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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黑赤温等人一路狂奔,过蒙阴、直奔莱芜。

到了莱芜县城,一行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但是战报还是要写的。

战报由郑培民执笔,先从大军进山剿匪写起,乱民太狡猾了,接连两月都不见踪迹,最后黑赤温定下一计,准备把乱民引出来。

黑赤温毅然以探马赤军为诱饵,孤军深入,终于把乱民引了出来,最后在长虫谷与乱民展开决战。探马赤军和义兵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五千乱民,蒙阴、沂水等县为之一清。

郑培民不愧是笔吏出身,一封战报洋洋数千言,把黑赤温说得义胆无双,文武双全,文韬武略,整个一个益都路的大救星。五百探马赤军个个赤胆忠心,晓勇无比,为歼灭乱民立下汗马功劳。当然也顺便提了几笔义兵的功劳。

看到这份如花如锦的战报,黑赤温是又喜又愧,小脸有点红了,不过很快他就镇静下来了,叫人把这份战报快马送到益都他叔叔那里去了。

不过黑赤温还是写了一封书信把真实情况细说了一遍,而且对周天临这个大恩人的感激和褒扬之情溢于字语之间。

转过头,黑赤温把比他们先跑回来的张奎等汉军军官将领十几人一股脑全抓起来了,尽数斩于城门外,然后给上面报了一个贻误战机,临阵脱逃。

过了一个月,朝廷的嘉奖公文下来了,黑赤温的首功是跑不掉了,给了一个优叙军功,郑培民升潍州同知。而周天临和他的义兵们得了一笔钱粮嘉奖。

在公文中,还要求对沂蒙山区乱民清剿务尽。

周天临和郑培民接着写了一份请言上书给提不里合,请黑赤温镇潍州居中指挥,以顾全局。

提不里合和黑赤温大喜,委周天临为阵前指挥,再组义兵共计三千,统辖各州县汉军五千,全力围剿沂蒙山区乱民。

得到授权的周天临现在基本上是沂蒙山区的山头大王了,他把五千汉军分散驻守在各县,每县只分到几百人,一下子就把这支还有些威胁的军队变得孤苦伶仃了。

周天临把三千义兵分成左中右三营,每营一千人,下辖三个连队,一个直属备队。每个连队三百人,下辖五个备队,一个直属哨队。每个备队六十人,下辖五个哨队,每个哨队十二人。

委程逢秋为中营统领,俞丁山为左营统领,陈不识为右营统领。再募善武忠勇可用之士五百人为前锋队,委胡标为队首。委秦长捷为参事,先负责后勤事宜。

周天临把沂水、沐水发源地的鲁山地区做为大本营,打着招牌开始训练军士,招揽人才。

没几日,泰安州的潘长水、夏国诚,胶州的何万千、江泗水,高密的安余贵,莱阳的古千重、林桂,济南的公孙度、曾达,滕州的刘阳,沂州的司马望、鲁锦山,德州的罗太平等志士纷纷来投,他们或是程逢秋等人的好友故交,或是秦长捷的同窗好友,或是郑培民的知己旧友,或是周天临在游历中认识的好汉。还有在兖州治河认识的曹节忠、万友盛,在曹州治河认识的单全祥、李象等人,也闻声而来。

对于这些人,周天临还是放心的,这些人不是破落户就是穷苦人家出身,都有人对他们知根知底,而且个个在当地官府眼中算的上是重点监控对象,现在全去沂蒙山“剿匪”去了,各地官府不由感谢周天临做了一件大善事。

队伍拉起来了,最重要的是队伍的操练和人才的培训。这帮人骁勇倒是骁勇,个个也挺聪明的,但是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就还差的远了。

周天临连忙开办了一个军官培训班和士官培训班。军官是军队的灵魂,士官是军队的骨架,士兵是军队的血肉。周天临首先让他的手下明白了这个道理,然后开始分别给他们上课,而士兵们则开始由已经被周天临训练出来的一百名亲兵操练站立,列队,越野跑等基本项目。

周天临又是上课,又是编制教材,比谁都忙,早上起的比鸡还早,晚上睡得比狗还晚,干得比牛还多,吃的嘛比猪还差。(对于周天临来说,现在的这些粗食的确跟猪吃的差不多了。)真是命苦呀!但是周天临知道,现在还只是开头,后面的事情会越来越多的。任重而道远呀!

