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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在岩庄做的唯一一件事(1)

一 我关于岩庄的一个自白

应该说岩庄是我的故乡,我是个岩庄人,只不过我在还没出生之时,就被老妈怀在肚子里,同到城里去看门的老爸到了城市,而后我上了学,受了教育,就一直在城里了。小时候,我有否回到过故乡,我记不清了。但从我记事起,我确实没回过岩庄,也不知故乡岩庄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当领导找我谈话,说因为上面有精神,每个单位至少要抽一个干部下去扶贫一年,部里研究后决定让我下去锻炼一下,问我有什么意见没有时,我说我想去岩庄,我选择了岩庄。

到了岩庄,我才知道它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只有近四百户的农家,村部是设在一个土改时没收的地主院子里,这种院子在如今说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个有多间厢房和青砖瓷瓦的较大的建筑,而厢房多是木板隔成,内部的装修只是用了些在现在很珍贵的楠木做成的房梁,以及现在更珍贵的红木撑起的厅堂和家具。整个村部已被岁月和时光折腾成了一个破败的景象了,砖墙已有些歪斜,丛草在砖缝间顽强地支撑着一点历史悠久的痕迹,瓷瓦破碎变成黑褐色,让人感到过去辉煌的沉重与现在相比的暗淡。

由于处在闽赣山区连绵的群山之中,过去这里没有官道,乃至到现在,也只在过去蜿蜒的山径基础上,修起了一条简易公路,供手扶拖拉机走走,散建在山坡和低洼平地中的幢幢土房,那是用两块大木板夹着填土垒成的,用就地取材的长木架起屋梁,然后再铺上一层土瓦。这就是岩庄人的新居,也是几千年来一成不变的祖居。因此,这一切给我的感觉是,岩庄似乎永远停顿在一个历史的片断上。

我到岩庄后,看到四处都是黑色的古岩。我曾在它整个村落的范围里东窜西走,并且在没事的时候,特别是在寂寞的黄昏,爬上山岗或徜徉于它山中的小径,我见到的都是一些厚实和极富质感的山岩,那是光秃秃的山岩,或突兀傲立,或堆伏虎视,或横斜凌空。这大概是它得名的缘由。

我来岩庄,是由阿狗支书到乡里接我走着路来的。

阿狗支书的真名是叫周长根。我知道由于闭塞和缺少文化,这里的人并不重视所谓续接血脉和认祖标志的姓氏。村里人肯定都是有姓的,但是姓氏对岩庄来说无疑有着更多的麻烦和不便,因此,都爱简称,都使用着最简便的称呼。做为村支书阿狗,自然也就无法免俗了。根和狗的发音,在本地话中是接近的,照此推测,他小时候应是被人叫阿根。估计小时候他绝对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村里人把他叫成了阿狗,等到长大,习惯了也就改不过来。

因一直没有找到可替代他的人物,阿狗在50多岁时,仍是我岩庄的支书。我见到他时,他完全像个60多岁的小老头。

岩庄已无可供利用和用来换钱的山里资源了。所剩无几的林子,包括一片楠木林,已成为封闭式的保护林,村里和乡里都已无权决定是否砍伐。山上光秃秃的。县乡两级曾帮助村里种上一些树木,但是,山上的土地气数已尽一般,种上多少死多少。没有了树木,就没有林子,也就没有办法从山上再找到或发展什么了。奇怪的是这还影响了村里的其他副业,在岩庄,猪养了两三年还只长到70来斤,鸡和鸭也总是没有像样的成活率,总是养到两三个月,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连狗都总是长得比别村的小,这也是我到岩庄后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我也曾为我的岩庄请过一些有文化的人来研究这个问题,但是这也是现代科学所无法认识的事情,只好归纳为此地已是穷山恶水。

所以,岩庄成了乡里最穷的村,在1986年,岩庄就被毫无争议地确定为全乡和全县的贫困村,因为她的人均年收入没有超过200元,属于特贫。

我来到岩庄时,当时地区的要求很严格,要我们扶贫千部须同农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吃,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在村部由通讯员做饭给我吃。住呢,我住在村部的破旧厢房里,阴湿并透着一股霉味。同劳动,我根本不可能去参加什么劳动,因而无事可干,种田我是个外行,田又分到各家各户。这个时候,因为地县刚按省里部署开展扶贫工作,整个工作才起步,我是忽然下来,当时也没实际可操作的安排,只让我对所负责的村进行调整摸底,掌握情况,并含糊地说帮助出谋划策搞脱贫致富,而这些同岩庄的实际多少有点距离,我也就基本上处于无所事事的阶段,我就同阿狗支书很熟悉了,早晨我也总在村头漫步,就遇上他。于是,我同阿狗支书的对话通常都是在清晨,在迷雾散漫的田头。

