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晋书》(1)

<；读史导读>；

《晋书》一百三十卷，包括帝纪十卷，志二十卷，列传七十卷，载记三十卷，记载了从司马懿开始到晋恭帝元熙二年为止，包括西晋和东晋的历史，并用“载记”的形式兼述了十六国割据政权的兴亡。

晋书的修撰，从贞观二十年（公元六四六年）开始，二十二年（公元六四八年）成书，历时不到三年。而编者共二十一人。其中监修三人为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天文、律历、五行等三志的作者为李淳风；拟订修史体例为敬播；其他十六人为令狐德棻、来济、陆元仕、刘子翼、卢承基、李义府、薛元超、上官仪、崔行功、辛丘驭、刘胤之、杨仁卿、李延寿、张文恭、李安期和李怀俨。

《晋书》体例比较完备，使它能容纳较多的历史内容，而无繁杂纷乱之感。《晋书》的帝纪按时间顺序排列史事，交待历史发展的基本线索，是全书的总纲。在帝纪中首先列宣、景、文三纪，追述晋武帝祖父司马懿、伯父司马师、父亲司马昭开创晋国基业的过程，使晋史的历史渊源清晰明了，是很得史法的。书志部分记载典章制度，编排得类别清楚，叙事详明，可以给人以较完备的历史知识。列传记载人物，编次以时代为序，以类别为辅，所立类传或合传眉目清楚，各类人员大都分配合理，使西晋近800历史人物分门别类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构成晋代历史活动的图卷。

<；故事精选>；

1.司马懿孔明斗志——《晋书·宣帝纪》节选

青龙二年，诸葛亮又率十余万大军远征魏国。天子于是派司马懿迎战。诸将打算驻军渭北以待敌，司马懿说：“百姓积聚的粮秣财物都在渭南，这是必争之地。”即引军渡河，背渭水而筑垒。司马懿对诸将说：“诸葛亮若是个勇者，应当出武功，依山而东进。若西上五丈原，则我军就无事了。”诸葛亮果然上五丈原，并将由此北渡渭水。

当时有一长星坠落在诸葛亮营垒中，司马懿知道诸葛亮必败， 派遣奇兵从后面抄袭蜀军， 斩首五百余级，俘虏千余人，降者六百余人。之后诸葛亮多次挑战，司马懿只是不出兵，为此诸葛亮送给司马懿一幅妇人头巾及首饰之类的东西，想激怒司马懿，但是没能奏效。

司马懿之弟司马孚写信问军中情况，司马懿复信说：“诸葛亮有大志而不能见机行事， 多谋略而少决断，好用兵而无权，虽率十万大军，已经坠入我谋划的圈套了。”魏军与蜀军对垒百余日，诸葛亮病死，蜀诸将烧营逃走，百姓奔走相告，司马懿出兵追击。诸葛亮的长史杨仪回军展旗鸣鼓，像是抵抗魏军。司马懿以为这些都是穷寇，并不逼近他，于是杨仪便结成阵列退走了。过了一天，司马懿到诸葛亮的营垒去巡行，观察遗留下的痕迹器物，获得很多蜀军的图书、粮谷。司马懿判断诸葛亮必定是死了，并说：“真是天下的奇才啊！”于是下令急速追赶蜀军。

关隘道路上蒺藜很多，司马懿使士兵二千人穿着用软材做成平底的木屐在前面走，蒺藜都被木屐带去，然后骑兵步兵一齐前进。追到赤岸，才知道诸葛亮已死的确实消息。当时百姓编了个谚语说：“死诸葛吓走活仲达。”司马懿听到后笑着说：“这是因为我长于预测活人的事，不长于预测人的生死啊！”

在此之前，诸葛亮的使者到来，司马懿问使者说：“诸葛公起居饮食如何，一顿能吃多少米？”使者回答：“可食三四升。”然后又问处理政事的情况，使者说：“打二十军棍以上的处罚，都是诸葛公自己阅批。”使者走后司马懿告诉旁人说：“诸葛孔明是不会活很久了！”竟和司马懿说的一样，诸葛亮不久就死了。

史家评论：宣帝（司马懿）以卓越的天姿才能，顺应时运辅佐帝王，文能治政，武能克敌。用人就像用自己，求贤惟恐不及；情感深沉不可测，性格宽厚能容人。随俗而处不露锋芒，顺应时势，屈伸舒缓，随时关注风云变幻。

