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陈书》(3)

梁简文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引他为学士，对他深为礼遇，撰写《长春义记》时，常常派沈文阿选取异闻而广之。到侯景叛乱，梁简文另派沈文阿招募士兵，入援京城。城池陷落，沈文阿与张嵊共同保卫昊兴，张嵊失败，沈文阿则逃到山野中。

侯景早听说沈文阿之名，派人紧急召他，沈文阿被逼的到处躲藏，后来一度爬树上吊自尽，偏又遇到认识的人救了他，于是便自己从树上掉下，折断了左臂。

到侯景被平定，陈霸先因为沈文阿是同乡，提拔他为原乡令，后来沈文阿又奉为国子博士，自太清之乱后，台阁故事没有保存的，沈文阿父亲沈峻，梁武帝时曾掌朝仪，颇有些遗稿，于是沈文阿斟酌裁删撰写，礼度都由此出。

后来陈霸先受禅，沈文阿便弃官离去，陈霸先开始大怒，派使者去杀他。这时沈文阿的同宗族人沈恪管理武尘郡，请求使者宽容，免其一死。便当面绑住沈文阿，锁住脖子送到高祖处，高祖见了笑着说：“腐儒又能做什么？”于是便赦免了他。

到世祖就皇位时，有一次拜谒庙宇，尚书右丞庾持奉韶派博士议礼。沈文阿议道：民与物推移，质与文不同轨，圣贤视机会立教，王公随时机适应。千人无君，不是散就是乱；万乘无主，不是危就是亡。当时周隆盛之日，公旦叔父，吕、召爪牙，成王在丧之际，大祸几乎倾覆国家。所以葬礼之后便有公冠的仪式，这是为了昭示天下国家有主，正考虑社稷的艰难。

沈文阿断撰《仪礼》八十多卷，《经典大义》十八卷，都行于世，很多儒生都传习他的学问。

史家评论：砥身励行，必先通经术，树国崇家，都应循此道，由此王政纔能达到大治，人伦纔能由此而有序。像沈文阿等人，各人专经授业，是一代的鸿儒。沈文阿加上又草创礼仪，乃是仅次于叔孙通的一类人。

10. 狎客诗人江总——《陈书·江总传》节选

江总字总持，是济阳考城人，晋散骑常侍江统的十代孙。江总七岁就丧父，寄身在外婆家。小时聪明伶俐，有卓绝的品性。舅舅吴平光侯萧觔，在当时名望很高，特别钟爱他，曾经对江总说：“你的操守品行很特别，精神风采超人，以后出名，应比我强。”到长大了，苦学有文采，家里有祖上留下的朝廷所赐图书数千卷，江总日夜翻查阅读，不曾停止。

江总那时年轻但很有名气，刘之遴曾赠给江总诗，诗大致写道：“上位居崇礼，寺署邻栖息。忌闻晓骊唱，每畏晨光艴。高谈意未穷，晤对赏无极。探急共遨游，休沐忘退食。曷用销鄙吝，枉趾观颜色。下上数千载，扬榷吐胸臆。”他被学识渊博的人钦敬推许到了这种程度。

十八岁时，江总步入仕途，任宣惠武陵王府法曹参军。梁武帝撰写《正言》才完，作《述怀诗》，江总同作此题，武帝看了江总的诗，深表赞赏。就调任他为侍郎。

侯景叛乱进犯京都时，朝廷诏令江总暂兼太常卿，守卫小庙。台城陷落后，江总避难一路艰辛，几年后到了会稽郡，住在龙华寺，就创作了《修心赋》，大致记述了当时的事。赋中写道：现在寺庙的占地就是旧宅的老基，左面是江右面是湖，前有山后有壑，东西有跨院相连，南北有回廊相通。且与清苦守节的高僧共度时日，早晨诵经修性，夜里看看图书，安卧在风云中，闲居于水边月下。不料华夏陷入戎狄，朝廷倾覆，因而伤心，那种感情是可想而知了。

天嘉四年，江总以中书侍郎的职务征召回朝，在中书省任职。后来又转任太子詹事，中正职如旧。因为和太子长夜饮酒作乐，养良娣陈氏为女，让太子改装到江总的家里与陈氏幽会，皇上震怒免了江总的官。

江总性情宽厚和顺，好学，会写文章，在五言和七言方面尤其擅长。然而他的诗往往流于浮艳，所以被后主宠爱。有许多短文小诗之类，爱好文学的人传诵吟咏，至今不绝。后主的时代，江总作为首辅，不理政务，只是每日与后主在后院游乐，与陈喧、孔范、王磋等十余人一起，当时称他们是“狎客”。因此国家政治日益颓废，政纲法纪不能建立，若有人劝谏，就用罪名来责斥他，君昏臣乱，落得灭亡的结局。