大约是过了三个月后,一天,阿狗支书告诉我,乡里要开个会,我也一起要去。我问他是什么会,他说去了就知道了,八点钟一起走。于是,我在八点钟就同阿狗支书踏上去乡里的路。

二 岩庄在乡里被点名批评了

乡里的会我是开过并很了解的。虽然乡里很穷,但是乡政府大楼还是盖得不错的,是个小院,有一个不算大也不能说小的会议室。会议室里可容纳50多人,上面是主席台,分别坐着书记、乡长和副书记、副乡长,包括人大主席团主席,也是很壮观的一溜子人。下面是会场席,散坐着全乡13个行政村的最高长官和像我一样的扶贫干部。下面的秩序显然是不如上面规范。书记、副书记和乡长、副乡长等都是年富力强的干部,都是有知识和文化素养的,大多数都是从县里任命下来的,所以衣冠整洁,保持着干部应有的体面,并且同城里的干部开会一样都在面前摆着一个口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下面的村干部则散漫多了,都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农民干部,衣着邋遢,绝大部分穿着拖鞋,半挽着裤腿,并将脚架在前面的椅子上,嘴里叼着烟卷,并且很随意和很放肆地高声讲话,一看就知是不受什么约束的。

会议是在九点半后才开始的。这是很通常的时间。书记亲自主持,并说了5次请下面不要讲话了,会场才稍稍安静了些,我也才知道这是一次关于加强村级基层组织建设的重要会议。会议一开始是由书记讲话,年轻的分管组织的新上任的李副书记作重要报告。李副书记是从县里组织部调来的,原来是个股长。据说他才30出头,看上去也确实年轻,穿着件茄克衫,头发打着摩丝。他的报告整整作了一个来小时。然后是书记再强调,然后是乡长再说了近一个小时,然后是人大主任讲话。整个会议程序同省里、地区和县里属一条会议生产线的产品。

村干部们开会是从不用笔记本记录的,因为他们文化程度都不高,领导们的长篇讲话记录不下来,也没这个习惯。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每次开会上厕所和走进走出的人都很多的。而且各村领导一般都不容易见面,只是在乡里开会才有机会,所以会议开到后半段,下面的声音比上面的还大。村支书们都是会吸烟的,常是从前排到后排或从后排到前排地相互扔烟,形成很热烈和壮观的场面。

李副书记的报告讲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即全乡近年来发展党员才5个人,而其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农民党员,都是乡政府的,说个别村委从1985年以来,在发展基层党员上是一片空白,有的村连写入党申请的人都没有。我知道这是报纸上不登也看不到但确是是真正的事实,我也知道李副书记讲的个别村是指(至少也包括了)我的岩庄。

大会开完后,下午是小会,留下了全乡5个行政村的领导人。这5个村显然是属于组织建设最后进的村。李副书记和乡党委组织委员小马参加了下午的会议。李副书记又讲了目前关于加强村基层组织建设的意义和重要性等,小马则把这5个村这几年来没有发展一个党员,没有吸收先进和优秀农民入党的事又摆了出来,特别说到了岩庄已有8年没发展一个对象。并说根据省地县三级的文件精神,乡里今年也拿出解决办法和意见,要搞量化,并纳入对村委年度的考核指标中,凡没有限期内扭转局面的,将扣发村干的补贴津费等。李副书记又说,今天在这会上留下大家,就是要大家解决这个问题才能回去,回去后还要落实下来。因为这一事没做好,将影响到今年对乡党委和政府工作的考核,县里也是搞量化考核,将这一工作纳入了乡党委年度工作考核指标中。

各村支书听说不能回去,只好表态今年一定将这一工作做好。阿狗支书也只能表态,说岩庄今年一定发展一个农民党员。这样,会议才结束。

回到了岩庄时已是傍晚7点多了。阿狗支书让通讯员毛头多煮了饭,同我在村里吃了晚饭,并让他再多弄点菜,我知道他一定想吃完饭后就同我商量这个事儿,并且还要开村委会,所以吃饭时也就不说这个事了。