2.阮籍不拘礼法——《晋书·阮籍传》节选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阮籍容貌奇美俊伟，志气开阔奔放，傲然独立，任性不受羁绊、喜怒不显露在脸上。他博览群书，尤其嗜酒，又很会弹琴。当他得意时，往往放浪形骸。

阮籍本有济世之志，正碰上魏晋交替之际，天下多有变故，名士很少有能保全自己的， 阮籍为不参与世事，便常常饮酒至醉。文帝司马昭想让阮籍为武帝司马炎求婚，阮籍醉了六十天，没有说话的机会这件事才罢休。钟会多次问他一些时事问题，想趁机找出差错来治他的罪，阮籍每次都喝的酩酊大醉，这样才得以幸免。

阮籍行为乖张。一次有司说有个当儿子的杀了他母亲， 阮籍说：“唉！ 杀了父亲还可以， 竟然杀了母亲啊！”同坐的人都怪他失言。文帝司马昭说：“杀父亲，是天下最大的罪恶，你怎么认为可以呢？”阮籍只得解释说：“禽兽知道母亲不知道父亲，杀了父亲，还算是禽兽之类。而连母亲都杀了，这连禽兽都不如啊！”大家才心悦诚服。

阮籍虽然不拘于礼教，但是天性特别孝顺，母亲死时，他正和别人下围棋，对弈者请求中止，阮籍留对方一定下完这一局。事后饮酒二斗，大哭一声，吐血好几升，母亲下葬时，他吃了一只蒸猪，喝了两斗酒，然后与灵柩诀别，话说罢了，又一声恸哭，又是吐血几升。阮籍又会做青白眼，见到崇尚礼义的世欲之士，就用白眼相对。嵇喜前来吊丧时，阮籍便用白眼看他，嵇喜很不高兴地退了出去。嵇喜的弟弟嵇康听说之后，便带着酒，挟着琴造访了他，阮籍很高兴，便现出青眼。因此礼义世俗之士嫉恨他如仇人，而文帝司马昭总是保护了他。

阮籍的嫂子曾经回娘家，阮籍与她相见并告别。有人为此讥讽他，他说：“礼义难道是为我而设的吗？”邻居家年少的妇人长的很漂亮，在酒炉旁卖酒。阮籍曾到她家喝酒，喝醉以后，便躺在妇人旁边。阮籍自己也不避嫌，妇人的丈夫发觉后也不怀疑。有个军人家的姑娘有才华和姿色，没出嫁就死了。阮籍虽然不认识她的父亲和哥哥，单还是前往哭丧，表现的十分哀痛，竭尽悲哀才回去。他外表坦荡而内心至诚，大都是这样。有时随意独自驾车，不走大道，车子行不通了，便恸哭一场而回。阮籍在景元四年冬死去。时年五十四岁。

史家评论：老子建立他的学说，孔教与此相对。各自有其道理，道理贵在无名。看到那些名士不从礼俗，遵从达观放逸的人生，如秋水扬波春云收影。以美酒为德，以玄虚无为为本性。如果不是他们沉溺于这种风气的话，那国政又是谁引向丧败的？

3.卧冰求鲤王祥——《晋书·王祥传》节选

王祥，字休征，是琅琊郡临沂人，汉朝谏议大夫王吉的后人。王祥生性至孝，他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继母朱氏对他不好，多次说他坏话，因此父亲也不喜欢他。经常派他清扫牛的下身，王祥更加谦恭地做这事情。父母亲有病，他都衣不解带地侍奉，汤药必定亲自尝试。继母为了折磨王祥，故意在天寒地冻的时候要吃活鱼，王祥就解开衣服，趴在冰面上，希望能得到活鱼；这时，冰面忽然自己解冻，有两条鲤鱼跃出来，王祥把鱼拿回家献给了继母；继母看这样冻不死他，就说要吃烤黄雀，又有数十只黄雀飞进帐来，乖乖让王祥烤了。乡里人都惊叹，以为是孝心感动天地所致。可是继母对他的刁难还没有结束，家里有一棵红果（丹柰）结果实了，继母命他看守，每当风雨来临，王祥经常抱树哭泣害怕果实掉光。