秦长捷则在清点家底。要知道,“乱民”一路上打土豪分财产,除了一半的粮食分给穷苦百姓外,其余的一半粮食和大部的钱财都被“乱民”收集起来了。最后被“打败他们”的义兵做为战利品笑纳了。算起来,这些从七八个县的地主老财手中收刮来的钱粮可不少,让秦长捷很是清点了一番,生生把一个举人逼成了帐房先生。秦长捷的悲惨日子一直到济南破产商人钱百万到来才算解脱了。

郑培民最轻松了,他打着朝廷官员的招牌,开始清点“根据地”的居民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沂蒙山区几十万人里居然卧虎藏龙,有不少狠角。

郑培民发现在这山区里居然有好几个匠户聚集居住的村子,也有好几个军户居住的村子。在近几十年以来,元朝统治者对匠户和军户的压迫越来越厉害。匠户们被蒙古、色目贵族压迫着没日没夜的干活,只拿到一点点不足以养家糊口的工钱。而军户则变成了蒙古、色目贵族的奴役,下地干活,上山打猎,整个一个奴隶。而工农业发达、军事位置重要的腹里山东地区更是严重。

在这个情况下,有点心思的匠户和军户们就开始逃跑。但是这种逃跑后果是很严重的,于是这些匠户、军户就把目光望到了这山高林密的沂蒙山区。

面对这些宝贵的人才,郑培民马上根据周天临的指示,开始着手对这些人进行拉拢安抚。先说朝廷要对这些逃籍的匠户和军户严惩,要知道,元朝对这种逃籍是非常的严厉,重者处死,轻者流放为奴。

当这些匠户、军户在郑培民的严语厉词下面无人色的时候,我们的郑培民马上换了一个脸色,允许他们加入义兵将功赎罪。

又打又拉的手段很快就把这些匠户、军户搓扁揉圆了,乖乖按照郑培民的要求每户抽丁加入义兵,组建工匠营和进入士官培训班。

接着郑培民和已经解脱出拉的秦长捷开始组建各地的农会。

现在沂蒙山区的形势不是一片好,而是一片大好!这除了周天临领导的义军获取了广大农民、小手工业者等基层百姓的拥护外,元朝朝廷上下的互相倾轧也帮上了大忙。

由于元朝中央各部的官员互相斗争激烈,已经无暇顾及地方上的官员任命了,造成了许多地方官员缺员。(当时在山东任官的苏天爵曾上书论及山东地区官员缺员的严重情况,说仅仅山东六路就缺宣慰司宣慰使两名,各总管府总管五名,各知州三名,其余县佐下吏就数不胜数。)而穷山恶水的沂蒙山区更是如此,这里几个县有朝廷任命的官员(尉、主簿、县丞以上)加在一起也不够十个手指头数的,以前完全是地方地主豪强的天下。

对付这些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瑟瑟发抖的官员,郑培民和秦长捷是毫不手软。听话肯配合的就留下,不肯合作的立即消失。于是,沂蒙山区这几个县算是真正落入义军的手里了。

现在沂蒙山区农会的建立可以说是秘密的,而且各地农会建立的程序都差不多,先是乱民在前面开路,按照名单先把罪恶累累的大地主恶霸镇压,分粮食,夺其浮财。而名声还算好的小地主恶霸则被放过。

接着是紧跟而来的义兵收复“失地”,他们先把以为又变天了的漏网地主恶霸再秘密清理一遍,纯洁群众队伍,然后打着朝廷的招牌,建立地方基层政权-农会,把“无主”的土地按人数分给各户农民,还有耕牛、农具、房屋等生产工具。而被放过的小地主则被要求按照规章雇工,接受农会的监督。

时间在飞逝,周天临在这个世界过了第二个新年。

至正十三年四月,忙了好几个月,周天临终于培训出五十多名军官和二百多名士官,他把大部分人员发到队伍中去开始实践,并且选出其中的少数精英分子留做教官,终于让周天临可以转头做其它的事情去了。