果然,饭吃后,阿狗支书让毛头去通知全体村委来村部开会。各村委住得很散,到齐时已是晚上10点了。

夏季是岩庄电力最差的时候,村委会只能点上了几支蜡烛开了。

因没有记录,阿狗支书传达乡里的会议精神只能凭着他耳朵听到和脑里记着的。耳听到的,本已打了点折扣,脑里记的又打了更多的折扣,加上阿狗支书文化程度并不高,只能讲自己领会的,所以又打了折扣,这样一天的会阿狗支书只传达了15分钟就完了。可能是怕我感觉到他传达的水平不行,所以阿狗支书开会都用本地话说,我自然也就听不懂,也不知他传达了几成的意思了。

阿狗支书说完,几个村委都说了一番话,看得出来他们是在慢慢地议,有些还是不着边际,都用本地话,常是一个人有一句话没一句的,像是大家庭里在开家庭会一般。我也听不来,只能在旁打哈欠,但没人理会我的困意,会一直开到了下半夜的1点多。

会开完了,毛头也煮好了一大锅的稀饭,并在外面的圆桌上摆上了一盘炒花生米、一盘炒蛋和一盘炒肉片,村委们拿起了碗装上饭就吃起来,这是传统的村委会点心,从来都是这样的,但这在村里已算是很好的了。穷村嘛,我也是很熟练地吃起来。

喝完了稀饭,村委们抹了抹嘴就走了。阿狗支书却没有走,我知道他是有事要同我说,所以也就没回屋去睡了。果然,人都走后,阿狗支书也打发毛头去睡,同我在办公室里说起来。

阿狗支书节约惯了,只剩我们俩时,他就吹灭了蜡烛。我和他都坐在黑暗之中,只看见他吸着的烟头一闪一闪的。

这个时候,阿狗支书才用普通话同我说,他说村里已有多年没有写入党申请了,这是本村农民很不感兴趣的事。我知道这也是事实,田分到个人,加上政策又放宽,农民成了典型的自由之人,只要不违法,就没有任何的东西对他们形成什么约束。村里穷,也没任何的集体福利什么的,所以农民们也不管什么组织不组织的了。

我对阿狗支书说,这个加入组织至少是要自愿,至少要写申请,个人没这个要求,不就失去了严肃性?

阿狗支书长叹了一声,显得很无奈。但是,我知道他们已绝对商量出了对策,那种无奈是一种假装出来的无奈,是因为他仍把我看成了外人。

果然,阿狗支书说,现在只有一个人选,是吴根子,他在10多年前向组织写过申请,只是申请书不知被搁到哪里了。

吴根子是什么人?我很感兴趣。

阿狗支书告诉我,就是村东头那个全村最富人家的户主,现在在城里做生意的那个人。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这个吴根子我到岩庄后只见过两次面,知道他才37岁,长得粗壮。他家的住宅是村里最高级的,其实也就是砖混结构的两层楼,并在县城开了个土特产商行,做起了小老板。回村时总是骑着一辆摩托,很是引人注目,我从村里人的嘴里也听到了多次,村里人是很羡慕他有钱的。

阿狗支书提出这个人选,我—下就明白了他们心中的一些小九九。这种在外赚钱的农民;怎可能再回村来做些村里的事呢?而发展这种人入党,既可完成任务,但事实上是徒有其人,这样也就不怕有人进入村干系列,同他们争权。

我不便明确表示反对,我说10多年前写过申请,说明他只是在那个时候有加入组织的愿望。现在,他的整个情况变化了,又在外做生意,是否还有这种积极的要求?再说,他目前的思想状况我们都不清楚,将他定为培养对象是否合适?

阿狗支书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你刚下来,村里的情况不了解,现在去动员谁写申请,人家都不愿意,我们想了半天也真没合适的。再说,去叫人家写申请,这不是去求人吗,这样做村委还有什么脸面做事?另外,根子是村里唯一的一个高中毕业生,文化程度是村里最高的,这没人比得上。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我不再说什么了。

三 我开始认真了解根子

在下来扶贫时,说实在的,我同地区下来的不少年轻人一样,是抱着一个相同的心思,反正就一年的时间,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然后再回到机关,继续机关里那平淡而等待一级级上提的日子。像我这种在机关呆久的年轻人,因见得太多也知道太多,已变得是没有多少想有什么作为和朝气了。因为呆久了,就知道没有背景,没有天线,又没有那套讨好领导拉扯关系的特殊天赋,那就靠熬,靠一声不吭,老老实实按领导怎么说就怎么做,让时光的流逝和年龄的变老,来培养自己的资历;让不断地吃点亏又不找领导麻烦,等着领导哪天突然感到过意不去了,正好又碰上了别人腾出位置,就一级级地补缺。在这种心态和那种死板的干部制度下,也没有什么机会让我们可能有太多发挥自己主动性和才能的时候,一切工作更多的是靠布置安排,然后按部就班,也不需要你太多的才能,只需反应正常一点,再灵活一点,就足以应付了。

