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起来,精神不错,可见人逢喜事的确是精神爽,自打听了玉雯说我快能出去,那鸾灵又说我在这儿是最安全的,我就安心了不少,只静静等着出去了。
环儿今儿个晚来了,我正要笑她睡迟,她却笑嘻嘻的跑来说,昨天宫里下来一批丫鬟,王妃却是没拨给雯夫人房里,今早雯夫人跑去问安,不冷不热的讽刺了几句,好歹是大家闺秀才没有真个闹出来,可王妃那张脸已憋得通红,大家伙看着都不敢透气了。
我听着暗暗咋舌,这玉雯如今真是愈发沉不住气了,闹成这样指不定引来那李国公,到时候向赵元侃施压,玉雯就受苦了,可惜我该说的都说了,若玉雯听得进去,也万万不会一二再三再而三的如此行事的。
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玉雯吧。
进了玉雯屋里,香雾缭绕,她正在梳妆,我走过去笑道:“妹妹真正愈发漂亮了。”
“姐姐今儿个怎么过来了?”她说话间欲起身行主客之仪,我忙把她按在位子上道:“闲着也是闲着,让姐姐替妹妹打理一下吧?”
玉雯闻言浅浅一笑,将钗子递过来,我接过手,打量她今儿个的发式:一头青丝直垂腰下,只挑起两股在头顶绾了个简单的垂云髻,斜插上两枚镏金的镂空雕花发簪就别无它饰,玉雯梳妆台上其实有许多珠翠花细,翡翠玉镯,都是精贵品却不见玉雯佩戴,左手边有一个雕着桃花的精致粉盒,这该是时下宫廷贵小姐圈里最流行的“玉女桃花粉”了,对于这种粉我也略有耳闻,在娇兰雅间的时候也想过搞上几盒,无奈一直没到手,据说这种粉是由益母草,石膏粉,紫茉莉花籽,滑石,迷迭香,莎草根等许多东西研磨而成的,煞是珍贵。
我于是笑道:“妹妹年纪轻轻,这一身打扮却朴素了点。”
“王爷想来也看惯了莺莺燕燕,倒不如素雅点讨喜。”她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面容,顺了顺额前散落的秀发道。
“话是这么说,可妹妹每每这么打扮,倒显得小家子气了,怎显得王府夫人的威信来。”我斟酌着一个恰到的方向,轻轻的将钗子斜插进她黑亮的密发,以前在娇兰雅间的时候,曾研究过男人的嗜好品味,也琢磨了自己的一些讨巧方法,倒是也能另那些男人眼前一亮。
“倒也是。”她俏生生的转过来,两只精致的翡翠耳环在鬓下一阵晃动,甚是惹人怜爱。
“姐姐自是不会骗你的。”我弯下腰,轻轻嗅了下,对着镜中的她道,“妹妹屋子里点的可是龙涎香?”
“恩,味道太浓了吗?”她转过身子,遥指屋子正中的那鼎香炉。
我笑着按下她的手:“只是猜着妹妹是因为王爷身上的龙涎香,所以在自己屋子里也点着这种香的吧。”
玉雯羞赧的看我一眼,转回身道:“姐姐就别取笑妹妹了,今儿个王爷刚送过来的,可是名贵了。”
“姐姐哪里敢取笑妹妹,只是龙涎香这种香料香气甚是浓艳,摆在屋子里这样熏着恐怕对身子不好,妹妹现在有身孕,更是要多注意一些的。”我笑着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银篦,缓缓的一下又一下梳理着她的头发,手拂过她松松挽起的发髻,顿一顿,又道,“那龙涎香王爷自小点起,多多少少是因着身份,也不见得他有多喜欢,况且到现在他怕是已经闻惯了,也觉不出什么好来,妹妹不如点些清雅些的香料,说不定也讨王爷喜欢,倒是和你的素色打扮一个理儿。”
“是吗?”她娇笑,右手越过肩膀,轻轻搭上我的手,“妹妹竟是没想到,亏得姐姐提醒,今次只是王爷送来我就点上了,只是感觉有些太过浓烈了,我却是闻不惯。”
“看你一味心思的讨王爷的喜。”我抬手将她高洁额头上的一些散发撩开,往额头中心微微匀了一层玉女粉,本想说来这世上走一遭白白的为王爷而活了,想想还是算了,只继续将玉女粉轻轻抹在她娇俏的鼻子上。
“王爷越发瞬息万变了。”玉雯突然黯淡下来。
我太阳穴突地一跳,只得笑着俯下身来,同她一起看镜子:“雯妹妹你看,以前你喜欢将粉涂满脸,那样脸是白了,可也少了点灵动之气,会有些虚浮不禁看,若是只将粉抹在鼻梁额头,再轻轻的自然的匀开会好些很多的。”
“姐姐果然妙手,看着什么都没变,却明明又有些漂亮了。”玉雯欢喜的照照镜子,仔细抚摸过自己柔滑的脸颊。
“此妆名为“桃花妆”,最是适合妹妹你了,妹妹丰姿冶丽如此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我垂手打开胭脂盒,轻轻粘些胭脂在粉扑上,徐徐的划过玉雯的两腮,如此一个娇媚的桃花美人便显现在镜中。
我笑道:“姐姐再与妹妹画个远山黛吧。”我说着托起黛黑掠过眉间,轻轻延至两侧,说不出的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我始终不想承认,自从进府以来,一直在刻意讨好玉雯,当日于她说些劝慰的话,为她考量如何在府里安生立命,今日于她打扮的楚楚动人。
“姐姐可是屈才了。”玉雯一脸春意的转过来来娇笑道,似突然记起来,“对了,我身边的丫头娟儿今早出去,在门口碰到个男人打听你来着,应该是你那哥哥了。”
“恩恩,前几日?那现在呢?还有没有再看见他?”我急急得问,他们定猜得到我被这赵元侃带走,也赶到这儿来了,“能不能让我与他见一面?”
