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晚会上,他是话剧社的代表。他演的是《雷雨》中的周萍,其实这出戏中最抢眼的是萍衣,但萍衣的气势完全被他压住了,他在舞台上咆哮着母亲败坏的德行,在用自己如水一样灵动的动作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他甚至不用麦克风。全场的气氛都被他压住了,整个体育馆寂静无声,只剩下在灯下如此璀璨的他。
那一晚,的确很多人被这个极有天份的男生惊艳到了。晚会后她们在论坛上疯狂的转载那天话剧的照片,在无数唾沫星子当中,她们终于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齐风。
那一年话剧社的报名人山人海,她当然也是其中之一。里面的面试官用板凳砌成一个临时的面试台,个个都是严肃的样子。
齐风走了。
脸尖尖的那个女孩拉住他:“疯子,你是副社长,你怎么可以走?”
凭借着嘴甜和不错的相貌,她顺利的进了二轮。第二轮的题目是对戏。也就是抽题目,然后和临时的搭档演纸上的题目。那些题目一个比一个不正常,什么“胃痉挛的麦当劳叔叔”,“问老师借手纸的学生”,有一个男生更惨,居然抽到“被潜规则的娘娘腔”。
看到前面的人一个比一个少,演完的他们不是被批得哭丧着着出来,就是无地自容的掩面从后门飞奔出去。莫不成真的这么残酷?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她是最后一个,她看着前面一大堆白花花的纸条,小心翼翼的抽了一张,没想到就是这一瞬间让她和疯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被非礼的女鬼?”她不敢置信的瞪着这个题目。不先说女鬼怎么会被非礼,就是非礼女鬼那个人也不是正常人呀?!
社长是个女的,很好笑的看着她这个仿佛吞了一个鸡蛋的表情,她瞄了一眼她的身后,轻描淡写的说:“你是最后一个没有搭档,所以……”
她看了四周一圈,向蹲在墙角的那个男生努努嘴:“疯子,你陪她演吧。”
社长的桃花眼对她调皮的眨着:“怎样?便宜你了吧?社的吉祥物都让给你了。”
不是吧?!!!她想她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呀,但她不想演了,她想走行不行?
但现实是疯子慢动作的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你要演女鬼还是演非礼我的?我两个都成的。”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她的脸却慢慢的红起来了,为什么要她演这种烂题目?还要给她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
看着她红着脸不做声,疯子环抱着双手盯着她:“你可能要换一个题目,叫做熟透的小龙虾。”
疯子的确是一个口没遮拦的人,这句话却激起她的好胜心:“好,你演女鬼,我来演来非礼你的。”
话剧社的人听到这句话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来吧,还是我演女鬼,总不能让你一个男的披头散发吧?”她拆开她的圆点辫绳,让一头柔顺的长发柔柔的披散在肩膀上。趁还有时间准备,她拿出黑色的唇膏,仔细的涂抹在唇上。她拿出镜子一照,真是自己都能吓到自己了,整一个鬼样,灵气逼人。
她自顾自的坐在阶梯上,背着众人梳着头,日式女鬼不是都是这样演的嘛,她还低低的从喉间发出贞子一样的吐气声。
疯子的手一搭上她的肩头,她马上转头,用惨白的脸盯着他,刚才在梳头的时候她还偷偷在脸上抹上了粉底,趁上黑色的唇膏,她想她的样子一定令人很心寒,看疯子愣住的样子就知道了。
她乘胜追击,继续用冷冷的仿佛要破碎一样的声音说:“死的……好惨呀,男友把我抛在古井,那里好深,好冷……”
疯子勾着嘴角,缓缓的靠近她:“你这幅尊容,怪不得你男朋友不要你。”
她用尖尖的指甲狠狠的捉住他身上的白衬衫,扬起头看着他,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她知道,女鬼不需要语言,只需要锐利的眼神(也就是死鱼眼一样的眼神),和恐怖的肢体动作。她黑色的唇膏配上白生生的牙齿,这个笑容一定惊世骇俗。
疯子却对她的恐怖造型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用手拍拍她的头:“好可怜的女鬼,让哥哥疼疼你。”
然后他的眼睛没有焦点的对准她几秒,忽然扭过头对面试官说:“题目是什么?我忘了。”