但是,我在这时意识到,我事实上找到了一个能让我一试自己能力和能发挥一点作用的机会和地方,虽然只有一年时间。

这时候,我正好按乡里的布置,在进行全村贫困户的情况调查。地区扶贫制作了一种统一的调查表,要求我们要一家一户地摸清情况,我借机在走访村民时,有目的地了解根子的情况。说来可笑,我是想找到一些充分的理由,来阻止阿狗支书发展根子入党。但是,在同村民的交谈中,我却开始改变想法起来。

岩庄的村民,对根子都有很不错的评价。有几个特贫户在我对他们提起根子后,居然充满了感激之情。一个完全丧失劳力的村民告诉我,这几年来,他家基本是靠根子给他一些救济才能活下来的,根子每次回村,都会来到他家,给他留下一点钱,或送来一些生活用品与粮食。没有根子这种关照,他说他可能已饿死了。我说乡里每年不是有一定的救济款和救济物质下发?他说,那款他一年只能拿到50元,救济物质,他根本没见到过。一个家里有四个强劳力的村民说,他家在分田后,田少人多,四个儿子如四头老虎,所以家里穷,儿子娶不上媳妇,是根子将家中分到的田包给他家种。本来,一般这种包种,是要负责保证人家的口粮的,但根子不仅不要,还在他们完成上缴村里定量粮的时候,每年补给他家200元。不是根子,他家根本没法过。还有一个村民告诉我,他老婆一次得了重病,要送医院没钱也没车,一家人哭着等着人死,根子正好回村,知道后,用他的摩托车将病人送到了乡卫生院,进行了抢救。乡卫生院只能先稳住病情,说要送县里手术,根子又从乡里租了一辆车,将病人送到了县里,照顾到等他们家人赶到才走,并付清了治疗费。到底花了多少钱,根子不肯说,只说等以后有钱再还吧。

这些事让我很震惊,不说根子是如此有情有义,就冲着这几件事,我感到如收集一个先进典型的事迹一般。

我听到的全都说根子好,不管是男女或是老少,这大大出于我的意料,也使我对根子有着浓厚的兴趣了,我于是也清楚了他同阿狗支书的一些关系。

根子在高中毕业后,是以几分之差落第而回到村里。回村后,他在小学里当过民办教师,干了半年,他不干了,向村里提出要承包几口鱼塘养鱼。但是,鱼塘已被阿狗支书的一个堂弟所包了,村里要鱼,都是从他堂弟这鱼塘里买,价格比市面上还贵,有时才两尾,但是到村里算都是算五尾,他堂弟赚了不少村里的钱。所以,虽然他提出的基数极高,但是鱼塘终究没让他包下。后来,他只好种了一段的田,不久,不知是为何原因,阿狗支书主动提出,让他当了村里的民兵连长,这时根子常往村部跑,帮着做了不少村里的事。后来,出了一场风波,阿狗支书堂弟承包的鱼塘,不知被谁放了毒,毒死了全部的鱼,阿狗支书极为恼怒,说这是破坏政策事,要根子去查,并列出了几位嫌疑对象,让根子抓人到村里来审问,根子说没有证据,不能乱抓人,要抓也是乡里公安的事,拒不执行,阿狗支书撒了他民兵连长,让他堂弟当了民兵连长。他堂弟带人抓了几个人,到村部私刑逼供,那几个人家人找到了根子,要根子帮他们代写告状信。根子写了,并告诉了他们要往什么地方告,结果这事真告中了,县里的一位领导批示下来,公安局派人到村里将阿狗支书的堂弟抓走了,判了他三年刑。这事本是阿狗支书要负一定责任的,但是,他堂弟咬住不松口,将责任全揽了下来,阿狗支书也就没事了,几个受害者家属不服,又找了根子,据说根子又帮他们写了信,告到了地区,县里和乡里后来有人下来查,并找根子了解情况,根子说了很多村领导的一些事,这事最后是阿狗支书写了个检查,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事,阿狗支书并没告诉我,也不可能同我说,我到这时才恍然大悟,根子当时没有被发展入党,准是阿狗支书阻拦的。我明了阿狗支书的用心,他既然在乡里表了态,那么他当然表面上要推出一个人选,而这个人选从村里找,阿狗支书并不放心,也感到困难,真如他所说的,找人写以后村委如何做事?这体现了他的心思,他把这事当着实际上是万分重要的事。因此,他选择根子,他有一种很成熟的考虑:根子是个个体户,又在外做生意,那么这种人选提出,乡里可能通过吗?而且他也许已估计到我首先就不会通过。这样,到了最后,他仍能交这个差,他出了人选,是你们上面没通过。退一步说,即使我和乡里为了应付完成任务通过了,根子在外,也不会回村,因为他就是让根子不会回村的最充分理由,而这也没影响什么,最多根子捞了一张党票而已。这是一个很周密的考虑!

