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屠灭（中）
今天一整个晚上张舒婕都不在店里，等到要关店门的时候，负责做帐的薛凌还没把账目给记完。
今晚和薛凌一起当班的女生一人是家里有事，还没关门就急着请假回去了，还有一人身体不舒服，也早早地被送回了宿舍，现在店里只剩下大鹏和林师傅在陪她。
做帐做一半的薛凌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抬起头，正看到大鹏在店里收拾着桌椅。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店门已关，店内的音响里放着一首蔡琴的《渡口》，深沉悦耳的歌声，让人听起来心情轻松了不少。
“小顾。”薛凌忽然轻声唤道。
“嗯？”正在收拾桌椅的大鹏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有事吗？”
“小顾，我这帐快记不过来了，你来帮我记一下吧，不然今晚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了。”薛凌用希冀的目光望着大鹏道：“你帮我记完帐，一会我再帮你收拾桌椅，好不好？”
“呃……”大鹏有些犹豫地走到了薛凌旁边，后者立刻分出一本账本给大鹏：“很简单，就是把这些单据上的数据按照这边的表格记上去就是了。”
“这个……”大鹏望着那些单据和账本，翻了翻，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我不识字……”
“啊？”薛凌一愣，她抬头看向大鹏，看他的眼神和表情，都不似作伪，但他明明平时都有帮着客人点菜啊。帐本和单据上除了数字外，也就是些姓名、食材和菜目。
似乎看出了薛凌所想，大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平时我拿的菜单上，都自己做了记号的。”
薛凌还是有些疑惑，要知道G国实行的是义务教育制，至少提供到高中的教育。没考上大学的还会由国家提供技术高校进行培训。但想到大鹏刚来“飘香馆”时“黑户”的身份，也便释然了。
这义务教育也并非全国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孩子都能够享受到，而大鹏，想来就是属于那部分未能享受到国家福利的地区。
看着大鹏苦笑的样子，薛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酸——他的童年一定很辛苦。虽然大鹏从未讲起过他的过去，他以前的生活，但是薛凌从顾筱晓那里知道，大鹏曾经透露过一个信息，就是，他是个孤儿。甚至他连自己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
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这该是都么可悲的一件事。
薛凌下意识地握上了大鹏的手：“没关系，我教你。”
大鹏一怔，感受到薛凌纤手上的温暖，心底却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陈欣挽着他的手臂时也出现过，心头酥酥的，麻麻的，被她握着的地方，那股温暖一路从手上传了上来。
大鹏觉得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但他又不想把手抽出来，这种矛盾的思想让他怔怔地望着薛凌的手，半晌没有回话。
薛凌也发现了大鹏的异样，看到他的目光所在，俏脸微热，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对他小声说道：“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嗯，啊？噢，当然，我当然愿意。”大鹏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道。
看到大鹏的反应，薛凌忍不住笑了起来。大鹏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恋爱的感觉？大鹏开始瞎猜了起来，但这么一想，心底却又觉得很爽，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再看薛凌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这女孩还真是挺漂亮的，怪不得顾筱晓说她是高卓大学艺术系系花级的人物。
大鹏以前倒也不是说是个对异性没有一丝感觉，丝毫不懂审美的家伙，只是他的注意力从来没有放在这方面过。看到一个人，他首先想到的是估算那人的实力如何，身体蕴涵的力量有多少，杀掉他费不费力，能得到多少力量。但是现在，他已经渐渐压下了杀戮之心，加上一直待在女孩子之中，渐渐的心里那隐藏的情愫也被挑了起来，毕竟，他也是个男人。
“嗯，那我们就开始吧。”薛凌对大鹏微笑道。
薛凌本来一个人做帐就有点做不过来了，现在还要教大鹏做，速度自然更慢了。不过好在大鹏虽然从未上过一天学，但也并非弱到一个字都不认识，加上他本身就很聪明，记忆力更是超群，薛凌教起这个大学生来倒也不费力，很快大鹏就能举一反三，开始帮着她做了。
“飘香馆”虽然生意不错，但毕竟只是个小饭馆，要记的帐并不复杂，大都是些加减乘除的简单运算，又有计算器在旁，大鹏虽然也没学过数学，但只要那些项目上的字能认得，做起来也不含糊。遇到什么字不认得，或者算不好的，只要问一下薛凌，也能马上解决。
于是，在初开始的几十分钟耐心的教导后，两人已经可以开始搭配着记帐了。很快，两人把当天的帐记完，薛凌开始帮着大鹏收拾店里的杂务。
“小顾，你很聪明呀，这样下去，再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独自记账了。”一边擦着桌子的薛凌，对大鹏笑道：“以后我不上课，你放假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学校里的图书馆里学习。”从刚刚教大鹏记账的过程中，薛凌看出大鹏确实是没上过学的，但是她也同时看出，大鹏是个非常聪明的男生，假若能让他自小就获得教育机会的话，她相信，大鹏绝对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成为众人羡慕的高才生的。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的人生轨迹。
大鹏听了薛凌的话，也是有些心动，不过他心动的并不是能够有机会去图书馆学习，而是能够和薛凌在一起学习，刚刚和她在一起记账时的感觉，让他有种很奇特的感觉，而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过大鹏仍是有些犹豫道：“我恐怕没有放假的时间……”
“不要紧，我们可以跟老板娘请假啊，她最通情达理了，你跟她说你要和我去学习，她铁定答应的。”薛凌欢快地说。
“嗯。”听得此言，大鹏也是迅速地点了点头，对她笑了笑。
大鹏自己并不知道，他在点头的时候，薛凌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的脸竟然红了，不过大鹏却也看到了薛凌那白皙的俏脸上浮起两朵红霞。
而此时，在厨房的门口，正倚着门框抽着烟的林师傅却把两个腼腆的年轻人的表现都看在了眼内，忍不住微笑地摇了摇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这俩小娃，真是……嘿嘿……”
很快两人把店里收拾妥当，但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薛凌拿好自己的东西，换下工作服，到厨房里跟林师傅道别：“林师傅，我回去了！”
“噢。”林师傅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大鹏道：“都这么晚了，小顾，你送薛凌回去吧，我给你留着门。”
“嗯。”大鹏点头，对薛凌笑道：“我送你回去吧。”说实话，他现在极想多和薛凌待在一起，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这种舒服和他杀戮时获得力量时的爽快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这种舒服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但却又是回味无穷的。
薛凌甚至连象征性的推辞都没有，就含笑点了点头，由大鹏接过了她的包，送她出了店门。
凌晨的夜风有点凉，薛凌今天又刚好没带外套出来，只穿着一件紧身长衫的她抱着双臂，走在她身后的大鹏看着她那瘦削单薄的背影，不由得生起一股想保护她的冲动来。这对于大鹏来说，还是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想法。
说到底，大鹏还算不得是个男人，虽然已经二十三岁，但在感情方面来说，他也只能算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罢了。
两人默默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都没有说话，但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