憨愣了一下,但随即很自然地直视着白娘子,坦诚地回答:“是的。”
“那你的亲生父母可是姓许?”
“这……”
阿憨挠挠脑袋,接着缓缓地说:“应该是吧。”
“咋还来个应该是呢?难道你自己到底姓什么都不能确定么?”
小青急急地问。
“是……是这样的。”
阿憨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看着窗外的远山,回忆起童年的往事。
原来,阿憨果然出生在西湖边一个小镇,童年对他来说是不幸也是幸运的。
在他记忆当中,父亲是个江湖郎中,且世代行医。母亲非常漂亮,温柔娴淑,他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一家四口生活非常幸福。可是,在他四岁那年,西湖边办庙会,父亲给人看病没时间陪他们溜达。母亲一个人带着他们小哥俩去逛庙会。那时候的庙会很热闹,摆摊卖货的,搭台唱大戏的,摇铃铛算卦的五花八门啥都有。他们小哥俩拽着母亲的衣裳襟,这儿看看那儿转转,玩得非常开心。
当来到一个耍猴子的摊点儿时,他立刻被那些活泼可爱的小猴子给迷住了,母亲和哥哥拉他拽他,他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往人群里面挤。直到耍猴的收完钱散场,他才发现母亲和哥哥不在身边。于是,一边哭喊一边急急地寻找。可庙会上的人太多了,根本没人理会他的哭闹。
他顺着人流越走越远。当来到一家卖布的店铺门前时,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那布店门口哭了起来。天眼看着就黑了,他害怕地瑟缩着小小的身子偎在店铺门口,不敢哭也不敢动了。
布店老板娘关门时发现了他。
万幸的是,布店老板娘是个热心肠,见这么丁点儿个孩子坐在门口,就把他抱进店铺,给他拿来吃的,又让他睡在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老板娘抱着他沿街打听他的父母和他的家。那时他只知道自己姓许,父亲是个郎中。可是,好心的布店老板娘跑遍镇上所有药店也没找到姓许的郎中。最后筋疲力尽又把他抱了回来。那天晚上,到外地进货的布店老板回来了,见家里多了个小孩子,先是一愣,待听完妻子说出孩子的来历后,立刻就笑了。随后把嘴凑近妻子耳朵边,悄声说:“真是想冰吃下雹子,昨天给咱发货那家掌柜的还托我帮他过继个小孩呢,今天就跑咱家来一个,这不是天意么?”
“是么?这么巧。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这孩子是昨天在庙会上跟家人走散的,他那爹娘丢了孩子还不定多着急呢,咱把他弄走,是不是有点缺德呀?”
“我呸!缺德,你这娘们儿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呢,人家杨掌柜可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呐,美中不足就是缺个儿子,你想这孩子到了那样的人家儿,还不当祖宗供着?”
“哦,也是哈。”
就这么着,阿憨被送到了襄阳的杨掌柜家,成了杨掌柜的养子。杨掌柜两口子对这个养子果然非常疼爱,打从心眼里喜欢。可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他们跟他说话他还听不懂,总是愣愣地听着。于是两口子一核计就给他取个乳名叫阿憨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阿憨就长到了十七岁,而且出落得眉清目秀,高挑身材,人人都夸他是个帅小伙。
不幸的是,那一年当地闹瘟疫,大街小巷十室九空。杨掌柜两口子也不幸染上了瘟疫,老两口临终之际把他托付给了在襄阳军队当头领的本家侄子,就是后来的杨元帅。阿憨跟着杨元帅到了兵营,竟是如鱼得水,一步步从小兵卒升到了边关副帅。
阿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迷离看着远方。良久,声音涩涩地说:“嗨,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我那爹娘和哥哥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都活着。”
“你那哥哥……”
小青刚想说是不是叫许仙呐,但话到嘴边儿又咽了下去。她看一眼姐姐,白娘子朝她摆摆手,她立刻明白了姐姐是不想让阿憨知道自己和许仙的事。她沉吟一会儿,感觉这世间最难懂的其实就是人。尤其是这人的感情,简直让她捉摸不透。有人真诚善良清纯如山泉水,一眼就能看到底;有人奸诈诡异如恶魔,想起来就让你心惊胆颤;有人坦荡敦厚,敢为你出生入死。阿憨应该是第三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