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俆俆打开。
冥王哈帝斯身着黑色长袍,出现在殿门处。他面上有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看不清面目,身材高而偏廋,全身都裹在黑色袍服里,淡淡的黑色雾气也不时从袍服上透出来,飘渺不定,让人有一种心神寒悚的感觉。
殿门处负责看守的是冥炎神罗格与冥阴神费尔斯多。他们都穿着西冥界神诋特有的乌蓝色冥神甲,在大殿的微光照眏下闪躲着点点乌光。他们俩从的面目都裹在厚厚的面具后面,无法看见五官,从身材上看过去,两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冥王哈帝斯每隔七天都会到这殿里来一次,每次冥炎神罗格与冥阴神费尔斯多都会循例问他同样的问题,就象是一幕重复上演的电影一样。不过这是冥界一亿多年以来的传统仪式,当事人谁也不会感到不耐烦。
当冥王哈帝斯忒长的身影出现在冥魂殿门口的时候,冥炎神罗格与冥阴神费尔斯多一同躬身行礼,说道:“尊贵的冥王哈帝斯大人!”
冥王哈帝斯点了点头,静待他们的发问。
冥炎神罗格问道:“冥王哈帝斯大人,您决定要进冥魂殿里去吗?”
冥王哈帝斯说道:“是的。”
冥阴神费尔斯多问道:“您是否可以重新考虑您的决定?”
冥王哈帝斯说道:“不,我坚持。”
冥炎神罗格与冥阴神费尔斯多不再说话,两人各自退回原位,同时殿门正对的大殿后墙上现出了一个八尺高,三尺宽的黑洞,浓烈的雾气从那里面直冒出来。
冥王哈帝斯走入大殿,从正对的黑洞里走了进去,然后经过长长的幽暗通道,通道两边每隔七尺便是一处暗紫色的门洞,石门上錣着古老的图案,没有任何门孔门锁之类的东西。而且一丝光也透不进去,没有人能够看到里面的情景。冥王哈帝斯走了不少时间,来到一处石门前,轻声说道:“以冥界之王哈帝斯的名义。”石门起了变化,化作一团凝固的雾气似的东西,冥王哈帝斯走入去后,石门又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里面是一个长宽高均为六尺的不大空间,不过当冥王哈帝斯走到里面的时候,这个空间就仿佛变得无限大。远远望去,四周是飘浮的红云,远方是一座巨大的山峰,不过这一切都笼罩在暗紫色的雾气里,朦朦肬肬,失去了一定的真实感。正面的一张黄金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巨大的男子,这名男子若是站起来,足有一丈高,在他全身****的躯体上,肌肉贲起,显示出强大的力量,他的部分身体与脸部掩在一团不断流动的红云之后,只露出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充满了无比的怒意与霸气。
冥王哈帝斯走到他的面前,躬身说道:“父神大人。”这个全身****的男子竟然就是一亿五千万年以前血洗西方神界,曾是西方神界第二代神王的泰坦神克洛诺斯!
泰坦神克洛诺斯与冥王哈帝斯之间只隔着一张肉眼看不到的水晶墙,这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只有三尺上下,看上去却象远隔万水千山。若在往日,不要说这样一张水晶墙,就是整个冥魂殿,也不会放在泰坦神克洛诺斯的眼里,以他无边的神力,只须眼中的神光一闪,便可以将这里化为乌有。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坐在这里的是他的灵魂,身后的背景是西方神界的残望之山,那是他被他的亲生儿子,现在的神王宙斯处死之时的景象,也是他拥有生命时的最后记忆。
坐在黄金椅子上的泰坦神克洛诺斯的影像起了变化,整个躯体象水银一样开始流动。沉重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响起,就象是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的一样,充斥着整个空间:“吾儿哈帝斯!”
“是的,父神大人。”
“你又来见我做什么?”
“儿神只是来探望父神灵体安康。”
泰坦神克洛诺斯爆出一阵狂笑。“我早已死了一亿多年了,又有什么安不安康的?”