面试官温柔的说:“被非礼的女鬼。”
“哦,非礼。”
疯子当时的表情真的是非常的认真,她不明白他那双本来没有焦距的眼睛为什么会这么快凝聚成色狼的眼睛。她的身体做得比脑袋快,一把推开他之后就跑出了门外。
直到门外她的脸蛋还是红的,怎么都消不下去。然后她听到面试官疯狂地笑声。
之后……每次见到那位面试官,她都会调侃她:“逃跑的妹妹……”
无地自容。
让她惊讶的是她这样的表现居然过了。
庞戈女带着糕点,转了几辆车,来到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她的妈妈得了精神病,她时不时就会去探望她。
这也是她愿意被人包养的原因。
这里青枝绿叶,到处荡漾着水意,宁静安谧得让人走着就有了睡意。过往的人也一般慢行细走,远处几处白色的建筑上的阳台上栽着鲜艳的花朵,几只小鸟悠然飞过。
庞戈女走过这么多地方,唯一跟这里的安静清幽拼的上的就是广州某火葬场。
庞戈女熟悉的穿过走廊,调戏几句漂亮的护士妹妹。由于这里的护士妹妹都很寂寞很愤懑,遇到庞戈女的调戏也非常受用。
来到108号房。
里面的女人穿着一身病号服,样子没什么精神,但是收拾得还算干净。
“我来看你了。”庞戈女放下糕点,坐在女人的窗边。女人的脸色蜡黄,但从她的轮廓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是个很有姿色的女人。
女人也不懂应话,拿起脏乎乎的手就拿着糕点吃。
“我带来水果和糕点。”庞戈女自说自话,开始小心翼翼的给女人削苹果。
女人目光呆滞,盯着庞戈女半晌,忽然蹦出一句,你再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庞戈女笑了,说,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女人反反复复只是说那句“你再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护士小姐本来在一旁呆着,不知是受不了女人复读机一样的声音还是不想打扰庞戈女,悄悄的走了出去。
女人看护士走了,诡秘的一笑,神秘兮兮的对庞戈女说,那个人终于走了,这里有摄像头,乖,你去关了它。
庞戈女一脸茫然,看不出这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病房装有摄像头。
女人不耐烦的挥手,去,叫你去关就关。
庞戈女没法子,只能起身上上下下的查看是否有摄像头。
“真的没有摄像头啊。”庞戈女回头,映入眼帘的景象几乎让她把心都跳出来了。女人拿起庞戈女放下的水果刀,在手腕上摩挲。
“这刀不够利啊。”女人叹息。
“对,不够利,快放下,放下。护士小姐,快来,病人拿了我的刀!”庞戈女扯开嗓子叫来帮手。
精神病院的效率果然惊人,几条大汉冲了进来,训练有素的按住女人,一把夺走她的刀。
“滚,滚,没有一个好东西!”女人把床头的东西全扔出来。庞戈女躲避不及,被一个茶杯磕伤了额头,仗着腿长,总算在女人拿起痰盂的时候跑了出去。
女人很一视同仁,不论亲生儿子还是什么别的什么人,任何人别想和她说五句话,她总会在五分钟之内发作,把人轰出来。
不管怎样,事情算做到了。
每个月都会来探望女人一次,每次出来都会带不同程度的轻伤。就数这份不折不挠的孝心,庞戈女是很佩服自己的。
看着来往的人群都穿着一样的病号服,那服装雪白雪白的,像裹尸布,上面绣着几个字,小竹精神病院,那字还是繁体写的,古色古香。
迎面跑来一个男孩,浓眉大眼的,匆匆的跑过,庞戈女只觉得他眼熟,但是还想不起他是谁的时候,男孩撒开两条长腿像羚羊一般敏捷的越过庞戈女。
后面几名汉子拿着捆绑带追赶着,男孩上蹿下跳,灵活的像一只猴子。终究体力有限,奔跑了几个来回,男孩还是被汉子粗暴的用捆绑带捆住,像犯人那样从庞戈女面前押过。
男孩经过庞戈女身边的时候,忽然不走了,望着庞戈女道,你也得了精神病啊?
一直饶有趣味观看男孩奔跑的庞戈女愣了一下,眼前的男孩眼神清澈,样子清秀,即使穿着松垮垮的病号服还是那样的清爽。
扫描了自己的记忆,庞戈女终于从尘封的角落找到男孩的名字。
“钱恩?”
男孩看见庞戈女答对了自己的名字,显得很高兴,露出了特别纯真的笑容。
“别多话,快走!”汉子们粗暴的推搡着男孩。男孩瘦小的身子在几个彪悍的汉子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的脆弱,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庞戈女也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