王祥与弟弟王览非常友爱，王览才几岁的时候，看到王祥被母亲鞭打，就抱着王祥哭泣。长大以后，王览时常劝母亲朱氏不要虐待哥哥。继母对王祥做各种不合理的要求，王览也自愿跟着王祥一起吃苦；便是继母虐待王祥的妻子，王览的妻子也自愿比照办理。王祥丧父之后，名声渐渐大起来；继母忌恨，便用毒酒要毒王祥，但是王览知道，急着取来要喝，王祥疑酒有毒，就和王览抢着喝，继母自知事情败露了，干脆自己把酒抢下来了。后来每次继母给王祥食物时，王览都要先吃，继母怕毒死自己亲生儿子，就不再下毒了。

汉朝末年，天下大乱。王祥扶携着继母，带着弟弟王览，到庐江躲避战乱。隐居在当地三十年，不去应州郡的召命。继母去逝，他居丧期间形貌毁瘁，要拿着拐杖才能站起来。徐州刺史吕虔移檄文让王祥来做他的别驾。王祥已到耳顺之年，坚持辞不受命。王览劝他，为之准备牛车。王祥才应召。吕虔任命他以州郡的工作。当时到处是强盗，王祥勉励士兵，经常率兵打败贼人。他的州郡之内和谐清静，政令畅通，教化施行。当时的人们歌颂：“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史家评论：孝是道德的根本，王祥所以算得上仁。王祥晚年为官，凭借着良好的品行，得到上天的眷顾，后人的崇敬。

4.石崇王恺斗富——《晋书·石崇传》节选

石崇家财产丰厚，屋宇宏大华丽，后房姬妾侍女数百人，都是穿着锦绣绫罗，佩着金玉羽翠的饰品，丝竹管弦奏乐的人都选择当时最出色的，庖厨膳食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后来，他与贵族王恺斗富。王恺用糖浆洗锅，石崇用白蜡烧饭；王恺用紫丝布做步障四十里，石崇用锦绣做步障五十里以压倒他；石崇用椒泥涂屋墙，王恺就用赤石蜡涂屋墙。石崇、王恺就是如此争豪比富。

武帝每每帮助王恺，他曾经赐给王恺一棵珊瑚树，高约二尺，枝叶茂盛，世上少有与之相比的。王恺得意洋洋地拿出来给石崇看，石崇用铁如意一棒把它打得粉碎。王恺认为是石崇嫉妒自己的宝物，惋惜之余，声色俱厉地斥责石崇。石崇回答说：“犯不上这样愤恨，这棵珊瑚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就还你。”就命左右将自己的珊瑚树都拿出来，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株，干条非同一般，在日光照耀下光彩四射，至于像王恺那样的更多得很，王恺大为沮丧。

石崇为客人做豆粥，说句话的工夫就做好了；每年冬天蔬菜都没有了，他家却能做成韭菜搀白蒿的菜末。石崇与王恺曾一同出游，回来时争着先进入洛阳城门，石崇的牛快如飞禽， 王恺的牛绝对赶不上。王恺常为这三件事感到遗憾，就秘密收买石崇帐下的人，问他石崇为什么能做到这些。此人回答说：“豆很难煮，可预先做成熟豆末，客人来时，只做白粥， 将豆末投进去就行了。韭菜白蒿末不过是韭菜根掺麦苗捣碎而已。牛跑得不慢，实由驾车人不加控制，紧急时只控制偏辕就可驾御了。”于是王恺都照这样做， 终于可以和石崇争高低了。后来石崇知道了，就杀掉了告密者。

石崇有个妓女名绿珠，姿容艳丽，善吹笛子。孙秀听说了就派人去索要绿珠。石崇当时在金谷别馆，就将自己的数十个婢妾都引出来让使者看，婢妾们都很漂亮，而且满身兰麝的芳香，披戴绫罗细纱。石崇对使者们说：“从中挑选吧！”使者说：“您开玩笑了，我本是受命来要绿珠，不知哪个是？”石崇勃然发怒说：“绿珠是我的爱妾，你们是得不到的。”使者再三劝说，石崇终不答应。孙秀发怒，就假借皇帝诏命逮捕了石崇。

军士到来时，石崇正在楼上宴饮。石崇对绿珠说：“今天我为了你而惹祸。”绿珠也哭泣着说：“请放心吧，我一定会在你面前死去来报答你。”说完就自己跳楼而死。石崇被抓后，又被抄家，石崇被装在车上拉到东市，这才叹息道：“这些奴才是想图谋我的家产啊！”押他的人答道：“知道是财产害了你，何不早点把它散发掉！”石崇无法回答。石崇的母亲、哥哥、妻子、儿女不论老少全被害，共死十五人。石崇死时五十二岁。