接下来是开办干部培训班。对于干部这个词,大家不是很理解,而满腹经纶的秦长捷硬是把它解读成骨干之材,部众之首。

管他是什么意思,周天临只是明白,如果没有干部,就无法领导地方工作,就无法掌握军队。这里的干部不但要有管理材能,还要被洗脑成优秀的政治人才。

周天临是很佩服自己的,当初一肚子的毛爷爷领导穷人闹革命夺天下的书没白读,现在的沂蒙山区整个一个元朝版的革命苏区。

当初,不是了,是几百年以后毛爷爷为什么可以领导***夺得天下,发动群众,走农村包围城市是他们的正确战略,而政治工作过硬就是他们的杀手锏。现在周天临缺的是什么,是人才!

周天临精心挑选自己的学生,读书读得多的不要,都读成书呆子了,没读过书、太憨的人也不要,都是一脑子浆糊,

于是,读过几年私塾,识得一些字,却身负家世巨变或者深受压榨迫害的三百号人被收到一起,开始由周天临洗脑。

为什么穷人总是这么贫穷,为什么总是受到富人和地主的欺压呢?这些富人同是汉人,为什么要帮着鞑子欺压穷苦汉人呢?穷人怎么样才能打倒鞑子和它的狗腿子地主豪强,翻身做主人呢?

这些非常有震撼的话题提出来,象炸雷一样把这些精英给震晕了。他们不是没想过这些东西,但是却没有想的这么深,这么彻底。

接着,周天临开始给他们解释这些问题,揭示这些问题的根源。讲着讲着,就把这些人深深吸引住了,要知道老马同志和毛爷爷的著作可不是白吹的。

周天临用通俗语言深刻揭示了封建社会的生产、政治和社会制度,让这三百号人从未如此清楚地看到了这个社会吃人的黑暗。接着,周天临给他们指出了该如何推翻这个吃人的社会,推翻压着穷人和中华民族头上的大山。

三百号人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周天临的理论之中了。周天临的讲课让他们看到了一个从未看到过的新世界,知道了革命这个词和它的含义,占这个世界大多数的穷人必定能当家作主。于是,这三百号人把周天临当成了救世主,当成了偶像,成了他的铁杆拥护者。

佩服呀,真是佩服自己呀,周天临暗暗对自己讲:就是后世的传销高人洗脑也比不上我的手段。

这天,周天临正在给三百多学员讲课:“现在的农,民起义彼此起伏,至正十一年五月,刘福通在颖州起兵,八月,徐寿辉。彭莹玉在蕲州起兵,同月,李二在徐州起兵,汇集了十万余人。十一月,王权攻占邓州南阳,进而打下唐、嵩、汝州,攻陷河南府。至正十二年正月,孟海马攻占襄阳,进占荆门、房州、归州,二月,郭子兴在濠州起兵。”

顿了一下,周天临继续说道:“这些起义看上去声势不可不大,可是他们会成功吗?我看不见的。”

说到这里,大家不由一惊,周天临看到大家惊异的样子,笑了一笑:“为什么呢?他们起义只是没饭吃了,他们起来造反找饭吃。他们造了反,却没有什么具体的政治纲领,没有具体的政治措施。农民跟着造了反,分了粮食和钱财,大碗吃饭,大碗吃酒,好不快活,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生产,让革命进入一个良性发展的道路。”

“没有生产出粮食怎么办呢?吃完了粮食了怎么办?只有去抢了,于是这些本来为农民谋福的起义军就成了真正的乱军和土匪了。那他们离失败也没多远了。”

“如何保持义军的战斗力和革命本质,如何保持百姓对义军的支持是重中之重,你们好好想一想,我们该如何去办?”

周天临留下这个问题,让学员们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了。

这个时候,周天临看到郑培民在门口向他招手,连忙走了过去。

“周先生,鞑子丞相脱脱于去年年底剿灭了徐州李二的义军,而且,”说到这里,郑培民的脸变得一阵暗红。

“什么了?”周天临连忙问道。

“鞑子对徐州屠城了!”

“操它妈!”周天临不由地一阵怒吼,接着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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