“恐怕不能,王爷之前吩咐过,这两天严禁任何未经他批准的进出,”玉雯看看我,欲言又止,“早上事他是知道的,可他说先别告诉你了,……既是自己人,这些小事瞒着作甚么”。
我尴尬笑笑,恐怕是当日说的什么帛书之类的激怒了他。
既然这样,话说僵了就不好了,我只得笑着:“没关系,想我大概也快出去了,只是空惹得他们心慌。”
“安心着吧,这几天王爷可能在谋划什么,早出晚归,我都见不着他了,”玉雯叹口气,“昨夜他把那鸾灵折腾了大半夜,打的皮开肉绽的,竟是问不出什么,今早都生口疮了。”
我隐隐的不安起来,赵元侃那样的人都生口疮,该是筹划的紧了,怪不得这几天府里暗流涌动的,连我这个外人都紧张起来。
“那人死了吗?”我心虚的要紧,想看看赵元侃心狠手辣到何地步。
“王爷临走前说过不要弄死,”玉雯皱眉,拉我一把,“走,去看看。”
我自然欣然前往。
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像片落败的枯叶,她已经被转移到一处更严密的牢房里,玉雯到底是女人,没见过这样的伤势,实在是不忍心,遂切切道,“这又是何必呢?”她声音掩饰不住的悲戚。
底下的鸾灵却是毫无动静。
我看这样傻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他是你再生父母怎么着,既然人家待你如颗弃子,你傻不傻?”
“那夏雨呢?同是为……主而死,我就是傻她……就是高尚性情了……吗……?”鸾灵突然出声,声音幽幽的,却难掩凄厉。
“你能同她比么?”玉雯突然一愣,立马怒了,“三爷是什么人,二皇子又是什么人,当初若不是二皇子,他们三人岂会是这样!”
正吼着,鸾灵瞪着眼睛,禁不住吐了一口血。
玉雯又是一愣,缓下来:“算了,以前的事王爷也不想提。”
我愣在当场,还未琢磨透这话里的意思。回神看看地上的鸾灵,却是一动不动,我吓得一激灵,忙去看玉雯,只听她哆哆嗦嗦道:“看看,她……?”
鸾灵死了,说死就死了。
玉雯慌了,天塌下来似地,带着哭腔叫:“怎么办?王爷他……他,你帮帮我。”她竟是连王府夫人的仪态都顾不得了。
“没事,阎王爷要收,你挡也挡不住,”我被她吓得骇然,玉雯这么谨小慎微诚惶诚恐,却是最吃亏的,这话暂且按住不提,得先解决眼前事,“赶紧封锁消息,等王爷回来再做打算了。”
扶着玉雯回房,我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倒出来:“王爷不是要留条命的?怎的下手那么重?按理有分寸的。”
“不知道……啊,”玉雯此时已经不知所措,“是不是我说了重话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就咽气了!”
“你傻啊,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算真是这样,你一口咬定,谁说的清楚。”我心里犯嘀咕,玉雯这时候就像个犯错的孩子,等着挨训,这么容易驾驭的人,怕是真正合了赵元侃的心意了。
想至此,我将玉雯扶上桌细细询问起来:“王爷很在意那鸾灵吗?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玉雯噙着泪,“应该是想找到另一个内应,我连这样一个小小的事情也办不好。”
“你听着,”我摇她的肩,“不要一副理亏的样子,如今让他小瞧了,以后要吃亏的,连着你肚里的孩子都没地位,我看你对大夫人那样咄咄逼人,怎的对王爷又变了个人似地。”
我这儿正痛心疾首状,门外玉雯的贴身丫头娟儿低声道:“夫人,王爷回来了。”