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看着我的眼睛,只觉淡淡的哀伤在他的眼底流逝。我却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他明知道我本不是什么薄雪,他明知道我便是漠沃尔嫁与沧漠和亲的柒公主,我便是苍漠诣大封的皇后。只是他却偏偏装作不知,赐我“顾”姓,赐名“倾城”。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于是乎索性就不说。
“以后,无论世事变迁,你都是我的女人,不准弃我而去!”他突然便抱紧我,俯在我的耳畔呢喃。那一刻,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竟让我不忍拒绝。那一刻,我仿佛觉得他就是慕容雪,他就是那个伴了我五年多的男子,我所谓的师傅。只是我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孤寂的君王,一个野心勃勃却是突然疲惫的皇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同我说这些,在他的身上有太多难以解开的谜团,有太多我不懂得的情感。我只知道,直觉告诉我他是一个危险的人!是一个孤寂到令人心疼的人!
“你是谁?”我开口问他。若他是慕容雪,他便不该在这里。若他是黄浦琛,他便不该这样。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他的心永远只会是空的!“我是谁?”他仰头轻笑,看着我的双眸里丝丝的悲凉。也许,他就是两个人!一会儿是慕容雪,一会儿是黄浦琛。他体内的两个灵魂无止境的争斗着,伤痕累累却是永远也杀不死对方。“我是谁?”他仰头大笑,我分明看见了他眼泪一闪而逝的泪光。他看着我,大笑着一步步退去。原来华袍美服也只是落寞一场!久了,会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一年前他大病了一场,自那之后就忘了许多事情!他曾跟我说他忘记了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忘记一段很美好的岁月。他拼命的去想,有时候常常半夜醒来一个人发了疯似的练剑,他说他握着剑的时候,好像离那段岁月、离那个人很近。所以,他每每就寝,身旁搁置的便是一把冰冷的剑。他似乎很痛苦,似乎什么东西占据了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可是他忘记了。他想,想得头疼欲裂。他几乎是不睡觉的,很多的时候要借助药物去安眠。但每一次他都服食很多,太医说那药会成瘾,大量服用伤身。可是他不在乎,他说他怕半夜醒来,掀开锦被,看到身旁的只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其实,他一直在努力的寻找那一段岁月。只是偏偏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五哥!”我诧然,那月色下身着青衣的男子竟是五哥。五哥性子偏冷,自小与六哥的感情最深。自从六哥离开我们之后,他整个人便更加冷了。我总觉得对不起他,终究是父皇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如今父皇离世、六哥不在,一切看似早已成了过眼烟云,只是有些情感我想却是再也回不去了。我抬头看着他,他似乎清瘦了许多,整个人越发的清冷了。在我心中五哥从来都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凡尘俗世他从来不加理会。琴箫淡雅,他就是那种把一切看得很淡的人。他说过他想找一个桃花源,然后种上几棵柳树。那是因为,很小的时候我同他说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他总是很向往,向往那样的生活。只是如今,他却因了父皇,远离了故土,做了别人的臣子。宦海沉浮、尔虞我诈,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不再坦荡、不再有自由之身!
“听说,韶华阁有了主人。我便知道那人是你,小柒!”他淡然一笑,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碎碎的乱发。“五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也分辨不出此刻自己乱糟糟的心绪。“我是史官,有皇上御赐的令牌可以随时出入皇宫。”他笑笑,伸手宠溺的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尖。“五哥,有你在真好!”无疑,这个时候能见到自己的亲人是最令人兴奋的!兴奋,却是忘了五哥话里的意思。我们说了许多话,只是五哥却不再提起黄浦琛的事情。
许是因为昨晚同五哥聊得太久、太过兴奋,我竟有点睡昏头了。大清早,天刚亮不久的时候,韶华阁的大殿里来了许多的人,许多的女人。一时间,大殿里弥漫着脂粉味、醋酸味……什么味道都有。着实浪费了韶华阁如此美的景致,想来待她们走了之后,香炉里德熏香得多燃一些了。有些慵懒的支起身子跳下床,虽是未穿鞋袜,但暖玉做的地砖倒也不觉得清寒。待我打了个呵欠,蓬头垢面的出现在大殿的时候,几乎那里的每个女人都呆住了。震惊,实在太过震惊我如此粗鲁,甚至有点“不修边幅”的模样。于是乎,我的呵欠打到一半,懒腰伸到一半的时候,不得已停了下来。不觉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么一大群花花绿绿、花枝招展的女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看她们的样子好像不是内务府送来的婢女,但若是来找茬的妃嫔,我这韶华阁好像没有请她们来的入场卷啊!再说了,她们至于一个个惊讶得下巴快要落地的模样吗?这么久的大张着下巴,也不怕嘴里的口水流了出来。再说了,我这举动有何不妥?大清早的在自个的家里晃晃悠悠,哪怕是衣衫不整,哪怕是不修边幅的,又干她们何事?再说了,我还没怪她们大清早的跑来我这里撒野,绕我清梦呢?兀自倒了杯水漱了漱口,然后便看到位于人群中的龙衣。
“哟,还以为是谁住进了这韶华阁呢?原来啊只是个粗野的乡下丫头啊!”说这话的人倒是好大的口气,想来身份、家世定是显贵之极的。我却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倒也懒得理会。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冲了过来。猛的抡起手掌,只觉一阵掌风乍起,阴寒无比。我当下条件反射的就抓住了那只看似如葱白般柔嫩的“手爪”。抬头才看清,那女子却是位旧识。是那个唤慕容雪为“逸辰哥哥”的女子。没想到如今她也成了这宫里的妃子,成了黄浦琛的女人。也许,我早该想到!只是,我又为什么要想到呢?“放开!你放开!你这个无耻的妖女,我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她的手被我拽在手里,她挣扎着,带着满腔的怒火、满脸的恨意,整个人变得狰狞无比。我只是看着她不明白,为何深宫如此谍影却磨不了她如此轻率的性子,想来黄浦琛定是很疼她。蓦然扬唇一笑,于是乎我忽地松手了,她便整个人往后跌坐在了地上。“你……”她抬头,气急败坏的伸手指着我,方开口辱骂却是被我打断了。“哟,这位姐姐怎么坐在地上了?倒是倾城怠慢了!来来来,快些起来!虽说地砖是暖玉镶嵌的,但是姐姐千金之躯怎可受得了呢?”我慌忙过去将那女子扶起,连忙赔着不是。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却又对着众人说起话来。“倾城初来乍到、不知礼数,若是怠慢了各位姐姐,还望姐姐们恕罪。今日本欲拜访各位姐姐的,却不想姐姐们倒是先来了。如此倒叫倾城失了礼数!”虽是自小生在宫内、长在宫内,只是早已许多年未这般虚情假意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好不好,只是拿出了黄浦琛亲赐的名讳。想来这群女人若是知趣些,倒也应该不会太过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