冥王哈帝斯垂手而立,并不答话。
泰坦神克洛诺斯止了笑声,“这一亿多年来,你每隔七天,便要此见我一次,也算是很有耐心的了。如果我仍然身居王位,神灵不灭,说不定真的会将‘三十三天灭神大法’传给你。”
“儿神并不是为了父神大人的‘三十三天灭神大法’而来。”
泰坦神克洛诺斯低喟道:“我是你的父神,你有什么想法是能够瞒得过我的?”哼了一声,又道:“西神界的大战现在到什么局面了?”
冥王哈帝斯身形不动,但袍服上一阵轻微的波动,显示了他心底的惊异,默然良久,淡淡道:“父神大人怎么能知道的?”
“我虽然已死,又被囚禁在这个冥界的地殿里,不过我的神灵仍然遍及西神界,又怎是以你的神通可以想象?”泰坦神克洛诺斯冷冷地说,“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仅仅一亿多年的时光,西神界竟然演成了一群丑角唱天下的局面。死神穆图对你有什么话说?”
“他要派一个使者过来,与儿神讨论让父神大人复活的事情?”冥王哈帝斯恭敬地回答。
“你竟然也会同意?”
“儿神不觉得让父神大人复活有什么不好?”
“让我复活?”泰坦神克洛诺斯大笑,“至少要因此用去你冥界四成的神力,而且,你就不怕我毁去整个西神界?!”
“儿神只知道,父神大人绝不会毁去儿神的西冥界。”冥王哈帝斯还是那样的平静。
“哈帝斯,你是我曾经最宠爱的儿子,”泰坦神克洛诺斯出奇地默然半晌,才温言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在我身居王位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你扶上下一代神王?”
“儿神不知。”
“众神皆冷漠。而你则是这其中最冷酷的。”泰坦神克洛诺斯叹息,“你不想保住西神界,是因为你没有自信能够得到它!你永远不能从自己的天地里走出来,象看待自己的子民一样去看待诸神;你永远不会象保护自己的领地一样,去看待诸神界。为王者,首先是人,然后才是神;首先要保护神界,然后才能得到神界!所以你根本不是王者之才!”
冥王哈帝斯良久无语,室内一片沉默。
泰坦神克洛诺斯微叹道:“你走吧……即使你答应了死神穆图,将我复活,将我变为受你们控制的杀人工具,替你们去杀戮诸神,也改变不了这个时局。诸神的天下可能会因一个狂暴的神而毁灭,却不会因为一个狂暴的神而改变,一亿多年前的我……嘿嘿……只不过是一场悲剧罢了。”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能够感觉到父神大人的内心世界。”冥王哈帝斯低声说。
“内心世界?”泰坦神克洛诺斯冷冷地说。“我早已没有心了,从我开始修练三十三天灭神大法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心了。”
“父神大人,您是说……”
“……”
“您说修练三十三天灭神大法是一场……灾难?”
“……”
“那为什么您还要选择练它呢?”
“不是我选择了它,而是它选择了我……”泰坦神克洛诺斯梦呓般地说。
“它选择了您……就象是一笔沉睡的宝藏选择了一名人类的主人那样么?”
“有点象,”泰坦神克洛诺斯说,“区别是他选中的主人不止一个。”
“还有一个……?”
“另外还有一个神,和我一样,修练的是三十三天灭神大法。”泰坦神克洛诺斯冷冷地说。“修练过三十三天灭神大法之神才可以知道彼此的存在,区别在于现在我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诸神界的天下,注定是在他的手里!”
“那个人,他是……是……”冥王哈帝斯脚下一个踉跄,连连后退,差点要撞在身后的石壁上。这是他亿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惊惶失措,失声说:“我知道了,他是……”
“住嘴!”泰坦神克洛诺斯大声喝止他。“只要你说出了他的名字,定将死无葬身之地!即使是我,即使是父神神王天神乌拉诺,即使是母神大地女神瑞亚,谁都救不了你!”
当冥王哈帝斯象往常一样走出冥魂殿的时候,泰坦神克洛诺斯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这应该是他与泰坦神克洛诺斯近亿年来交流得最成功的一次,却象做了一场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冥炎神罗格与冥阴神费尔斯多象往常一样恭送他出殿,冥王哈帝斯仪容威严如昔,心中却再无初进来时那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