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阿杰啊，试试这个菜，很不错的。”
“王大哥太客气了。”
“你才是客气呢，来，碰个杯子……好酒啊……再来点这个……不要见外啊……”
“我也敬王大哥一杯……”
杯酌交错中，两人称兄道弟，不亦尔乎。一瓶路易十三很快去了一大半，两人都有些醉意了。
“阿杰，这酒不错吧？”
“嗯，不错。味道有点怪，不过不冲，又有劲，不会上头吧？”
“不会。大哥我痴长几岁，酒比你喝得多几年，挑的这种酒绝对不会上头的。”
“嗯……好酒……”
又喝几杯，王文富叹息一声。
宁杰一愣，“王大哥有什么心事吗？”
“啊，没什么，年纪大了，总是定不住心，想东想西的。不管他，咱们来喝酒。”
“王大哥不是说不要见外吗？把我当朋友兄弟的话，就说出来吧，说不定我能帮大哥。”
“这事嘛……阿杰你和是能够帮我的，只是太为难了……不说了，不说了，继续喝酒……”
“原来王老板是没有把我宁杰当朋友看，那我也不敢高攀了，”宁杰气忿忿地把酒杯一放，“服务员，买单！”
王文富使个眼色，满堂跑得欢的服务小姐们个个会意，一个也不往这边来。王文富假惺惺地说，“阿林，不是我不把你当朋友，我实在是不忍心让你为难啊。”
“到底什么事？”
“唉……说来话长了……”王文富站起来给两人再倒了杯酒，“我那时候象对儿子一样地对待小卫，可是他现在不知怎么地，对我误会很深，怎么说也没用，这件事，唉……”
“喔，你是说代理合作的那件事，”宁杰倒也不笨，恍然不悟，“不过，小卫不理你，也要怪你当年那么对他罢。”
“是的，是的，我知道他一定会这么想，可是这实在不是我的错啊。”王文富痛心疾首地说，“当年小卫加班回家的时候，出了车祸，不止受伤，身上的钱被行人抢走，还有一份重要的文件也被抢走了。第二天有个王八蛋的部门经理对我说小卫把公司的重要文件弄丢了，我气得要死。我那是恨铁不成钢啊，那个部门经理说把小卫开除了，我气头上就没多想，只想教训小卫一下，谁知道是那么回事呢。后来……后来我知道了实际情况，立刻把那个混蛋经理臭骂了一顿，降了他的职，然后去找小卫，却怎么样也找不到了。我自己带着钱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那里人说他已经不住那儿；我又到各个大医院挨个找他，也找不到，怎么就没想到他会住在那么一个破烂的小医院里呢，唉……”
“这么说来，其实真不能怪你的……”宁杰不由得有点同情王文富了。
“虽然不能怪我，可是我有责任啊，我这些年每当想起这件事就不好受啊。”王文富又擦了擦眼睛，“一个我把他当儿子一样看的人，现在跟我反面成仇，连说话也不让我说，这倒还算了，怪我自己，该有这个报应。可是，我为的不是我自己啊，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我只是想帮着成长起来的中国天雯公司，为国家和人民做一点点实在的事情，却不可以……你说，我怎么能不难受？”
“这件事……”宁杰同情归同情，还不想因为这件事跟卫青华翻脸，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帮你对小卫说和说和，把话讲清楚了，小卫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不会再怪你的。那时候，他自然会同意你做我们的代理合作。”
“阿林你可能不很清楚小卫的性格，他脾气倔，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就讲死理，九头牛拉不回头。说和是没有用的，至少要过相当长的时间才行，现在说的话，闹不好，反而让小卫和你弄得生份了，那就是我的罪过罗。”
“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阿杰，你这话有点不尽不实吧？现在找代理和合作伙伴的事情不是你在管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不好意思。刚才你出来关电脑的时候，我不小心瞥到了一眼。我也是老生意人了，一看就明白那是什么的。”
“……”
“阿杰啊，就帮老哥一次怎么样？”
“可是……”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的王氏公司也就算了，另外我有一个刚刚注册的新公司，是和一个外国朋友合资建起来的，用它来做天雯集团的代理商应该是很合适的。”
“外国人？我们是不会和外国人合作的，总裁说了，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外国人了，都是亚洲人，黄皮肤，黑眼睛的，和中国人一样嘛……他叫做……哎呀，怎么这么巧？”宁杰闻言扭头，正好看见一个个子不高的日本男子走了过来。
“真是太巧了，良木先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王文富欢喜地说，“我来介绍一下，良木久次郎，日本的朋友，这位是天雯集团的副总经理，宁杰，宁总。”
“很高兴认识您，宁先生。”良木久次郎彬彬有礼地与宁杰握手，说的也是流利的汉语。
“嗯，幸会。”宁杰皱了皱眉头，低声对王文富说，“你怎么和日本人搞在一起了，他们不是好人。”
“哎呀，阿杰你不会象那些愤青们一样，有着这样的偏见吧？”王文富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拉着宁杰走开了两步，“都是亚洲人，你不要想得那么狭隘好不好？过去的历史都过去了嘛，现在是世界经济时代，中国已经加入WTO了，你怎么能还拒绝跟日本人作生意？你难道想回到满清时期，闭关锁国的时代吗？那样中国怎么能发展，人民怎么能富强？”
“……也有点道理。”宁杰心里觉得不太对，不过酒精渐渐上涌，已经不能很清楚地思考了。
“什么道理，这是大实话。日本经济发展那么快，这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只有强强联手，才能更好地把天雯的品牌打响，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嘛。”
“嗯，嗯……”
“来，我们大家喝一杯。”王文富把宁杰拉回桌边，三个人一起碰了一杯。
“宁先生很能干，我们大日本最欣赏这样的合作伙伴了。”良木久次郎皮笑肉不笑地说，“宁先生劳以忘家，令人钦佩。乡下地方通讯不方便，宁先生一年前回过次家，现在小宝宝已经出生了，宁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
“什么？小宝宝？我的……宝宝？”宁杰大吃一惊，酒也醒了一半。
良木久次郎拿出一张照片，上面一个刚刚满月不久的婴儿抱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宁杰认得那个女人是自己的老婆，那么，这个可爱的小玉宝就是自己的孩子了？
“我们日本人做事最干脆，为了朋友，我们不怕辛苦。自从王先生说想与宁先生合作以后，我们就派人到宁先生的家乡去，找到了尊夫人和令郎，把他们接了过来，与宁先生团聚。现在应该正在路上吧？”良木久次郎淡淡地说着，有力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照片上小宝宝的脖颈处动来动去，“令郎很可爱啊，我们的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你们……”宁杰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他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意啊，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寒毛倒竖的感觉呢？现在……我的老婆，我的孩子，就在这些人的手上？
良木久次郎与王文富没有再说什么，收起照片，只是殷勤地劝酒。宁杰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只知道一个劲地喝酒，喝酒……终于明醑大醉。
另外两个人说了些什么话，然后把宁杰扶上了一辆出租车。良木久次郎递了一张钞票给司机，说了宁杰住的地点后，低低地在尚有一点清醒的宁杰耳边说了一句，“我们的新公司叫作新口股份有限公司，宁先生千万勿要忘了。”
出租车绝尘而去，没入浓重的夜色中，宁杰终于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