史家评论：石崇博学多闻，性情乖戾很少改悔，常与各个豪门斗富，比拟公侯而争胜。春天菜地豆叶，可以在冰冻的早晨得到；锦制的屏障蜿蜒，连接到山川之外。撞钟舞女，流连忘返，至于在金谷遇难，宴饮之处将要坠毁，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5.荒淫丑后贾南风——《晋书·后妃传》节选

贾南风，是西晋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史称惠贾皇后。贾南风的母亲广城君郭槐，是城阳太守郭配之女，系贾充的续弦。郭氏夫人是个醋坛子，生性妒忌，生下贾南风后，更是变本加厉。她对丈夫贾充身边的所有女性都心怀戒备，若是看到谁同贾充有来往，就会醋海生波。贾南风的弟弟贾黎民年幼时，乳母带他在家门口玩耍，贾充走来时，小儿子张着手，笑着让父亲抱。贾充便上前弯腰很亲热地拍抚他。这一幕正巧被郭夫人碰上，她以为乳母跟贾充有私情，不问青红皂白，竟将乳母鞭打而死。贾黎民因乳母弃世最终也得病而死。后来，郭槐又生下一个男孩，仍找来乳母喂养。有一天，乳母抱着孩子在院里，贾充上前抚摩孩子的头，郭槐又认定乳母有意勾引贾充，不由分说又将乳母活活打死，这个儿子也因此早夭。其妒如此。

当初，晋武帝想为太子聘娶卫瓘的女儿，元后听取了买氏、郭氏亲信党羽的劝说，坚持与贾氏结亲，立贾南风为太子妃。贾南风当时十五岁，比太子大两岁，而且容貌丑陋身材矮小皮肤粗黑。她生性妒忌而诡诈，太子既怕她又被她迷惑，嫔妃中很少有受太子宠幸的。

贾妃生性非常暴虐，曾经亲手杀死数人。有时用戟掷杀怀孕的姬妾，胎儿随着戟刃落地。武帝听说了这件事，非常生气，已经修筑了金墉城，准备废掉她。荀勖又大力相救，故得以不废。

惠帝即位之后，贾南风被立为皇后，生了河东、临海、始平三位公主和哀献皇女。贾后一天比一天暴戾荒淫放纵，与太医令程据等人淫乱不堪而闻名于皇宫内外。

洛南有个盗尉部的小吏，端庄秀美容貌好，一直是个干杂事的奴仆．忽然有了不寻常的衣服，众人都怀疑他盗窃，尉官审问了小吏。贾后的远房亲属想要这些赃物，就去听对证。

小吏说：“前些日子行走中遇到一个老妇人，说家中有人生病，巫师说应该找一个城南的少年去镇服驱除恶疾，想临时麻烦你一下，一定有重谢。于是就随她而去，上车后放下帷帘，藏入一个竹编的箱子里，走了大约十余里路，过了六七个门坎，打开竹箱子，只看见精美的楼阁居室。问这是什么地方，回答说是天上，立即用香汤洗浴，送进来考究的衣服精美的食品。看见一个妇人，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身材矮小面色青黑，眉毛后面有痣。我被留下住了几夜，与妇人同吃同住，临出来时送给我这些东西。”听的人听到这些情况，知道是贾后，惭愧地讪笑而去，尉官也消除了疑心。

这一时期，经常发生俊美男子失踪的事，原来都是被贾南风弄到宫中，供其淫乐后，被秘密杀死埋掉了。惟有这个城南小吏，因为不但长得端丽，而且生性乖巧，能说会道，很得贾南风怜爱，这样他才捡了一条命，活着出来。

这时的皇太子司马遹，即愍怀太子，是惠帝长子，但不是贾南风亲生。于是贾南风诬陷太子谋逆，废掉了太子，她把妹妹贾午的儿子抱到宫中，当作自己新生，取名慰祖，企图用他来替代愍怀太子。对皇后贾南风的意图，朝野上下尽人皆知，一时传扬纷纷。洛阳城中有童谣传唱说：“南风烈烈吹黄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前至三月灭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