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唐昕拉着周颖到卖助听器的店里,试了几种最新款式,个个戴着都很轻便,音质好,也不会让耳朵不舒服。
不过唐昕现在不打算买。出了门周颖奇怪地问她为何光试不买。
“我没钱了。”唐昕一脸轻轻地说。
“没钱了?你的钱呢?”周颖惊讶地问。
“花光了。”
“啊?”
唐昕很能理解周颖现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两人经营的店铺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如果精打细算,就算她们什么事不做也能维持好几年的。不过,偏偏她不是个会精打细算的人,光每次隔三差五旅行的费用就几乎花掉了一半,而且每到一个经济贫困的地方,她都会给当地的希望工程捐一些钱,尤其是这次从西藏回来,她更是成了一个穷光蛋。
唐昕知道周颖肯定又要骂她不知道为以后打算了。于是赶紧径自朝前走,走到红绿灯前,红灯亮了,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心跳刹那间漏了一拍,她眨了眨眼,努力朝那边望去,希望能够看清楚,不过来来往往的车辆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昕试图绕过车辆的阻碍寻找那个曾经魂牵梦绕的身影,不过它已经消失了。刚准备冲过马路,被周颖一把拉住,“干什么呢?红灯还亮着呢!你不想活了。”
回头看着周颖,唐昕一时说不出话来。
晚饭是被段木叫出来在外面吃的,三人去了常去的涮羊肉火锅店。
“这么说,你们现在在那儿是干杂活的。”听完周颖的诉苦,段木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不是干杂活的,是暂时在那里的人安排干些杂活。”周颖纠正道。
“那不都一样吗?都在被人家使唤。唉!好好的老板娘不当,非得上杆子给人家当打杂的,现在后悔了吧?”
“谁说我后悔了,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我和唐昕现在正处于卧薪尝胆时期,是不会轻易被这么点小挫折吓倒的,我们坚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得到我们想要的,实现我们的目标。”
“行了,那是你想要的,人家唐昕却非得陪着你一起受罪。”
“喂!我把她一块拉去也是为她好,在那种地方能够见多识广,对她以后的创作也很有帮助的。你不要总把我说的那么自私好不好。再说,人家唐昕都没说什么,你在那瞎打抱不平什么。”
“行行行行,我不说了,来,为了你们早日能够修成正果,咱们干一杯。”
两人举起了酒杯,却发现唐昕在独自一人发愣,周颖推了推唐昕。
唐昕如梦初醒,看着两个好朋友,“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从今天下班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蔫的,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唐昕不自然地掩饰自己的心情。
“不对,你肯定有事,我们还不了解你,有心别憋在心里,跟我们俩说说,好帮你分析分析。”
“就是,我们俩高高兴兴的,就你一个人心事重重,那多没意思啊!咱们三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段木义正严辞地说。
对于段木有些夸张的措词,唐昕有些无语。自己不过因为下午看到的那个身影有些心烦意乱,没有必要拿出来说,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呢?可是眼前这二位显然打算非得把心里这点事挖出来。
“真没什么,只是下班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什么人啊!值得你这么心事重重的。”
唐昕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将近三年都没有提及的即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齐默。”
瞬间,周颖和段木都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
周颖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能吧!隔的太远了,我也看的不是很清楚。”
见两人看着她不说话,唐昕笑着说:“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觉得我会伤心吗?都多久的事情了,我早就放开了。”
真得完全放开了吗?望着好友们依旧担忧的表情,唐昕开始怀疑自己。
回到家,周颖并没有问及有关齐默的任何事,她给我冲了一杯奶茶然后又放了一些搞笑的片子拉着唐昕一起看。
周颖一边看着一边夸张地笑着。唐昕的声音悠悠地响起:“颖,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周颖隐去笑容,把声音关小,电视上变幻不定的色彩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为什么。”她问。
唐昕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我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彻底忘干净了,即便是再遇到他心里也会坦坦荡荡,把他视为曾经的一个故人。可是今天下午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可能做不到想像的那样洒脱。我的心好像还是有些痛。”
看着好友那茫然的表情好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一般,周颖也难受起来。她很了解这个每日朝夕相处的伙伴,在任何事上都可以迷迷糊糊、大大咧咧,但唯独在情感方面总是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总觉得唐昕过去有很多秘密,只不过从来不跟别人讲,没有人知道上大学之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她是个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的孩子,有一次,周颖问起她的父母,唐昕的表情立刻变得很阴郁,她分明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片刻之后,唐昕便转移到别的话题。
周颖靠近唐昕,握着她的手,说:“说实话,你还爱他吗?”