四 我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了角色的

我是个典型的岩庄人,但我不是典型的岩庄农民,我的思路同阿狗支书当然就不同了。

早晨我也早起,迎着初升的太阳,我又来到了村头。我又同阿狗支书在村头上进行了一次可说是将改变岩庄历史的谈话。我直接进入了话题。我说支书,我想过了,全力抓住吴根子这个对象,这是有许多可利用的价值。

阿狗支书眯着眼看我。我说,现在乡里有硬的要求,这是大势所趋对不对?第二,村里总是被认定为后进支部,这也是事实对不对?第三,形势迫人,我们村应扭转劣势,尽可能改变不利形势对不对?所以,吴根子的价值就在这里,他目前还是岩庄的农民,这是其一;其二他现在是岩庄最富的农民,因此有一定的条件;第三从全乡和全县来看,发展富起来的农民入党,这还是头一个,这就有典型性。有这几条,如果我们发展了吴根子加入组织,那么支书你说不定还有上县里介绍典型经验的机会,这可是个大新闻和大冷门呢,是条了不起的经验!

阿狗支书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这么突然地转变思路,让他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似乎有些心存顾虑地看着我,但我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我接着说,这次再没发展一个党员,也是我在这里扶贫很丢脸的事,现在农村情况很复杂,我只能从这方面来考虑,这还是件有意义的事,所以我也就想通了。我只能故意说得隐晦,他感觉到我的表面心思就行了。

果然,他笑了,显然按我的要求理解了我的意思,被我说动了。

阿狗支书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村子,村子已升起袅袅炊烟。

阿狗支书同我回村部,他告诉毛头,去他家里说一声,他要到县城一趟。我知道他准是去找吴根子了。

我和阿狗支书找到了坐落在县城闹市区内吴根子的商行。商行装修得人模狗样的,有点气派,茶色玻璃配铝合金的门面,里面也有点现代公司的样子,外间很宽敞,坐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县城小姐,吴根子的总经理室是在里间,虽然小些,但办公桌挺大的,桌上有电话,吴根子将身子埋在一个大的皮靠椅上,见是阿狗支书,他有些惊讶,又看到我跟后头,他才站起了身。

阿狗支书有些拘谨,我倒不会,说,吴根子,我同支书来城里办事,是顺带来找你,有点事的。

阿狗支书这才说,根子,你到底还是我们岩庄人,这次来是想找你谈,是关于你加入组织的事。

什么组织?吴根子没反应过来。

阿狗支书说是入党的事,10多年前你不是写过入党申请?

吴根子明白了,但他冷冷地一笑说,那是多早的事,现在提它干么,我现在做生意,也没给村里贡献,再说也不想回村了,这个加入组织的事,还是让支书你定村里其他人干吧。

他这种态度会影响我的计划的,我在一旁马上接上话说,吴根子,你以为这是村里分东西,说让人就可以让的么?加入组织是很庄重和严肃的事,村里定下来,就是认为你合适。你想想看,没有党的政策,你今天能致富么?你现在得到一切好处,是靠党的政策,你别过河拆桥。

吴根子一时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我,他对我是比较敬畏的,出来做事后,他长了些见识,知道像我这样有知识文化又是上头派下来的干部,可不同岩庄的村干部。他许久才说,要不等过几天回村里,再说这事好么?让我想想,然后我去找你们吧。

这样说是最理想的。我知道阿狗支书此次来,无非是有两个目的,一是探探吴根子的虚实,为他认为根子不会回村找到一点有实感的保险;二嘛也希望根子这种态度让我领教一下,让我最好再改变主意,不同意根子做为人选,由我同乡里说那不是更有说服力。

我同阿狗支书是傍晚回到村里的,阿狗支书没有一点不良感觉的脸,让我证实我对他心理的分析和把握是准确的。我这时感到要顺他的心思放点烟雾,就故意不高兴地说,支书,把这种人发展入党,我心里还真有点不对味。态度就不行,又在外做生意,能起什么作用?