京城陷落后，到隋朝，替皇上开设府署。开皇十四年，死在江都，这年他七十六岁。江总曾写过自叙，大略说：“历经升迁地位显赫，位至朝廷大臣，但我不贪图钱财，不想弄权受宠。我自从在陈做官以来，不曾对某一人一物逢迎，不曾干预某一事。悠悠尘世中，庸俗的人，很能招来怨忿，荣枯宠辱，我不把它放在心上。后主嗣位以后，时常错爱给我厚恩，我得以标榜于朝廷，掌握众多功业，八法六典，无不归我统管。晋太尉陆玩说：‘用我做三公，可见天下没有贤人了。’轩车冕服是无意中获得的，哪里是预先求取的呢？心里长存善念，对万物普施仁慈，稍知自勉，但不能安于淡饭粗茶的隐居生活，还是沾染了尘世的拖累，因此感到愧对平生的志愿。”江总的自叙，当时的人称为实录。

史家评论：江总具备美好的风范和高贵的气质，又以文采增色，等到他成为六部官员的首脑，正合全体朝臣的愿望。

11.程门父子严于治军——《陈书·程灵洗传》节选

程灵洗字玄涤，新安海宁人。年轻时以骁勇有力气闻名，一日能步行二百余里，熟习骑马善于游泳。由于家乡边界上多有盗贼，邻近各县深受其苦。程灵洗一向为乡里人所敬畏，前后几任守长常常派他招募年轻人，驱逐拘捕劫贼强盗。

侯景作乱时，程灵洗聚集人抵御侯景。梁元帝在荆州秉承皇帝旨意，程灵洗派使者从偏僻小路到荆州上表致意。元帝授他新安太守官职，封为巴丘县侯，食邑五百户。

高祖陈霸先诛杀王僧辫时，程灵洗率领部属来援救，那天夜晚竭力大战于石头城西门，战斗失利，高祖派使者对他招降晓谕，在较长时间的犹豫后才投降，高祖很赞许他的忠义。

程灵洗性情严厉急躁，管理部下非常苛刻，士卒有点小罪，一定按军法惩治，鲁莽情急的时候，便用鞭棍抽打，但却号令分明，与士卒同甘共苦，所以部属也因此依顺归附他。

程灵洗生性喜欢播种栽植，亲自耕田种地，至于水田旱地的栽种，收获时令的早晚，即使是老农也不如他清楚。他的歌女妻妾无人游手好闲，由他责令亲手纺纱绩麻。

程灵洗的儿子程文季，字少卿。幼年习练骑马射箭，富有才干谋略，有他父亲果敢决断的作风。他在二十岁左右就随从程灵洗出军征讨，每战必定首先登城陷阵。程灵洗与周文育、侯安都等在沌口大败，被王琳抓获，高祖陈霸先召见被俘将领的子弟并且优待他们，其中程文季最有礼节法度，很得高祖赞赏。

程文季为人处事严格急躁，管理部下严厉整肃，前前后后所攻下的城垒，大抵都是用筑坝拦水灌城的办法，土木沙石的运取，一动工就超过数万人。每逢立阵安营使用人力，程文季必定身先将士，每夜早起，直到天黑工作不停，军中没有谁不佩服他的勤劳能干。每逢战斗，常为尖兵，齐军对他非常忌惮，称他为程虎。

后来，程文季打了败仗，被周囚禁，随后还加任他为开府仪同三司。过了几年，他从周潜逃回南方，逃到涡阳，被边境上的官吏扣押，送回长安，死在监狱中。这时后主已经与周断绝交往，不知道他的死讯。

至德元年，后主才知道这件事，追赠他为散骑常侍。不久又下诏书说：“已故的散骑常侍、前重安县开国公程文季，继承家门世系，能够发扬家传的声誉。早年从军，虽然不是元帅，但行军作战最为勇敢，战绩卓著富有声誉，然而后来打了败仗丧失了兵车士卒，确实应该贬职罢官。不过他父亲程灵洗抗敌御寇的战功，令人经久思念，程文季葬身异国，也值得怜悯。考虑到慰恤先皇旧臣，哀悼他的香火已经废绝，应该为他立庙享祭，不使饥饿。可降封为重安县侯，食邑一千户，由儿子程响承袭封赏。”

史家评论：程灵洗父子管理部下都严厉苛刻，训练军队整齐严肃，但能与部属同劳共苦，不谋求个人的财利，将士很拥戴他们，所以临阵交兵就能打胜仗了。

<；后人评价>；

《陈书》在内容上和文字上都比不上《梁书》，这一方面反映了姚氏父子在史学功力上的差距；另一方面也多少反映出陈朝时期各方面状况的江河日下。但是，《陈书》所记载的历史内容，有些还是有意义的。唐朝的魏徵、宋朝的曾巩、清朝的赵翼都认为；《陈书》在记述陈朝“其始之所以兴”、“其终之所以亡”方面，尤其是在揭示陈武帝的“度量恢廓，知人善任”和陈后主的“躭荒为长夜之饮，嬖宠同艳妻之孽”方面，还是有它的历史价值的。

史无裁断，犹起居注耳。——臧荣绪

行墨最简，文字爽劲。——赵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