爱?提到这个字,她的心就一阵颤抖,活了二十多年,最最渴望的就是爱,父母的爱,心上人的爱,甚至梦中都会向那些曾经的亲人们伸出手希望他们不要离开,把他们的爱分给自己一些,可是这些永远都是美好的愿望而已,那些自己最在乎的人一个个绝情地抛弃了她。
回到卧室,翻来覆去睡不下,唐昕起身打开电脑,好长时间没有在网络上聊天了,不知道以前的旧友还在不在。
QQ打开,一个叫“我要你快乐”的头像在闪动,唐昕笑了笑,这个网友是半年前加入她的,跟他聊天很有趣,也很默契,虽然相识时间很短,但是感觉好像一个相知多年的朋友,有时,她刚说完上半句,他就知道下面她想说什么。他还非常有耐心,即便是无聊的八卦,他都会仔细听,遇到什么烦心事,更是有条不紊的开导。
电脑上没有显示这个网友所在的区域,只知道他在国外,他们也从来没有视频过,好像是出于一种默契,两人也从来没有要求过,对于唐昕来说,这样神秘的感觉挺好的。
距离产生朦胧美,相见不一定就是好的,在人世间,知道在某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这么一个知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终于看到你出现了,你已经三个月没有露面了。”‘我要你快乐’摆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唐昕心里一笑,“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去旅行了,没有时间上网聊天。”
“去哪里了?”
“西藏。”
“没得高原病吧。”
“没有,我哪有那么娇贵啊。”
“那你的耳朵能受得了吗。”
“没事,完好无损。”
等等,为什么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有跟他说过自己耳朵的事吗?
“我耳朵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发来讯息,“以前你告诉过我,忘了?”
“是吗?”为什么她一点也想不去来,对于自己耳朵的缺陷,她一向讳莫如深,怎么会告诉他呢?
正疑惑着,‘我要你快乐’又说:“怎么不说话,累了吗?”
“没有,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知道。”
“我现在在中国。”
“还会回去吗?”
“不知道,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想当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国外呆这么长时间,甚至放弃了我最爱的人。”
‘我要你快乐’曾经跟我讲过他的遭遇,大学的时候,他曾经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他曾经发誓要娶她,一辈子好好照顾她,可是后来,老天爷作弄,在快要毕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得了肝癌,深怕女朋友知道他的病伤心,更怕自己如果突然离开她会受不了,因为那个女子太重感情。于是,选择了离开,并且打电话告诉女友他已经不爱她了,他说他不知道女友会怎样的伤心欲绝,因为那时,他的心都是颤抖的,疼的真想马上就死去。
谈起这些的时候,唐昕想起了齐默,他离开的时候也是仅仅打了个电话,说不能再爱她了,连分手的理由也惜于解释,那时,她的心绞着疼,什么也听不到的耳朵居然嗡嗡作响,感觉头都要炸开了,躺在床上真想永远不要再睁开眼睛就好了。
后来,‘我要你快乐’去了国外,接受系统的治疗,幸运的是,他等来了一个换肝的机会,于是,他又侥幸存活了下来。可是,他的病恢复以后,并没有回去找他的女友,唐昕问为什么,他只是说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他不能再去做她的男朋友了。
虽然不清楚这苦衷到底是什么,不过,人生有很多事无法说清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活到处充满了无奈,很多事情不是想既能去做的。
“你还爱着她吗?”
“爱。”
虽然看不到他的心,但是短短的一个字,唐昕却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坚定。
“还会再找她吗?”
那边的人沉默了片刻。
“我不会刻意去找她,但是很想再看见她,哪怕远远的一眼也行,看到她是否健康快乐,看她……”
“唉,人生真的很无奈。”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吧。”
“你不是说过,你曾经也有一个深爱的男朋友,他背叛了你,现在,你还会想他吗?”
唐昕心里苦笑了一下,“我今天好像看到他了。”
“是吗?在哪里?”
“下班的路上,他在马路的对面,但是看的不是很真切。”
“哦,你为什么没有走过去,不想跟他相认?”
“他一转眼就不见了,就像当年突然之间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一样。再说,即便相认又能怎样,说些什么?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他也不是当年的他,时间总是会冲淡一切的,可能他的脑海中早已经淡忘了我这个人。”
“恨他?”
“没有了爱,也就没有了恨。”
对方又沉默了,片刻他又发来信息,“也许,他还爱着你,也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或许吧,三年前,齐默像风一样的离开,留下无数个困惑给她,她始终不明白,那些甜蜜幸福的时光难道都是假的吗?他不应该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那么又是什么驱使他这样做呢。
这些疑问困扰了她很多日子,无数个黑夜里,在想破头也找不出原因的时候,她就想把齐默黑暗里揪出来好好质问他。
现在,她想知道真相的愿望已经不那么强烈了,知道了未必就能让自己安心,其实,她是怕,真相会让自己承受不了,如果是因为他真的不爱她的话。
这天夜里,她梦见了齐默,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就他们两个人,齐默将唐昕裹在大衣里,跟她讲这几年的经历,说当初离开她是迫不得已,现在,他回来了,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永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