阿狗支书又摆出了一副无奈相,说问题是只有他在过去写过申请。你还有认为更合适的么?

我只好苦笑,装着确实无法的样子说,算了,我不过是来扶贫的,这事还是你定吧,要不是有任务,我才不去管他的。

阿狗支书就回家了,心情很好。

我还是在村部吃了晚饭。毛头在我吃饭时突然问我,入党要几岁才能加入,得有什么条件?我说满18岁的公民和拥护党的纲领章程的人,都可以申请。他说就这么简单?我说具体操作起来就不简单,还有许多东西呢。毛头就说你有没材料借我看看,你说我合适么?我这时才明白,毛头是有想法了。我说你想入?毛头说,你们开会说的我都听到了,既然没人愿入,这个机会不如让给我,我入党了,就不会一直当通讯员。你是上面下来的人,帮我说说。这几天我一直想找机会请你帮这个忙呢。

我在村部里住,是毛头煮饭给我吃,并常还帮我洗洗衣服什么的,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把党章等有关材料,拿给毛头看。这至少使他有几天会不看那些很庸俗的充满了色情和凶杀故事的杂志。

五 根子同我进行了一次决定性的历史会晤

吴根子果然在三天后骑着他的摩托回到了村子。

那是傍晚时分,根子嫂来到村部,她是个在村里打扮比较清楚的女人,是村里唯一戴手饰的女人。我到村后,从来很少同村里的妇人打交道,自然也没同她说上过一句话,所以见到我,她很有点不自然,只说根子让她来请我到家中去,让我一定要去。

我知道这个时候来请,必定还有到她家吃饭的意思。我正想同根子聊聊,他能真的回村来,这让我很高兴,说明他对这事还是认真的,对我还是尊重的。我爽快地答应了,说我立即就到。

根子嫂见我一口答应,连推辞客气也没有,感到意外,又感到高兴。

我告诉毛头,晚上不必准备我的饭。毛头用小眼睛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但没说。

根子已在门口等我了。他很小心地把我引进了他家的楼上,我看到楼上厅里已摆好了一个小桌,上面放着我久违多日的一些好菜,这无疑是根子从城里带来的。

酒喝了一会,菜也吃了不少,根子才把话题说出来。

根子说那个加入组织的事,我想过了,你能不能放过我这回,我现在不想当村干,也没想入党,我考虑过了,还是别选我吧。

我此时放下筷子,因限于我的身份,我先同他说了一通入党的大道理,然后才说了一些私下的话。我说,根子你现在是发财了,有钱了,但是在我们这个社会,有钱并不代表一切,一个人有钱只表示了他在社会上有一定的经济地位,但是人的生活中还有很多,譬如政治地位呢?你是靠什么有钱的?说到底是靠党的政策,还是靠政治,一个政治上不图上进不图发展的有钱之人,是个不能说聪明的人。所以,你的眼光要放长远。再说,你现在的条件很好,你致富了,是带头靠勤劳致富的农民,很能在我们这种贫困村成为瞩目之人。这次考虑到你,是因为我们了解到你还是守法经营,又在十多年前就有加入组织的愿望,所以才选你。你想想,在经济上你有基础,在政治上你能发展,两全其美,你还会吃亏?我是同你讲老实话,你说呢?

吴根子听后,有些被我的推心置腹的表面现象所感动。他忙说,陈干部,你来村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不知道村里是个什么样?当时我想加入组织,是感到这也是我的一种发展,同时真想为村里做些事。阿狗支书他有什么水平?但是,他因种种原因挡住了我,这些事我也不愿多说了。我是一气之下才跑到外面去做事的,当时心里真痛苦,也真不愿这么就走了,但是没办法。我知道现在有点钱算不了什么,还是被人看做个体户。你说的我也想过,只是没这么透。但我真不想再讨个没趣,阿狗支书他能让我入组织吗?

