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有些意兴阑珊,拍了拍手,又揉了揉眼睛。忽觉得身侧有些静谧过了头,我回头去看,只瞧见沈狐狸轻飘飘地扬着扇子,抿嘴笑看着我。
“若不是夫人这番话,我还实在是不晓得我同三哥情谊竟这般深厚。”他说这话时,面上虽依旧挂着笑,脸色却是铁青。
我心里不满地嘀咕:明明是有一腿,面上却是谄媚一笑,朝他抛了个媚眼,声音一下子细了起来,将万花楼那老鸨的姿态学了个八九分像,只差没拿个帕子甩一甩了,“夫君定是近来劳累,听错了吧。”
面对我略显苍白的辩解,沈狐狸冷笑一声,却是凑近了我,忽的将手复在我的肚子上,自顾自地说:“怎么还没动静呢?”
我登时惹了个大红脸,一旁的清兰识趣地拉着清梅退了下去。花园里顿时只剩下我和沈狐狸。我极不自在地拂去他的手,喉间一阵干涩道:“这种事,哪能说有就有。”
于是沈狐狸高深莫测地一笑,一把将我揽进怀里,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冲着我的耳垂吹着气,“那为夫岂不是要更加把力不是?”我的脑子里腾地一下空白起来,忽的一阵恶心袭上喉间。
我至今都仍是清楚地记得,爹弃养那日,我是如何同沈狐狸辗转缠绵的。恶心感登时席卷了我整个脑海,我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沈狐狸,弯腰呕吐起来。
待我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抬头再一看沈狐狸,他却面色铁青,双眸死死地盯着我,然后一字一句地问我:“宓儿,你这是如何?”
我不晓得要如何回答他,只摇了摇头,然后牵强一笑,“夫君多虑了,我只是这几日不太舒服罢了。”话音刚落,沈狐狸的面色舒缓,他复又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轻声道:“宓儿,明日我带你去江南散散心吧。”
闻言,我有些诧异,沈狐狸却不管不顾,一把将我拽进怀里,下巴放在我的头顶,略微有些痒意,他只道:“我只想同你一处。”
我只好僵硬着身子,任由他抱着。沈狐狸的胸膛宽厚且温暖,我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全身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我便深吸了口气,双手从背后揽住了他的腰。
下江南的时候,时间已是九月。沈狐狸带着我坐着船,在长江上荡漾着,两岸尽是金灿灿的一片,颇有些味道。我只记得古人曾说,烟花三月下江南,却不曾想,九月江南的秋尽江南草未凋也十分别有风韵。
船在兖州泊岸的时候,已是黄昏将至。沈狐狸牵着我的手下了船。扬州的屋子皆是灰瓦白墙,乍一看,仿若水墨画般精致。我不禁四处张望起来,沈狐狸便笑着拍了拍我的头,问我:“宓儿喜欢这样吗?”
我抿了嘴,压抑住内心中的跳跃感,矜持地回他道:“这里甚好,不过,”我又顿了顿,忍住了浑身正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感,一把抱住了他的腰,细着声音道:“有夫君在更好。”
沈狐狸甚是受用的享受着我的投怀送抱,我趴在他的胸口上,却开始细细盘算着。兖州的姑娘不同襄河镇的姑娘,皆是穿着层层夏衫,外头套着一件纱衣卦,看起来十分清爽。
我眯着眼悄悄打量着不远处的一栋花楼,灰瓦白墙的建筑,挂着大红灯笼和嫩红色的绸缎,朱漆刷了窗棂,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
在兖州的落脚处是一处别院,典型的江南建筑,沈狐狸将我带进别院,便又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甚至连句话都没嘱咐我。我登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轻松,打发了别院里头的丫鬟,忙招呼来清荷与清梅,开始我早已盘算的大计。
清梅对这等事自然是十分熟悉上手,麻利地翻出了沈狐狸包袱里的一件袍子,伺候着我穿上。
沈狐狸的袍子于我而言有些宽大,长长的袖子超出了手腕一大截,仿佛是个贪玩的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似的,我对此却乐此不疲,甩着那长长的袖子,坐在椅子上,等着清荷拿着针线替我收拾。
清兰十分擅长针线,她眯着眼只扎了几下针,袍子便被收小了许多,穿在我身上甚是合适。我满意地转了转,清梅在一旁奉承道:“夫人这般比姑爷还要好看呢。”
清兰却是担忧道:“夫人这样,怕是不好吧。”
我不屑一顾地摆了摆手,拢了拢袖子道:“怕什么。”说着,拿起一顶帽子往编了辫子的头上一戴,豪迈地一挥袖子道:“走,跟爷去逛窑子。”
于是清梅也麻利地收拾好了自己,瞧见清荷在一旁犹豫着,又热情地帮着清兰一道收拾了。
沈狐狸不在别院里头,这倒是十分方便。我领着两个不伦不类的小厮大摇大摆地从别院门口走出去,清兰颇有些不自在地在后头扯着袍子,清梅同我干这事的次数多了,只兴致盎然地东张西望。
我凭着记忆在街上走着,路旁的姑娘们频频朝我抛着媚眼,实在是,实在是奔放得很。我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乐得喜滋滋的,咳嗽了几声,挺直了背脊。
终于,在清兰无限的不自在与清梅格外的期待之中,我在一栋花楼前顿了脚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花楼前的大红灯笼里头燃着蜡烛,胭脂的香气蔓延着,门口立着两个穿着浅粉色纱衣的女子,朝我频频看来,随后又上前了几步,极其自然地拉住了我的手,香帕一甩,风情万种地笑道:“好俊的公子哥。”
我甚是受用这话,又咳嗽了几声,那姑娘软软的柔荑拉着我的手,极其妖娆地将我带进了花楼里头。花楼里头同外头又是一番不一样的光景。
姑娘们只着轻纱,眉目妖娆,举止风情万种,别有韵味,我看得眼睛发亮,津津有味。清兰在后头轻声唤我:“公子。”我回头一看,只见她被一个美人拉扯着,面色早已经不自在地变得绯红。
我只笑,那帮姑娘早已经热情地涌了上来,方才拉着我的那位姑娘朝我挤眉弄眼道:“姑娘可是要找小倌吗?”
话音刚落,我一愣,惊讶她竟然发现了我的身份,那姑娘笑得花枝颠倒,我只好点了点头,姑娘便更加揶揄地朝我挤眉弄眼,“姑娘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不如由奴家来引见吧。”
我略微颔首,那姑娘便一挥手,声音提高了几分道:“姐妹们先散了吧。”于是方才涌作一团的美人们各自散去,清荷终于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清梅倒是有些惋惜,脸红彤彤的。
我故作镇定地颔首,压下心里头的激动,只道:“劳烦了。”
那姑娘又一甩香帕,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又是一番挤眉弄眼地冲我道:“姑娘客气了,这是奴家当做的。”说罢,就领着我扭扭捏捏地朝着花楼后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