不能不说我很违背原则,我这时说,你怕什么,现在还有我。

吴根子说,我知道像你们这种有水平的干部,同阿狗支书肯定是不同的,我想过了,想了好几天。我入了组织,就要干些事,至少给村里干事。但村里现在已不是过去,都让阿狗他们给弄坏了,能干么,要资源没有,要路路不通,要电也不行,再说,现在田分到各家,村里一穷,就更难干了,讲话没人理,也确实无法让人理你,没给村里做什么,没让人家感到有利益,开个村民会都没人来,开一次还要给个误工补贴,才有些人来,讲什么人家也不太听,太松散了。现在政策对有地利和其他优势的村子,是个大好事,但对我们这种穷山村,反倒有个反作用,人更散,心更散,聚不起来。所以,我也怕。另外,我的生意刚做顺手,我也没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

吴根子这一席话,更坚定了我拉他进组织的决心,原来我还当他是个个体户和生意人,不想他心中还有纯正的一块领地,他对整个村子的大的东西,还是有着很深的思考。他不是个简单的岩庄农民。我认为要发展人选,就是要这样有头脑的比较优秀的人。

我说,根子,你对岩庄还是有着故土之情和乡土之恋的,这使我感到你的条件更具备了。村子的情况你有想法,有见识,如果岩庄人都像你,岩庄还真有希望,岩庄也不会这么穷了。你不要有太多顾虑,这次我是真心地来同你谈。我在这里至少有一年时间,只要你真想主动加入组织,按你的情况,我会尽力也有时间来让你不失望的。村里情况你是很了解的,你想想看,你不去努力争取,那么总要发展人选,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你愿意再看那些对岩庄一点用处也没有也许还有更不好结果的人进入组织,再来领导和指挥乡亲,让岩庄永远没起色下去?你现在在外,日子好过,当然可以不理这些,但是,岩庄还有这么多人家,还要传宗接代,一直这么落后,这么穷成么?

吴根子默然无语,许久才说,我是感到我太无力了,所以我才走。现在我即使加入了组织,这对岩庄又有什么用?你们发展我,又有什么意义?

我说,你能想到这点,我太高兴了。我敢向你保证,你会有用的,对岩庄也真有用的。

真有这么重要和必要?根子不解地望着我。我点了点头。根子有些动心了,说问题是我10多年前就没有通过,现在还行?

行!我说,加入组织有人是奋斗了一辈子,死后才被追认;有的人是要求了几十年,才被通过。这才说明真心实意,才更有意义呢。

吴根子终于同意再补写一份申请。我后来又同他喝了许多的酒,这个晚上我喝得有些醉意,但是喝得很舒畅。不过严格说来也喝得很没原则。

第二天一早,我起得较迟。但是,起来后我到村头,同阿狗支书又有了谈话。他见我就问根子的事,我知道我去根子家吃饭的事,毛头肯定同他说了。我很坦然地说,根子同意写申请了,申请一交来,我们就要研究,就应上报,这事要抓紧,阿狗支书没说啥,只用眼睛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包含了许多意味。

六 同阿狗支书的第一回合较量

根子的申请是第二天叫根子嫂送来给我的。我拿到了根子的申请,就去找阿狗支书。阿狗支书家在村西头,我还是第一次到他的家。他的房还是土木结构,但是面积很大,原是村里最气派的,但是被根子盖的砖混结构比下去了。在我的岩庄,住房的好坏大小,是一种个人生活穷富的代表,而这也常决定一个家庭的实力强弱,也难怪阿狗支书心里有很强的失落感。

我说根子的申请写来了,同他谈了一次,也算过得去,是不是抓紧就在今天研究一下,然后上报乡里。

阿狗支书点上了一枝烟,慢悠悠地说现在情况有点变化了,毛头也写来了申请,昨天晚上就交了给我。这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那个觉得入党就可以不当通讯员的毛头?我一下就明白阿狗支书心里开始有了较大的变化,这无疑是我对发展根子入党过分热心和到了他家吃请的缘故,这使阿狗支书有了一点想法和怀疑。我说,有人写申请,这是一个很有起色和了不起的变化,说明我们岩庄有觉悟的农民和热爱党的农民还是很多的,那就一起研究吧。

阿狗支书很爽快地就同意了,说就定在晚上吧。

晚上,党员们都到齐了。会议开始。一开始,我就说了话,我知道必须把握住今天的这个会,必须要公开我的倾向性。我说,今天是个党员大会,主要是研究入党人选问题。如何在新形势下做好农村基层党组的工作,是新时期的一个重要任务,也是我下来扶贫时所要做的工作之一。特别是我们贫困村,这个问题是个关键。我开始正儿八经地抬出一些大的道理来。我不能有所含糊。

阿狗支书也说话了,他这时用普通话,说同意我的意见。但是,现在发展谁这更重要。说到这,阿狗支书又改用了本地话,我这时完全听不懂了,这是我的一个致命的弱点,它几乎使我失去了对这个重要会议的控制。好在我已想好了对策,以不变来应万变。所以,我任由他们用本地话来商量,稳稳地坐在那里。

果然,他们用本地话说了许久,最后决定用无记名投票来确定人选,这是一个表面看来很公正和民主的做法,也是常规的做法。阿狗支书用普通话告诉我他们研究的结果,我立即表示反对。我说,这个做法当然好,但是,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这是我党一贯的原则,也是之所以取得胜利的法宝。就现在的问题来看,我们要解决一个问题,就是首先要考虑人选是否合格的问题。发展党员,同民主选举干部有一定的不同,党的最高原则是**********,在党章中也有明确指出,对申请对象,要看条件是否具备,对象是否成熟,才能考虑做为人选,不是说谁写了申请,就可以拿来民主表决,以得票数多少来确定的。这也是组织的惯例。拿根子和毛头两人来说,我们先要考虑的前提是,谁比较合适和成熟,确定人选后再来投票决定。从许多方面来说,根子的条件是比较成熟的。而毛头,他在这种年龄有这种上进心,这应该给予肯定,但是毕竟他才18岁,还年轻,各方面条件离发展进入组织还有一定距离,所以同根子相比,他们两人不能相提并论,也不能做为相同的无记名投票表决人选。

阿狗支书听了我的这番话,脸色很难看起来。

下面默然无语,大家都看着阿狗支书。

我没想到是已过70岁的老支书旺伯,也就是毛头的爷爷这时会出来帮我扭转了整个局面。这位土改干部,多年的村支书说话了,他说陈干部说得有道理,这事是个很认真的事,毛崽太小了,他不懂什么,是不合适,要放在以后考虑。根子这些年是发了,但是他回村对大家都很好,不像有些人,发了就看不起村子的人,我同意就讨论根子这一个人选。村子里现在太穷了,是要找些能人来,我们都是党员,要考虑的是村子里大家的事。不能让人笑话。

旺伯是个很有威望的老人,他这一说,其他村委和党员都同意了。阿狗支书终于无奈了,他不说话了,他只是眼睛不解地看着我,我为何对根子的印象会转变这么快。是因为吃了根子一餐饭?如果不是,那么我的想法是够他想上后半辈子的。

我是个讲究策略的人,我也不想给阿狗支书太难堪,所以最后提议对根子进行无记名投票表决,给阿狗支书一点面子。我知道,这里村委和党员都不是很有主见之人,他们想的也不会很长远的东西,这时投票,不过是个形式了,他们准会同意的。

果然,经投票,根子获得了11票,共有3票反对,这3票肯定是阿狗支书和他几个亲信的。

第二天,毛头很迟才做了早饭,而且早餐只有一个咸菜,他吃饭时也不等我,自己先吃完就走了。我知道他又听到了昨晚会议的全部内容,他恨我,给我一点颜色看。我无所谓,我不是一个没吃过苦的人,小时过得就够苦了,长大了拿工资,早晨吃自家的稀饭配咸菜这也是常事。我只对自己的嘴巴表示安慰,等回机关后吃会议伙食时再补偿吧。

七 一切开始按预计的想法进行

按照程序,经支部大会通过,根子正式成为了考察的对象。我自然成为了他的介绍人和考核人,但是这必须是两个人才行。于是,我又一次耍了个花招,找旺伯做为人选,旺伯在村里的党员中是党龄最长、威望也最高,旺伯若能成为根子的介绍人和考核人,乡里是没问题,而阿狗支书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我是在一个上午找到了旺伯家的,旺伯虽然是70多岁的人了,身体很好,思路也敏捷,我将目的一说,他就点头了。他说我是个上面下来的人,论水平能力肯定是村里最高,同村里也没什么个人利害关系,知道我是真心为村里想,他相信我。这使我很受鼓舞和感动。

这些事全做好后,我专程到了乡里一趟,找小马和李副书记汇报情况。

我如实说了关于发展根子入党的情况,并说了我已在村里表示过的想法,小马和李副书记一下就领会,并赞许说我的考虑是周到的。但是,李副书记也提醒我说乡里接到了署名岩庄群众的信,说我是吃了根子家的饭,被根子拉拢腐蚀了。我听后一笑说,这种饭在地区常吃,要被拉拢腐蚀,早就腐蚀了。小马和李副书记被我这么一说也笑起来,对我有种更亲密的感觉了。这些基层工作的人,我是很了解的,这么说反倒会使他们觉得我比较成熟和世故,也比较有人情味和见过大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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